老婆婆摸摸眼前小女孩的頭,一陣心疼油然而生。
她難以想像小女孩在半個小時前還坐在自己一個坐在沙發上低頭呢喃著「媽媽,媽媽……」。
一個滿身是傷的小女孩坐在沙發上喚著只剩血液的母親,不遠處的地上則躺著沒有內臟的男人;兩人中間的地上畫有一個模糊的血陣,和散落著一些染血的陶瓷碎片。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一個女孩身處於這麼詭異的環境之中。
老婆婆知道女孩家裡的情況比較複雜,但她從未想過這男人會在女孩面前搞出這麼離譜的事情來。
雙眼無神的小女孩對老婆婆手上的糖果無動於衷,明明這是她最喜歡吃的草莓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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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正緊張地盯著電視機裡的轉播,「八號、八號……」他的手裡還夾著一根吸到一半的香菸,前方的小茶几以及附近的地上都散落著空的被捏扁的啤酒罐。
燃燒過的氣態焦油充斥著整個房子,與電視機相隔一道門的房間裡,地上坐著一個小女孩,女孩以門外的賽馬轉播聲作為玩過家家的背景音。
她的正對面也坐著一隻殘破不堪的小熊玩偶,玩偶的左手與身體的連接處有一道明顯被縫補過的痕跡,它的背部也有一條大大的縫線,上面的縫線有紅的、黑的、藍的交疊在一起。小熊的左眼是坑坑窪窪的黑色珠子,右眼則以略大於左眼的棕色鈕扣取代。整隻小熊呈棕灰色,四周皆有大大小小較為深色的污漬。
一人一熊正為明天的生日派對做預演。女孩手捧著空氣,腦海中則映出一小塊扇形柱體的草莓蛋糕。在女孩的記憶中,生日蛋糕就是長這樣的;而小熊,則是女孩的母親在她出生時送給她的。所以他們的生日是同一天。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女孩的身體隨著拍子左右搖擺,彷彿在為手裡的「蛋糕」施展美味魔法。待咒語唱完,她十指緊扣,與小熊一起許願吹蠟燭,「希望媽媽明天可以回家陪我們一起吃蛋糕——」
這時的客廳,隨著轉播裡的比賽結束,男人氣憤地一腳踹在小茶几上,引起一陣空罐碰撞的聲音。「媽的,又輸!」他拿起未被捏扁的啤酒送進嘴裡,不料,沒有一滴啤酒落入口中。這個瞬間,他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
「死丫頭,給我把啤酒拿來!」男人朝著房門大喊,然後點起了一根菸。
前一秒剛吹熄蠟燭的女孩一聽見男人的大喊就全身抖了一下,肩頭緊縮,先前愉快的眼眸轉為恐懼。
女孩放下「蛋糕」,雙手抱起小熊就往開放式廚房的小冰箱走去。她走得很慢,因為上一次幫他拿的啤酒太重了。
「快點!」男人看見女孩遲緩地走出房間,心中甚是不耐。他現在整個人都超級躁的。
女孩在盛氣凌人的目光注視下,快步走到冰箱前,打開,果然連一罐啤酒都沒有,裡面只有一大罐不知何時出現的陶瓷罐,還用了層層保鮮膜包住。
大概就是在爸爸說媽媽要去外地出差以後不久吧。
女孩懸著的心終於死了。她關上冰箱門,緊緊抱著懷裡的小熊轉向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雙腳一點一點地往房間裡退去。她的半張臉藏在小熊的頭後面,小聲地說:「沒有啤酒了……」
「蛤!?」男人怒吼著站起身,只見女孩好像看見活閻王似的轉身逃進房間裡。
女孩頭都不回地跳進木製衣櫃裡,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彷彿已經習以為常。熟練得讓人心痛。
反手砰的一聲把單開門關上,女孩緊抱著小熊,捲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狹窄衣櫃裡。櫃門外片刻的寂靜震耳欲聾,女孩感覺下一秒就會被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壓至窒息。
