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輕輕吹到亞格斯臉上,他的瀏海在額頭上微微擺動。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小鳥兒在附近的枝頭上吱吱喳喳,急着要喚醒亞格斯。他緩緩蘇醒過來,陽光溫柔的蓋在他身上,他的眼睛很疲倦,只能打開眼角張望四周,他身處一大遍草原之上,青草的氣味好比世外桃園的清新。天空蔚藍無瑕,草原一直伸延至水平線的盡頭才墜下。
雖然他完全不知自己身處在哪裏,但哪怕再放鬆身體休息多一會兒。
「終於醒了嗎?」坐在亞格斯身旁的可人兒微笑着對他說。
可人兒的聲線甜美得令人醉倒,矇矇朧朧間亞格斯望向她,她閉上眼睛,揚起一面年輕雀斑的臉迎風而坐,任由微風輕輕吹亂她烏黑的長髮。她也很享受這草原,嚮往自然的樣子深深烙在亞格斯的心裏。
亞格斯終於開口問她:「這裏是什麼地方?」
可人兒微笑得更甜:「這裏是我的夢境,你已經昏迷了一個多星期了啊。」
「什麼!?」亞格斯驚訝的坐起,於大學學生廣場上中槍倒地的回憶湧回腦海裏,記憶的最後,是突然出現把他救走的紅髮少年。
「我叫娜姫拉~」可人兒溫柔地說:「娜姫拉.蒙諾翠。你在我的幻術裏,我的能力可令人進入我設計的夢境。我想令你蘇醒時好過一點,所以造了這個地方給你~」
亞格斯一點都不能察覺自己在幻術裏,這裏真實得很!手中濕嫩的青草仍然散發着幽香。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SrdskoQ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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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坐在草原上繼續閒聊。
「你被帶來時傷得很重啊,護士們花了不少努力才把你救活呢!」娜姫拉迷人地笑了一笑。「我們現在身處高維爾下的一個礦場,離開你居住的歷沙頓只有一兩小時車程而已,住在這裏的我們稱這裏為『礦城』。」
亞格斯嘗試理解現況時,娜姫拉稍為把注意力放到他胸口的槍傷上,心中驚嘆:「被送過來時奄奄一息,還中了一槍呢!只用了一星期就能夠醒過來,這個人真厲害啊……」
「魔獸……不!衛軍、紅髮少年……」亞格斯嘗試說出話來,但突然的新衝擊令他一時只能讀出單詞。
「紅髮少年?啊~把你救出的那個人嗎?對了你一定仍覺得很迷惘了。我們去找『長老』好嗎?他會把事情向你解釋清楚的。」娜姫拉又向亞格斯微笑。「但你要有心理準備啊,現實環境很殘酷的啊。」娜姫拉尷尬地笑了笑。
亞格斯嚥下口水,「嗯。」他最後一次望向娜姫拉的夢境,那個淺綠色的遼闊平原,遠方茂盛的樹林,和平原盡頭那幼細的海岸線,亞格斯想把眼前的景象記在腦裏。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WPB91WVW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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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姫拉解除幻術,亞格斯重新張開眼睛。感覺跟造完夢亦沒有什麼分別,剛才夢中零碎的觸感仍然殘留在亞格斯知覺中。
「登登~」娜姫拉展開雙臂讓房間展現在亞格斯眼前。他們真正身處的空間有點昏暗,四面是狹窄的鐵壁。亞格斯坐起來把房間看清楚,在他下面的是一張簡陋的床,由四支彎彎的幼小鐵枝撐起。而娜姫拉則坐在床邊。房間只夠放下床和床尾的一個兩門工作儲物櫃,還有床邊一個床頭矮櫃和房間中央的一個靠壁的洗手盤。房間的主要光源便是來自洗手盤上的一支白燈管。
