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亞疾步經過寢室,進入走廊盡處的一間圖書室。
拽上門,把守衛關在門外,左看右巡,滿腔怒火無處可發,誤會!伊哲理所當然的迴避說詞生遠的像陌途,適才沖上腦門的意氣情緒蒸騰過後,餘下無用的挫折感,知亞長長吐完肺裡的氣,整個人頹喪起來。
『你只小我一歲,不要開口閉口都是您!』
兒時回憶浮上腦海,想到自己幼年時稚氣的爭辯沒有抓到問題的重點、又搞不懂自己介意的是什麼,無知的可以卻還能橫跨到今日嘲諷自己,知亞走到書架前想拿本書轉移注意力,那傢伙卻更加肆無忌憚地躍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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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歲的伊哲已經學會冷靜的微笑以及堅持立場的態度。
『對不起,主人,您別生氣。』
『我才五歲,不要叫我主人啦!』
伊哲偏著頭想了一下,說:『秦先生,』
『我只是個小孩子!幹麻喊我「先生」?』
『秦先生,』
伊哲露出令人難以反駁的笑靨,還歪著腦袋,硬是把知亞給折服了。
什麼時候開始,笑容不再燦爛,嚴謹的宛如兩個世界的區別,在一方無法平視的地帶。
明明站在同一塊土地上,甚至同一個房間中,再更近的距離,卻都有「您」的差別。
……我到底想怎樣?
他隨手拿了一本書,坐下後才發現,竟然是老舊的「徐志摩全集」。
但他還是打開桌燈讀起書來。
努力忽視心結,他需要一點事情來打發,好分開揪緊的心。
隨手翻開,卻一眼讀到「小曼的日記」裡一段:「摩!我現在又後悔叫你走了,我為甚麼」,他闔起書丟到一旁,雙手捧著額頭。
是不是不要見面比較好——他突然腦中一片空白,為什麼又興起這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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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哲看見守衛佇立在圖書室外,而知亞的房門開啟,他很自然地走了進去。有一件事要弄清楚。望見床榻無人,而盥洗室點亮燈光,門沒關,他一時忘了應屬迴避的地帶,不夠謹慎地走到門口。直到他看見香香身上只圍著一條浴巾,他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想退出,但香香自他進門來,就已聞到他身上附著一抹淡淡的紫羅蘭香氣,作姿等待。
見香香撥弄著攏到胸前的長髮,漫笑擺款地趨步靠近,伊哲反而不閃了。心想:她還想魅惑我嗎?
空氣中彌漫著沐浴劑的香料味,他難以分辨香香是否在對他施術。所以,伊哲還是謹慎的退了兩步,斯文的說:「我很抱歉。」
香香果然還是上前伸手勾住他的頸子,媚然而視道:「這房間只有兩個人會進來,一個是靖文,另一個,就是你。」
沒看到伊哲露出為難困窘的樣子,一面謹慎到毫無動搖的臉孔端著,她的嘴角輕輕一翹,覺得無趣就退開了,走回盥洗室梳起剛剛吹乾的頭髮,一陣陣撲鼻的香氣飄出來。
「妳幾個朋友來訪,我請他們到營地坐坐。」伊哲語氣像不經意地,一開口就進入正題。
香香動作一頓,雙手垂下來。
沒想到她這麼輕易就默認,伊哲趁勢進一步問:「告訴我,妳跟他們的協議是什麼?妳這幾位『特殊』的朋友,因為他們的協助,妳才得以進入禁區的吧!」
香香放下梳子,往馬桶蓋一坐,雙腿併攏斜靠一邊,模樣十分楚楚動人。她低頭雙手細數著髮絲,看起來又似乎有百般委屈,若是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恐怕經不起她示弱的攻勢,把她當作可憐的小女孩看待。伊哲忍不住想,像知亞這樣封藏內斂的人,當然也會掉入她精心安排的戲裡去,以為她正是這麼樣柔弱可人的女孩。
伊哲輕嘆一下,不冷不熱地說:
「聽說妳背叛了某個組織,而這個組織,必定會來找妳。」
香香望向地板紋飾,全身定格不動,將近半分鐘後才發出幽然一問:「你殺了他嗎?」