她知道,男人又要打她了。
男人看見女孩一溜煙地逃進房間,一點都不急,因為他知道女孩根本逃不到哪裡去。所以他先環顧四周,尋找一件順手的武器。
然而,欠債累累的他家裡本就沒什麼東西,除了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包括菸酒)外,就只剩下一個煩人又沒用的拖油瓶。
最終,男人還是伸手掏出腰上的皮帶,一步步地走進房間裡。他知道女孩一定會躲在衣櫃裡,因此他的視線從始至終都鎖定在角落的衣櫃上。
「妳不覺得那個木制衣櫃很像一個棺材嗎?嘻嘻……」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啪啪地擺弄皮帶。
女孩顯然不知道棺材是長什麼樣的,也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麼意思。她現在只知道那個男人正往這邊走來。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女孩繼續捲縮那不能再縮的小小身軀,緊抱著懷裡的小熊,祈禱著衣櫃門不要被打開。
男人伸手握住門把,輕輕一拉,單開木門卻沒有如期打開,甚至還把他那稍稍向後的重心拉了回來。沒有多想,他再用力一拉,木門仍然文風不動。
不可能!木門後根本沒有東西可以拉住,以此來對抗他的拉力。就算有,一個小女孩又怎麼可能鬥得過他。
急了!男人猛地拉拽門把,誓要把門拉開。「媽的,老子就不信了!」他甚至還用腳撐牆,以此來增加力度。
「啊——」女孩在搖搖晃晃的衣櫃裡緊閉雙眼,瑟瑟發抖,嘴裡喃喃自語:「媽媽、媽媽……」滿眼的淚水滑過臉頰,滴落在小熊那坑坑窪窪的左眼上。一絲光芒在那左眼上閃過,在這一片漆黑的衣櫃裡……閃過。
門外的男人氣急敗壞地用腳踹向木門,一下、兩下……廉價的輕薄木板伴隨著砰的一聲破裂,一隻腳跟女孩發抖的肩膀擦過。
門外的光線從破口照進櫃裡,女孩稍稍抬頭就能看見橫在一旁的大腳。她頓時嚇得尖叫起來。
大腳一邊扭動,一邊從破口退出衣櫃。一張駭人的猖狂笑臉隨即出現在破口前,擋去大部分的光線。「還想躲到什麼時候啊?蛤——」
男人伸手緊握破口的邊緣,用力往外掰,讓破口大至可以看見捲縮著的女孩。
一雙遮天大手抓住女孩的頭髮和手臂就往外拖拽。因為掙扎,也因為無力對抗成年男性,所以她在被拖出的過程中被破口處的木屑刮得破皮,鮮紅的血珠從傷口滲出。
男人把女孩丟在地上,先往她的腹部踹了一腳,然後又回頭撿回剛為騰出雙手開門而丟在地上的皮帶。
女孩抱著小熊,承受著破皮流血和被踢踹鞭打的疼痛,一邊大哭,一邊發抖,一邊捲縮在地板上,毫無還手之力。
繃緊全身的肌肉以抵擋皮帶和拳腳落在身上的攻擊,女孩用身體包裹著小熊,這樣,落在身上的攻擊好像也就沒想像中的痛了。
因為母親每次都會在包裹女孩的時候笑著說不疼。
換到男人的視角,他想起在不久之前還有一個與女孩外貌極度相似的女人像眼前的女孩一樣,捲縮在地上挨打。她的呻吟慘叫聲比女孩的好聽多了,讓那時候的他一不小心就……
想起那個女人,男人握住皮帶的手加大力度就往女孩身上抽打,越打越有勁。
不過,神奇的是男人用力抽打了幾下後,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就停下了動作。幹!打得太興奮,差點壞了明天的好事。男人蹲了下來,看著早已哭乾眼淚叫啞喉嚨的女孩說:「妳現在可不能就這樣死去啊。」語畢,他看向吊櫃上那貼滿黃底紅字符紙的黑色陶瓷罐邪魅一笑。
其後男人就踢著拖鞋出門買酒去了。
獨留在房間的女孩聽見關門聲後,也總算是可以稍微放鬆下來了。她摸摸一直抱在懷裡的小熊,哭得紅腫的眼眶露出溫柔、天真的笑容,沙啞的嗓音低聲說著:「沒事的,我一點都不痛……」一如女孩記憶中,母親跟她說過的話。
縱使她身上已經佈滿數不盡的新傷與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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