亞格斯呆住了,想不到在這個現代裏竟然存在了這麼不堪的生活環境,這是以前的亞格斯不能接受的事實。
「是不是打擊很大?」娜姫拉害羞地問道。
「啊,沒有!……有一點點而已。」亞格斯亦顯得有點不自在。
娜姬拉回答說:「對呢,這個地方的確不是很漂亮呢。但長老很用心把礦城管理好,把它打造,為了讓這裏的居民能夠繼續安心無憂地生活下去。」
「這裏的居民,指的是什麼人?」亞格斯問道。
「我想……這由長老跟你解釋更適合。」娜姫拉微笑一下。「身體覺得怎樣?我先讓護士來替你檢查一下再去見長老吧,他會跟你解釋更多。」
「不,我沒事了。我想盡快搞清楚,畢竟已經睡了一個星期。」亞格斯撥走衣服上胸前的一點泥土。他勉強用雙腳站起,但明顯沒用上一星期的肌肉未能回復,看起來有點吃力。
娜姫拉走近,把他的一隻手臂繞到自己的肩膊上,小心翼翼地幫助亞格斯走出房間。只有數步的距離也變得不容易,娜姫拉替亞格斯推開房間盡頭的生銹鐵門。
門外的景像,從四周的光線估計是晩上,而礦城的內部令亞格斯看得目定口呆。一個建於巨型山洞內的城市出現在眼前。山洞頂有個洞口對着天空,天空下着的雨粉從洞口落到城市頭上,星星和月亮的光線滲透入來。沿着礦洞壁一行行環形的路鋪上了鐵板和圍欄,無數的房間一直沿着環路佈滿礦洞壁內,所有房間都關上鐵門,包括亞格斯身後的房間。
亞格斯走前一點看清楚,這個城市站在一個礦場之上,但明顯已經沒有採礦的活動,取而代之是大大小小的混凝土小房屋建在礦場底部。這裏到處都是居民留下的生活點滴,猶如在細訴它們的故事。小房屋屋頂上都安裝了自製的雨水收集器;於每個轉角都能找得到的滅火沙箱,而轉角牆上都綁上的兩個不同大小警報鈴;為了隨時可以進行臨時修補而綑在環路手把上的膠帶卷,它們都在默默見證着礦洞居民艱辛但努力的生活。
娜姫拉扶着亞格斯沿着環路走,走到一條鐵橋前。亞格斯望向他們正要前往的地方,是一棟豎立於礦場底中央的混凝土圓塔,圓塔由幾支鐵橋伸展連接到礦洞內不同的樓層,好比心臟和輸送血液到心臟的血管。
從鐵橋進入圓塔,圓塔內只有旋轉樓梯和一所升降機,而升降機似乎直達長老的房間。陰暗的長老房間佈置簡陋,只有基本傢俬,沒有摩登或堂皇的點綴,亞格斯幻想「長老」的為人也是同樣樸實。
果然,書桌後的一位老人家站起迎接。表現殷勤,又有點着急地走向亞格斯,「亞格斯!來,快坐下,覺得身體還好嗎?」
亞格斯由娜姫拉小心扶到書桌旁的一張破爛皮沙發上。
長老好奇又欣慰地仔細上下看清楚亞格斯,「你終於醒了,好了,我們都可以鬆一口氣了。」長老說。
亞格斯亦打量着面前老人,細小的身軀駝駝彎彎,眉毛兩則長得都快要碰到臉頰。唯一令亞格斯感到安心的,是長老面對自己時仁慈的表情。
「謝……謝你收留了我。」亞格斯不好意思地說。
長老一拐一拐走到書桌後的椅子,「不不不。畢竟,是我們把你捲進這事件裏的,這也是我們該做的。」
此番話亦提醒了亞格斯,「所以刺殺博士的事,果然是你們計劃的嗎?」
長老聽罷,唏噓地嘆氣,「不幸。的確……所有事件都會向這方向指去。但絶非大家所想的這樣,我拜託韋洛洛前往歷沙頓,只是要阻止對博士的暗殺。想不到刺客會高調於城市內使用『神力』,韋洛洛亦束手無策。」
亞格斯問:「『神力』?」
長老閉上眼睛,抽一口氣,點點頭說:「就是奧羅所謂的『異能』。在這裏住着的都是擁有神力的人,我們這類人稱為『神裔』。我們在奧羅裏被打壓,甚至被追捕或追殺。這裏是我們秘密的新家園。」
長老慢慢走到房間的窗邊看着熟睡的城市,繼續說:「這裏是歷沙頓的郊外,一個叫高維爾的中途鎮,離黛妮亞不遠。這個礦場大概在五十多年前就成為了逃亡神裔的藏身之所。數十年間,人口逐年增加,居民漸漸組織生活的模式,建造房間和市集,互相幫助。你覺得,這裏的人最希望得到的是什麼?」
亞格斯眼角中懷着疑惑回答:「平反?」
「其實大家只是想要一個『家』。」長老回答,「這裏不少人都離開了自己在奧羅的家,放棄了一切,逃避追捕到這裏。他們最希望就是可以回家。米修斯博士多年來亦與我們有聯繫,他一直研究着神力的可塑性,若然研究有成果的話,神裔亦不會再被世人唾棄,我們亦不必再藏身於黑暗中。可惜……當然有反對神裔的人存在。」