「妳看我回來的模樣,像佔了上風嗎?」伊哲反問。又嘆了一口氣,「妳不是這樣的人,為何出賣自己的天真,投入『天使聯盟』?」
聽見這四個字,香香的雙肩大力震顫了一下,雙手交握在一起,指節都泛白了,頭垂的更低了。伊哲問得很婉轉,但她只覺得自己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都知道了,她的真實身分簡直比地下的溝鼠還骯髒,在他面前顏面掃地就算了,不敢想像他若告訴靖文這些事,靖文會怎麼看她,真到那時她寧可去死。一波波酸苦湧上來,她語不成串的說:「你都…知道…那……,」忽然哽咽了一下,隨時要哭出來了。
「如果妳有苦衷,可以告訴我,也許我能幫妳尋找一條出路。一個女孩子,最寶貴的尊嚴,妳應該留有,才會想要退出。」伊哲不再看著她,背靠外牆,目光越過陰暗的房內,延伸到門口,走道上的光線溫和舒適,不刺眼不晦暗。他可以想像知亞對待她的樣子,文雅無害的風度,對世俗的瞭解淺薄,和所有她遇過的人不同,她是不是被馴服在清白世界裡的印象了,因為想住進知亞的世界,而折斷翱翔的翅膀。她知道飛翔要付出代價,自由卻又不屬於她。賭上了性命安危,放手一搏,闖進她不明白的空間——雷族與秦氏與世隔絕的結界裡可沒有她容身之處。
「對,只要調查一下,你當然什麼都知道!但你能瞭解我的苦嗎?」香香好久才鎮定下來,嬌聲嬌氣的擺出理直氣壯樣子說。
她瞪著門口,以為伊哲會有什麼準備好的話要訓她。
伊哲靜默的等候緩和了她羞愧惱怒的情緒,她很清楚他還在等她說出理由。
「沒錯,我很想脫離『天盟』,我告訴你,我不是自願加入的,我沒有辦法,我一直在等『機會』,我相信一定會有一個有能力抵擋『天盟』的人出現,我可以躲在那人的羽翼之下,我靠著這夢幻的期盼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任務。我等候的那個人,就是靖文!我發現那座島與世隔離,一和組織斷了聯繫,我就知道,靖文有雄厚的背景勢力保護我,讓我不必再回到裡面去,我很興奮,我想我非得到他不可,我的確利用了他,只是沒想到,靖文會把我送回火坑。但是我真心愛他,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點都不想傷害他,你滿意了吧!」
她的自白好像一個無知的小女生,講述一個離家出走的任性理由,卻不知天高地厚,聽著她說出他推演過的結果,伊哲有點同情她不僅找錯了對象,還搞錯了狀況。
「但我發現自己愛上的是一個不完整的人,」她的語氣變了,女性人類把心智能力變得窄小的壞習慣,嫉害貪求地露出猙獰的模樣而不自知。「我無法擁有他全部的心,他心底有一個人,我試圖湮滅他心中的那個人,卻沒有辦法做到,我冒了險,為了確定一件事,我設計這一切。」14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qpYuxE9Er
雖然看不見她臉上漸變的眼神,但她妒忌懷恨的聲音那麼明顯,伊哲覺得自己是被鎖定的對象,她意有所指的對象。話語停頓的地方,是一個刻意加強的重點:「這都是為了引出佔據他的心房的人!」
伊哲揣想這可能是個陷阱,她在耍詭計吧。他輕聲嘆息,不予置評。
「你為什麼不說話?」伊哲沒有接下她的話尾提問,她很不高興。
「我不明白。」伊哲淡漠的說
她充滿怨念地哼了一聲,「當我知道你的事情,我真的無法接受,自己的愛情與天賦完全是輸給一個男的!」
「妳太傻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是你!你不用騙我!」
「妳真的錯了。」伊哲語氣沒有絲毫變動。
香香抬起頭,咬著下唇,盯著門口。
「你把他想成什麼樣子的人了。妳的愛太強迫,使妳失去判斷能力。」伊哲不想掉進她的陷阱,但也不急著拆穿。
「你不知道我剛遇到他的時候,他是什麼樣子!」香香的聲音雖然一直盡量壓低,但這段話,卻像尖聲訴訟般特別刺耳。她停頓了一下,撲眨著淚光嗚咽怛惻地喊:「你不知道你傷害他有多深!」
「妳不要再做危害自身立場的事,別讓我恨妳。」伊哲說完,心裡明白她現在不會願意回答他的問題的,便安靜的離開了知亞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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