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求婚，拜托幫我預言。」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QSnVqGMC
自藝術學院畢業後，我與約翰拿已隔數年未見。沒料到會以職員跟客人的身份再次見面。
我在一間名喚「戀愛預言」的預言店打工，顧名思義，是專門為顧客預言愛情的小店。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X04J5y3m
「你居然會相信這些不切實際的玄妙東西，真教人意外。」
「喂，你好歹也是員工吧。」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qcG2HrIXX
話雖如此，可是我毫不相信所謂的預言會成真。我會待在預言店，不過是想「偷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p5HgEkWU
預言師一個位年邁的盲人，她會在白紙上一點一點地點出筆跡，根據點的密度形成線和面，最終會形成一幅畫作。她稱之為點點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dzpRWSVH
她一定要在店內的小房間內繪畫，我曾經偷看繪畫過程，她不知哪來會感應到有人偷看，會馬上停止繪畫。而且從不透露心得，我只好半猜半疑地一面賺錢一面看著成品自學。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wyeZquVYE
如何掌握線與面的密度？鉛筆的輕重又怎樣拿捏？還有，為什麼成品都是皺巴巴？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U7f1fzqk
「其實我一向對占星、算命之類有所保留，但這間『戀愛預言』不同，我的朋友強烈推介。」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xS2WhJ1L
約翰拿的好友是結婚七年之久的女性，上年光臨本店（當時我仍未入職）得到一張口紅的點點畫——
「慢著，該不是發現老公的西裝外套有奇怪的紅色唇印之類的下三流劇情吧？」
「非也。」約翰拿擺擺手，神情有些得意。「就在今年的結婚週年紀念，老公送她一支昂貴的口紅。她樂是樂透，但貧窮心作祟認為配不上自己，於是偷偷拿去退款。沒料到店員誤以為是前來取心意卡。」
「心意卡？」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z6xRtqjqR
「對，那間店鋪會為顧客準備心意卡，連同口紅送給伴侶。而她的老公顯然忘了心意卡的存在，把卡遺留在店鋪。問題就在上款——不是結婚了七年的妻子名字。」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3czuEhzD
我不禁睜大雙眼，事情開始變得有意思。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ywwRMYCr
「單據號碼、日期、口紅型號也沒有搞錯。換言之當日老公打算送禮的對象，根本不是自己。她沒有當面對質，而是私下調查老公的人際關係，不用多久便找到心意卡上的女士。對方坦言因不好意思而婉收紅口，還提到跟自己老公有一腿，但不知道對方已婚七年之久。」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43LiiS8B
不但將情婦不要的禮物送給老婆，私底下更是欺詐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oLvcxwjg
「她二話不說提出離婚，沒有任何相討的餘地。數個月後她才想起去年光顧了預言店，只是一直沒把畫作放在心裡，一想起畫作的內容——她立即叫我一定要光顧。」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GFT7VO9j
「假如預言說將來會有外遇，你會否就此取消婚約？」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3EbE09Nyq
「別說不吉利的話。」
閒聊過後，我領約翰拿進入小房間，盲人女畫家李安納度·萬加雙手平放在桌上，上身微微傾左，酷似《 最後的晚餐》裡的耶蘇。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P5KKukmw
對於盲人而言，畫桌並不凌亂，只有簡單的一疊白紙和數支鉛筆。旁側還一個小叮噹，每當繪畫完畢，她會按下叮噹作出通知。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2ev7O2dTB
我拉開椅子，示意約翰拿坐下。萬加半聲不響，突然伸出雙手靠向約翰拿的臉頰，約翰拿下意識往後退，顯得有點不知所措，我則在背後輕輕推回。
「放心，大師只想稍微輕碰一下。」
約翰拿眨眨眼，猶豫片刻，最終主動靠過去。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AADkcO0I
萬加大師長年畫畫，十指相當粗糙，在約翰拿臉上既揉且搓，繼而捏，感覺就像細小的莽蛇在逆行，一定不好受。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O29w60hm
「呼⋯⋯」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Pd4AUySZ
隨著萬加大師的輕呼，終於停止戲弄約翰拿。接下來她雙手平放桌子的兩端，回復不久前的待機模樣。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poIUUPrH
「大師畫畫需時，請客人到外面靜候。」
約翰拿搓著發紅的臉蛋離開，我尾隨在後，順道關門。
「五分鐘左右就完成了。」我說道。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ncoxPGWv
「你似乎搞錯了『輕碰』的意思。」約翰拿作勢要捏我的臉——喝！我一個轉身避開。