亞格斯一言不發,靜靜地聆聽着,「家」的念頭漸漸浮現在腦海裏。這一切後,還可以回到城市重新過生活嗎?「家」,指的是那個學生公寓嗎?他也不敢想像。
長老回到木椅上,誠懇地向亞格斯問道:「你有沒有安全的地方可以暫時避開緝捕隊?不然的話,礦城歡迎你留下的。」
「我……」亞格斯的思緒現在非常混亂,「我還不知道。」
此時一個修女裝束的老婆婆急步進入長老房間暫停了他們的對話:「討論到此為止!我還要對病人作檢查!真是的!病人醒了都不先告訴我!」
修女婆婆身邊的兩個護士姐姐把亞格斯小心扶起,修女婆婆對亞格斯說:「潘多岡先生,請你立即跟我到醫療室。」修女婆婆說完便氣沖沖的轉身步進升降機。
亞格斯面對嚴肅的修女婆婆不敢反抗。
他們離開前,長老吩咐:「娜姫拉,麻煩妳這段時間就負責照顧亞格斯吧。」
「好的。」娜姫拉也跟隨護士們離開長老房間。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ZgFponi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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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圓塔,乘坐於環路的貨運升降機,修女婆婆帶亞格斯到位於第十五層的醫療室裏。護士們輕輕把亞格斯躺放在殘舊生銹的病床上。這醫療室簡陋得令亞格斯更擔心,尤其來自大城市的他。憑外觀這醫療室是礦場內的設施,居民勉強沿用至今,病床旁邊只有護士的工作枱,生銹的天花板亦只是安裝了比其他房間亮的白燈管,看來都不知是多少個世紀之前的產物。
坐在旁邊的娜姫拉趁沒有人時小聲問亞格斯:「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啊。」亞格斯回答。
「你的能力是什麼啊?」娜姫拉撐大雙眼淘氣地裝可愛,希望亞格斯能滿足她的好奇心。
「啊……這個。」亞格斯疑惑地回答,「為何妳會這麼靦腆?」
「那當然了!即使是神裔,也不可能隨意告訴別人自己的能力啊!能力是自己最重要的價值啊。」娜姫拉調皮地繼續說,「當然如果你相信我的話便可以告訴我,嘻~」
「啊……原來是這樣。」亞格斯想了想,神裔的禮節看來還要多花時間學習。「實際上我也不太掌握那感覺,畢竟我只用過一次。如果要表達的話……就好像讓風在身邊旋轉着吧。」
「旋風嗎?好厲害啊……」娜姫拉驚嘆。
「妳呢?妳怎樣發現自己能用幻術的?」亞格斯問。
「小時候我和爸爸媽媽住在附近一個小鎮,過着十分平淡的中學生活。有天爸爸發現了媽媽是神裔的事而跟她吵起來,爸爸很討厭神裔,說是被詛咒的人,只會帶來像畢洛士般的災難。爸爸用獵槍指向媽媽時錯手開了槍。當時我躲在房間裏,聽到槍聲時己經太遲了。」娜姫拉只以苦笑掩蓋着悲傷,但眼框裏的淚水卻停不住。
「對不起……」亞格斯沒多想過異能人背後的經歷原來有多悲傷,尤其在奧羅這國家裏。
娜姫拉搖搖頭,繼續說下去:「爸爸看見我,把槍口轉向指着我,大概是認為身為子女也很有可能有神裔的血統吧。為了保命,我第一次使用神力。就在那一刻,彷如發掘出自己新的另一面,能力自然變得清晰。我相信大部份神裔也是這樣發現自己的神力吧。」
亞格斯回想自己第一次使用神力,即是米修斯博士遇襲那天,的確像天生但忘記已久的本能一樣。「那妳用神力做了什麼幻像?」
「『我中了槍的屍體』。當時沒多想啊,只能夠把最恐懼的影像複製吧。」娜姫拉擦乾眼淚。
亞格斯聽罷,已經沒有話再好說。當初口口聲聲對異能感興趣,現在卻發現自己原來沒有足夠心理準備去承受這真相。
「沒事啊!嘻嘻~」娜姫拉再次擺出迷人的笑容。「都習慣了,現在我在礦城過得很開心~」
