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自愛
快樂從來都不留戀世人,嘉俊和陳欣還是要各自面對一切無法處理的問題。面對母親不斷的壓榨,陳欣快要接近崩潰。她其實很想回去讀書進修,很想為自己的未來打拼。但偏偏面對一個只會不斷向自己苛索金錢的母親,她只能把夢想和未來拋諸腦後,她只能滿足家人的需要,她甚至懷疑自己的出生,除了金錢,還有什麼作用。
只要按下「發佈」,她的人生將會得到改變。陳欣在網上討論區發文,把自己最可愛的外貌發佈,內文寫了歲數和三圍數字,即使她知道自己的身材如紙板的平和梨形的水腫,但她仍然想嘗試。而偏偏就只差那一步,只差把所有發佈的衝動。陳欣的內心其一直在掙扎,還記得上次在酒吧那一晚已經嘗試過一次,結果卻顯然而見。原來自己根本無辦法成為這種女人,跨不出那無形的心理關口。
還是自己根本仍未放棄阿凡,她不清楚。但她最清楚的是,這是獲得金錢的最好方法。
只是她恨自己,但看到母親那厭棄自己的眼神,她了解到連母親的憐愛也沒有,自愛又有什麼用處﹖
陳欣畫上一條粗黑的眼線,塗上了紅唇,換上了露背的連身短裙,露出整條她自豪的長腿,還令臀部若隱若現。她把貼文改了,寫好了地點時間,她沒有等待別人的回覆留言,決定直接出去,等待有一個人能把她灌醉然後擁有自己一晚,只要自己不帶情感只談金錢,這樣最好不過。
「你咁夜仲死去邊呀﹖我講過幾多次你唔準出夜街,仲著到成隻雀咁!你夠膽出去就唔好再返黎!」母親對陳欣的門禁從來沒有放寬,陳欣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要限制自己的自由,又要自己賺錢,對底自己在她心目中到底是什麼,連一隻被限制自由的寵物都不如,至少牠們獲得被寵愛的資格,做對了要求的動作還有零食獎勵。自己卻什麼都沒有。
「你日日都問我拎錢,日日只係識鬧我無撚用!我依家未去做雞拎錢返黎囉,你係唔係唔撚滿意呀!」
「你依家咩態度咁撚樣同你老母講野呀!」陳欣的父親終於開聲﹕「日日都見撚住你兩母係到嘈生晒係未好撚得閒呀!你老母都係為你好咋!書又唔讀工又做唔長,你自己反省下先女啦!」
「我反省﹖收皮啦,咁你地又有無反省點做人老豆老母呀!成日口口聲聲話為我好,人地做貓做狗都有人錫有靚衫著呀!我呢,我著黎著去都係你地班姨媽姑姐嘅二手衫咋!我都想好似人地咁自己搵錢買花帶。你都係唔撚想我出去畀人搞啫,咁你依家拉我入房執我一劑先囉,大把老豆都係咁搞個女架啦!」
父親起手摑了陳欣一耳光。
陳欣流著淚怒視自己的父母。
「你地根本無愛過我。我只不過係用黎搵錢嘅工具!我依家出去搵錢養你地兩個又唔滿意,你地係未想逼死我﹖」陳欣說罷打開了家門,拋下了最後一句﹕「係未我死咗,你地先識愛我﹖」
「加多500,唔用套。」
「唔得。」
「800﹖」
「唔得。」
「咁你食屎啦!屌你扮上菜!又無波又無料,學咩人出黎做雞!」
不同的男人重覆不斷的對話。陳欣補過妝再蹓躂到酒吧街旁的一個便利店門前等待,那些男人不是滿面油光的肥宅就是中年禿頭的大叔阿伯,連一起步上時鐘酒店的慾望也失去。但對陳欣來說更以想不到的是原來男人為了自己的慾望可以如此賤格,談不攏便滿口髒話問候人家。
陳欣對高跟鞋的不習慣,雙腿痛得無法站立,她只是一直在硬著頭皮而已。她走到附近的一個小公園獨個兒坐下,點起煙再脫去高跟鞋輕揉雙腿。夠絕望吧,原來人只要還有界線便不能成功。她羨慕那些女生可以把自己的界線抹掉,便能獲得想要的東西。自己此刻,比賣火柴的女孩還更悲哀,至少她還能在火光中看到幻想,至少她能永遠在自己的夢中沉睡得到幸福。
自己只能看著手上的煙絲被吹散,不夠幾秒鐘。
「唔好意思,小姐你有無火。」陳欣一直低頭,忽然一名高大的男子走過問陳欣借火。陳欣從手袋中翻出火機,沒有正面望過那男子。
「唔該。」男子還回火機,呼了一口煙﹕「你一個人﹖不如請你飲杯野﹖」
陳欣抬頭望了一眼男子,嗯了一聲,把高跟鞋穿好,跟他走進了酒吧。
酒吧沒有五光十色和強勁節拍的燈光,只有柔和悅耳的慢節奏音樂,和陳欣去過的酒吧很不同。男子坐在陳欣對面,二人對望但陳欣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或者根本無需說話。陳欣喝過一杯威士忌加冰,她其實不太懂得欣賞這些他人認為的美酒,反之男人在對面卻慢慢的把酒輕輕吞下。他看著陳欣的臉孔,伸出手慢慢的撫摸,說了一句﹕「你真係好似我個ex. 」
「人有相似啫。」陳欣推開了他的手。但她的內心很掙扎,讓對方繼續撫摸下去大概就能得到些報酬,但又不習慣被陌生人觸碰身體。男人眼見其他客人都差不多離去,便跟酒吧檯後的侍應交代了幾聲,所有人都走了,他再多喝兩杯。陳欣即使半帶醉意看見如此仍然很緊張,她很想離去,她很害怕會發生什麼事。陳欣腳步浮浮的站起來打算離開,卻被男人捉住。
「點解你地班女人咁唔自愛﹖個個都係咁!」醉酒後的男人將陳欣按在牆邊很用力的吻下去,陳欣的醉意使她無力反抗。男人的力氣把她抱起擲到酒吧旁的沙發上,把陳欣的裙掀起,伸手撫摸下去。軟弱無力的陳欣眼角流下眼淚。但她只能忍耐,直到完事。
男人在酒醒後安撫了陳欣,她同時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東西,還比想像中的多。
男人說下次再見,陳欣沉默沒有作話,她不想再見。
原來有些事不是在於金錢上的多寡,而是自己本身無辦法接受。
勉強了,是很痛很辛苦的一件事。但,已經無力面對所有發生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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