約翰拿心有不甘，數次對我展開攻勢，我又躲又逃，忽然變成了幼稚的追逐戰。我向後一仰，腦袋撞牆害我發出怪叫，掛畫更掉了下來。
「抱歉⋯⋯」約翰拿馬上收斂，彎腰撿起掛畫，頓時變得安靜，直瞪著掛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bzf42onv
那是萬加大師「點」出來的水果盤掛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32NaT8v8i
「⋯⋯這東西只需要五分鐘？」
我用力點頭，「大師沒有起底稿，一開始就是『點』。」
約翰拿睜大雙眼，張開嘴巴，呈三個完美的圓形。
一般而言，作畫時會用鉛筆畫出大概的模樣，底稿的好處在於容易修改、添加細節、留下標記（例如在空白處畫上「X」提示自己畫陰影），而鉛筆痕跡將會在完成畫作後擦去。
當然歷史上跟近代也有不少著名畫家不起底稿，那是集經驗與熟練度為一體的結晶品。而畫點點畫不起底稿，世界或許只有李安納度·萬加一人。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9j2zRpWhY
然而，半刻鐘過去，萬加大師也沒有按下完成的小叮噹。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6fznhzAg
「是不是發生了意外？要進去看看嗎？」
我靠近門扉，側身將耳朵貼上，即可聽到翻弄畫紙的窸窸窣窣聲，以及連續不斷筆尖觸碰桌面的聲音。
「真意外，大師還在繪畫中。」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1keeMF6m
一刻鐘過去，總算響起了清晰的叮噹聲。我與約翰拿雙雙內進，桌子中央有數張重疊起來的點點畫，仔細一看，居然是連環圖。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8zfjdMYC
約翰拿拿在手裡，一頁一頁仔細地看。我臉靠過去，連環圖一共四張，沒有任何對白，圖像之間具關聯性。沒料到萬加大師居然畫了四頁漫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1MlrMl0y7
第一頁：太陽在山頂露出半邊，女士（以眼睫毛的長度推算出是女性）用左手（以姆指作猜測）拭去眼淚。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D1hIAI1x
第二頁：流星劃過，一對情侶（前臂的粗幼、衣算剪影推算是一男一女）在漆黑一片的星空下牽上彼此的手。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1WCSrgtKV
第三頁：女士（同樣是依據眼睫毛的長度推算）眺望遠方，兩人分開了緊扣的雙手。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qlw2nQHUw
第四頁：呈倒Ｃ的月亮高掛夜空，男士獨自一人。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oXeiJf6LB
唔……感覺不是個好結局呢。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TmC9rlnis
「等一下，或許搞錯了次序。」約翰拿俐落地將第一頁放到最後，繼而第二頁、第三頁，如今整個次序倒轉過來。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RitCIRyI
「當畫漫畫完成下一頁，很自然會覆蓋到上一頁之上。換言之繪畫跟閱讀的次序理應相反。」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O4BnvwbY
次序一經反轉，結局馬上變得幸福美滿。男士在山頂獨自等待心愛的人出現，看著流星劃過，日出時女方落淚，男士伸出左手為她拭淚。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aewNisQfE
「不得不承認，我相當震驚。」約翰拿指著倒Ｃ月亮，說：「這個月相稱為娥眉月，而我打算求婚的日子，那天的月相正正是娥眉月。」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txNC9RpK
不會吧？這已經超越了預言，達到窺見未來的程度了。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GkdildDo
然而，事後的發展卻完全變了樣。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75YNHijxB
兩個月後，我在街上巧遇約翰拿，問到求婚的結果如何，他直言根本沒有去求婚。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N2yH2Tv7l
「不瞞你說，我找到真愛了。」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GhPcCCtz
「什麼鬼？」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YJDDz9cK
原來他早已擇日在山頂看日出求婚，加上預言內容幾乎相同，令他心裡變得癢癢的。即管日子未到，也連日獨自上山模擬求婚過程。就在某一天，他遇到一位妙齡女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9cpWMTqq
「於一瞬間我便被迷往，她的美根本不能用言語表達出來。我懂的——一個即將求婚的人在說什麼瘋話？很可惜，在我倆四目交投的一刻，我便深知過往花費了太多時間在其他女性身上，居然犯傻到希望與劣質女子共度下半生……」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uh3Y7LWr
要是我說不感到震驚，那顯然是謊話。既然事情如此發展，那麼萬加大師的戀愛預言又如何解釋？或許……萬加大師預言的女士並非當時的伴侶？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qKKxrPqO