「嗯。」亞格斯稍為安心了,亦接納了娜姫拉。異能人在奧羅裏都只會被迫害着。可能真的只有這裏才有異能人的容身之所。
「那亞格斯的爸爸媽媽呢?」娜姫拉問。
亞格斯淺笑一下,「呵呵,說來話長了……」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DAHei2I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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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岡先生,為何你的衣服上滿佈泥跡?」修女婆婆問亞格斯。
「我剛剛才從昏迷中醒過來吧?這怎會是我的錯?」亞格斯無奈地反問。
修女婆婆替亞格斯更換紗布時也忍不住嘖嘖稱奇:「被魔獸襲擊,又受了槍傷,身體竟然只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蘇醒,我還以為要照顧昏迷的你兩三個月呢。」
「妳想說這是因為神力的幫助嗎?」亞格斯想坐起來,但被護士們阻止。
修女婆婆不以為然,查看着醫療用具。當然這就是她的意思,「而且不是普通的神力呢。魔獸都喜歡有神力的食物,牠們會找尋優質的獵物,就如世界上所有動物捕獵的本能一樣。」修女戴起老花眼鏡,低下眼睛看着手上的剪刀。
亞格斯繼續躺在病床上調整着姿勢,撥走床上的小泥粒,準備接受檢查,「果然那天出現的魔獸是因為我才跑到學校的!同學們會受傷全都因為我……」
「那可不能全部怪責自己啊,你又不能控制魔獸的思想和行動。」修女婆婆嘗試理性地替他開脫。
「但難道整個歷沙頓中只有我一個神裔嗎?從來都沒有魔獸於歷沙頓出現,不遲不早就在我被紅髮少年激發後才上來地面!」亞格斯讓護士姐姐替他脫去上衣時說。
床邊的護士姐姐們都驚奇地看着他的身體,令他很不自在。
修女婆婆戴上醫療用自動對焦鏡,準備替亞格斯胸口上的槍傷剪去縫線。「對。如果你的神力真是那麼與眾不同,想必那幾隻魔獸定是被你誤打誤撞使出神力時被喚醒的了。牠們沉睡多年,醒來後當然首要補充體力啦。」
「對了!後來大學裏的那些魔獸怎樣了?」亞格斯着急地問。
修女婆婆回答說:「全被歷沙頓的緝捕隊殺掉了,你不用擔心。礦城不會被魔獸襲擊,這裏有神力的保護網罩着,接近的魔獸會被這裏的守衛處理。」
「不擔心才怪呢!魔獸有多麼可怕我都親眼見識過了!」亞格斯慚愧地說。
「潘多岡先生,請你只管專心休養身體就好了。」修女婆婆嚴厲地對他說。「檢查完了,請你今晚留在這裏休息,好讓護士可以觀察你的康復進展,明天才回去自己的房間吧。請好好休息。」
修女婆婆離開醫療室,讓亞格斯獨自休息一會兒,護士們在房間外都緊張的圍住修女婆婆追問,「修女,怎麼可能?妳看見嗎?亞格斯身上的傷……」
但修女婆婆揮揮手示意不要在意。
修女婆婆看着醫療室的鐵門默默冷嘲起來,只能於心裏諷刺亞格斯一番:「連槍擊的傷口都已經完全癒合了,到底現在是誰比較可怕啊?」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Yv6WWhX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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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泥土活埋的亞格斯不斷掙紮,他連鼻孔和口內都塞滿泥濘,呼吸令他難受得要死。眼睛被泥土蓋住睜不大,但他也知道自己躺在土地下。
他用雙手不停抓開壓在身上的泥土,把指頭都弄損了。但不論他怎樣抓,身上仍有千噸重的泥沙把他與空氣隔開。泥土中的空氣非常濃稠,亦非常酷熱,呼吸一口氣當中亦沒有任何的一點氧氣。
