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的工作已告一段落,宮女們也都紛紛回廂房休息。雅妮特淨完身後,身著鵝黃輕袍獨自一人在方果宮內散步,手裡握著一個精緻的小銅瓶,想趁著空閒時來澆灌花卉。
今夜的星辰似乎格外璀璨耀眼,她踩著輕快的腳步,愉悅地唱起歌來。
「今天的餐點是~小火燉肉~♪ 飯後甜點也跟著咕嚕咕嚕咚~♪ 從河川的那一頭~一個跟著一個來~♪甜點們~與燉肉們成群結隊……」
輕巧的旋律配上精心構想的歌詞,雅妮特盡情揮灑著舞步邊替花兒澆水,她旋轉著身子,裙袂飄飄、時而高舉銅瓶,那水花便隨著雲袖擺盪。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種在庭院的花樹也落下繽紛花瓣,彷彿隨著她的歌聲與星河共奏夜曲。
舞至忘我之際,眼角餘光卻瞥見樹影後面一道人影,她一頓,那人也從樹蔭中緩步而出。
「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名有著靛青髮與橙銅瞳色的男人,雅妮特不免驚叫,這裡可是妃子的寢宮呢,怎麼會有男人呢!?
雅妮特趕緊抱好手上差點滑落的銅瓶,戒備著這名誤闖嬪妃宮殿的男人。她端詳了他的服飾與容貌,注意到腰間有佩帶數個熟悉圖案的金具扣環,正是盾龍之紋章,莫非這位是今日才剛回宮的將軍大人?
菲力克斯環顧四周,自己似乎來到了一處典雅別緻的庭院,花木扶疏,一眼便知這些園木植栽皆受到精心的呵護與照料。
他擺脫那煩擾的宮宴後,便前往訓練場練了一會兒劍,直到夜深本欲回居所,卻因太久沒回王宮而迷失了方向。忽然傳來一縷清歌,被那獨樹一格的歌詞所牽引、循聲而行,才來到此處。
雅妮特粉唇微動,緩緩開口:「你、你難道是……菲力克斯.尤果.伏拉魯達力烏斯將軍!?」
伏拉魯達力烏斯家是十傑之一,將軍世家兼武術的名門,亦是本次加爾古.瑪庫戰役的大功臣,是宮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風雲人物。
「……我是。」菲力克斯簡短回應,不禁盯著眼前這嬌小的女人,她的表情時而困惑、時而害臊,臉上更是泛起了如蘋果般的紅暈,還焦躁地攥著手指,步伐更是由輕盈轉為謹慎,他將這番舉止都收進了眼底。
「那個……你聽到了對吧?我的歌……」憶起方才被目睹又跳又唱的場面,頓時之間慌張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知道妳現在肚子很餓。甜點和肉居然會一起成群結隊從河川流下來?除此之外,妳的舞步也很輕盈……」
那歌聲仍餘音繚繞在腦海裡,菲力克斯不經思索地將腦中所思直接說了出來。
「………」
「………」
不知沉默了多久,雅妮特低首掩面,嗚咽了起來:「嗚嗚太難為情了……!要是唱別首歌就好了……地下牢之歌或是木箱之歌之類的。菲力克斯,這裡可不是你能隨便進來的地方!」
居然會被一個初次見面的男人聽見自己尚未完成的即興曲,雅妮特粉頰緋紅,羞赧萬分,恨不得找個洞鑽到地下去,對自己唱錯歌的失敗而懊悔不已。但她想了又想,平時可不會有男人誤闖此地,一股悶氣上來,連對將軍大人的敬稱都省了。
菲力克斯不顧雅妮特的抗議,面不改色地繼續道:「那這是哪裡?而且別的歌是指……?」
「嗚哇!別的歌不重要啦!」雅妮特驚叫,雙手慌亂擺動著,極想尋個什麼來封住他的嘴,但手邊所及之處除了銅瓶別無他物,只得嘟起嘴來。
「……這裡是方果宮!」
菲力克斯疑惑道:「方果宮……?沒聽過的地方。」
雅妮特氣鼓鼓地回應道:「是半年前才新設的小宮殿……你這些日子都在外征戰,也難怪會不知道。」
菲力克斯皺起眉,新設的宮殿多半是後宮嬪妃所居,闖入嬪妃宮殿乃為大忌,他得盡快離開才是。他瞧眼前的女子穿得相當樸素、梳著雙環髮髻,手裡還拿著澆花用的銅瓶,想必是這裡的宮女吧。
他略一沉吟,問道:「那妳知道亞爾居往哪走嗎?」亞爾居是菲力克斯在宮裡的居所,也是伏拉魯達力烏斯家歷代將軍在王城的休憩處。
方果宮雖為後宮,卻稍稍偏離正殿及其他後宮嬪妃的住處,以妃子的寢宮居處來說並不大相稱,反倒離將軍居所更近了些。
「啊、亞爾居就在附近喔。從後方那座涼亭過去,再穿越杏林小徑就是了。」
「謝了。妳是在這宮殿工作的人?」
雅妮特不假思索而頷首回應:「嗯。」旋即又猛然抬眼,有話必須告訴這個男人!
「……啊、那個……方才之事,若你能忘掉的話……」
「沒辦法,剛才的歌詞讓人很在意,後續是什麼,會流去哪裡?還有木箱之歌和地下牢之歌?」
「……!菲力克斯這個笨蛋!!!你欺負人!!!我恨你一輩子!!!」
這輩子都要活在眾人的嘲笑當中了。雅妮特崩潰地對著眼前的男人大喊完便衝回自己的宮殿內,也管不著對方是威名赫赫的將軍大人。
只留下對此感到困惑、仍在意著歌詞的菲力克斯停在原地,愣了好一段時間才迅急移步返回自己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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