「我明白了，你日後會用同樣的方式進行求婚。」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BKXkBarn
「唔……該怎麼說呢？或許大師不是預言我去求婚，而是預言我去尋找真愛吧？」約翰拿的食指不斷輕觸嘴唇，一臉若有所思，「因為，遇上真愛的那一晚，預言的內容都通通實現了。」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Wv9t151e1
雖然對約翰拿的舊愛深感抱歉，但現實似乎就是這麼一回事。貪新忘舊才是人類的本性。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yMdZfvuW
「不過，有一點不準。那一晚的月亮並非娥眉月，而是Ｃ型的殘月。」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bOpsD1P9i
＊＊＊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wFU9Yzog
究竟萬加大師的預言準不準，我依舊有所保留。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zyJ9ImMH
一天下班之際，萬加大師主動走出房間，在我臉上又搓又揉，然後破天荒在我眼前繪圖點點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ckG6LgFV
她在繪畫時會不斷翻轉紙張，用指尖感受凸出的點。因為眼睛看不見，根本起不成底犒，反而這種一面繪畫一面檢查成品的方法，出乎意料地適合盲人創作。這也是紙張會變得皺巴巴的原因。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5Uh6cXze
萬加大師為我繪製了一張心臟的點點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bx4lqWUB
奇妙的是，心臟是左右反轉。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7mJmKQuuX
不到這一刻，我也沒有意識到一直忽略的東西，萬加大師是盲人，點點畫是唯一能夠創作的方式，只因為能夠以凸字一般的方式感受畫作內容。我們一般視力正常的人所看到的，是筆尖造成的凹面，與實際想表達的內容恰好相反。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4cMGEUsmE
換言之，約翰拿收到的四張連環圖，除了次序相反之外，還要進一步將前後反轉。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6rLIhFMv
倒Ｃ的娥眉月，便會成為Ｃ型的殘月。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tqB319HQ
或許，李安納度·萬加一向也不是在進行預言，而是肆無忌憚地窺見未來。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qIa3mstL
「阿爾瓦……」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DBmGYHl4
萬加大師叫喚著我的名字，手裡忽然握著我私底下練習的點點畫。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JOcb06Im
「你……打算讓她握著什麼？」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JCPlNeBV
練習畫中的長髮少女正流著眼淚，且右手伸出呈抓緊的狀態，然而手中卻什麼東西也沒有。明明點畫的程序只得半成，餘下的部份都是鉛筆底犒，為什麼她會知道畫作的全貌？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giKp6X7R
……不，我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ERkzW8BQ
「我沒有任何頭緒。」我如實回答。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VfjT4z07f
萬加大師沒有回答，只是頻頻點頭。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qdiPzy0B
隔天，「戀愛預言」倒閉了。李安納度·萬加不知所縱，人間蒸發那般找不到她的足跡。而我的銀行帳戶內，收到多達半年的薪金。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PLASOCtrT
藉著這筆錢，我埋頭苦幹練習點點畫。有一天，超現實主義的名人畫家雅各‧哈維致電，說願意為我舉辦畫展。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uUoLBveJu
我愛上了雅各‧哈維，而他也答應跟我成為情侶。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cNpscWPg
如果萬加大師當真能夠窺見未來，我的愛情路上一定跟心臟有所關聯。具體是怎樣？我一點想法也沒有。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BWrFtoVu
唯獨有一個清晰的想法，如果他跟約翰拿一樣移情別戀，我一定會殺死對方。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kY2Z2DHqd
說不定，我會刺穿對方的心臟。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0Orgv0er
正如李安納度·萬加的預言那般。3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4FPVxhy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