亞格斯想呼救,但塞滿嘴裏的泥令他說不出話。視線開始變黑,亞格斯感覺快休克了。突然一陣涼風吹在他的臉上,泥土變得輕得如羽毛,被涼風吹散。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女神面前,女神的手輕撫在他的胸膛上。
女神像個巨人般比自己高出兩個頭,肌膚晶瑩剔透得完美。樣貌更是精緻得令亞格斯驚訝,但他亦發現女神面帶一點力不從心。
女神線條優美的手指尖碰着亞格斯中槍的傷口。簡單但華麗的盔甲下,一片薄紗身緞隨風飄揚。亦是同一陣風把亞格斯身上的泥土吹走,倒不如說風是從女神於綢緞下的身軀發出。
「亞格斯.潘多岡……」女神微弱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着,「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r9sbVXZ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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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格斯?」娜姬拉的輕聲呼喚,讓亞格斯驚醒。「早啊,發惡夢了嗎?」娜姬拉把早餐送到病房,順道拿了幾件衣服給他替換。「這也難怪吧,這個醫療室的床的確是有點硬啊。」
娜姬拉把熱餬早餐放下在病床餐桌上,亞格斯急不及待地把熱餬狼吞虎嚥食下。
「吃得慣這食物嗎?」娜姫拉害羞地笑着。
「很好喔……」努力吞下口中的熱餬。
亞格斯的視線輕輕瞄到替換用的殘舊汗衫上,汗衫污跡斑斑的,還有幾個用布塊縫補上的洞。娜姫拉穿着的上衣也是如此,破破爛爛、衣不稱身的。灰沉的闊身上衣令可愛的娜姬拉黯然不少。明顯這一身衣服都不是屬於她的,衣領大得當她彎下腰時,露出半個胸脯。
亞格斯尷尬地馬上把目光投回熱餬上,繼續大口大口的把它吃下。
「這餬真的不錯呢……」亞格斯邊深呼吸邊說。
娜姫拉用燦爛的笑容對着他說:「那就好了!」
「啊?」亞格斯突然意識到娜姬拉的意思,「是妳煮的嗎?」
娜姫拉拍一拍病床上的灰塵,「當然啦!我也常常到廚房幫忙呢。」娜姫拉坐到床尾,亞格斯不好意思地讓開一點空位。
亞格斯問:「對啊……這裏應該住了不少人吧?」
「大概二百多吧,我也不太清楚呢,哈哈。」娜姬拉說。
亞格斯說:「二百人這麼多!每天的食物是如何安排的?」
娜姬拉說:「廚房的前輩們屬於『膳食組』,他們有的可以把食物加熱煮熟,有的可以把水變成酒或果汁啊!我只能用最傳統的方法煮飯啊。」她吐出小舌頭做個鬼臉。
亞格斯說:「膳食組真辛苦呢。」
「說起工作,你想與其他組長見個面嗎?」娜姬拉問。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tfEkPeN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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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格斯吃過熱糊後,二人離開醫療室前往圓塔。推開醫療室的鐵門,亞格斯看見的,是礦洞頂洞口的陽光照亮礦城每一個角落。居民在洞壁的環路上,像螞蟻般來來回回;行人和手拉貨卡車同時走在鐵橋上,像燕子般進進出出各層的工作間。他們進入圓塔,乘升級降機到達長老樓層。
拉開升降機拉閘進入房間時,眾人早已聚集一起,氣氛如在商討重要事項般認真。但當亞格斯進入房間,所有人都安靜屏息,仔細看清楚這個外來者。亞格斯認得其中一人,便是昨晚替他檢查的修女婆婆,她如常的擺出一副嚴肅的臉。
長老首先開口說:「各位,這位便是潘多岡先生,當然他也是位神裔。」
靠着牆壁站着一個不懷好意的鮑伯頭短髮女人,正上下打量着他。「不就是一個病人嘛。」
亞格斯聽罷十分激動,「我……咳咳咳咳!」亞格斯想反駁時卻不小心嗆住。
鮑伯頭女人身旁一個光頭的健碩男士大笑起來,「哈哈哈!仍然很有活力嘛!」
亞格斯回過氣來,盯着這二人,「明明我是被你們的紛爭捲進來的,又不是以我自己的意願來到這裏!」
「哦,給人很有骨氣的感覺啊。」光頭男人說。
站在長老身旁一個沒精打采,戴着單眼罩的中年男人開始說話:「我看……現在回去歷沙頓……又弄壞身體就不好了啊……」
亞格斯突然意識到他們對話的目的,「等等,不回去的話,要我留在這裏嗎?」
「當然可以,」長老說,「礦城歡迎所有前來的神裔。如果你願意的話,當然可以留下在這生活。」
「不!你先向我解釋米修斯博士遇襲的原由,否則我不會考慮的!」亞格斯激動回應。
鮑伯頭女人覺得亞格斯的反應難以理解。「小子!你明白自己的處境嗎?還在鬥氣?」
「以德卡,請稍等。」長老嘗試安撫她。「好吧,這樣也對你公平,畢竟是我們令你身陷險境的。米修斯博士是黛妮亞的常客,但不是如歷沙頓政府告訴你的那樣。他的研究,大多得到黛妮亞裏的武裝團體支持,他才有現在的成就。二人最大目的是從黛妮亞留下的遺蹟中得到強大的武器。而博士成功了,但也遭到出賣招惹殺身之禍。博士的研究如果成功發展,將對神裔於奧羅的位置有重要影響,我只是想保住他的命。後來的事情,就如你所知的一樣了。」
亞格斯對此半信半疑。鮑伯頭女人不屑地望開。
修女婆婆準備開口,她的權威足以讓房間內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潘多岡先生,」她說,「我想你是不會相信沒有親眼見過的事實吧?從你頑強的生命力和眼神看,你應該是那種人。既然這樣,何不留下自己證實?」
單眼罩男緩緩地說:「你願意相信的話……可以留下……當、當然如果你同意的話……」
「這小子真有趣!乾脆留下吧,有你這裏會變得更熱鬧吧!哈哈!」光頭男人笑着。
娜姫拉也到亞格斯身旁,彎下身對他說:「至少在身體完全康復前就留在這吧?好嗎?」
亞格斯最後同意暫時留下。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QwF2Rzy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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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姬拉陪伴亞格斯走在回到房間的環路上。亞格斯的新房間在礦場的第二十九層,據他看來上面還有十層或更多才到達洞頂的缺口,但他的房間己經夠接近給陽光照亮房門。
「剛才的那些人是……?」亞格斯在路上問道。
娜姬拉回答:「那幾位都是『組長』啊。礦城的各個範疇分別由數個小組管理,組長們都很友善啊,我相信你將來跟他們也可合拍得來啊。」
「我?」亞格斯問,「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也必須選擇一個崗位啊。在礦城居住的居民,各有職責,大家都為礦城的運作貢獻,礦城才能繼續維持下去嘛。管理小組主要分為管理、服務、外勤和防禦。剛才在房間的,戴着單眼罩的是希米曹,是管理組組長,負責礦城的運作;光頭的肌肉男是負責對外防禦的防衛組組長薜夫,昨晚替你治療的是醫療組組長修女婆婆,我們都這樣稱呼她。她多年前從別國來到礦城,她有信奉的女神,亦把不少神力的知識與我們分享。還有清潔組、膳食組、工場組之類的,不過據我看……這些小組都不適合你。」娜姬拉說。
「為何這樣說?」亞格斯問。
「因為你曾面對魔獸而活下來啊!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啊!」娜姬拉十分興奮地說,「我覺得你加入『外勤組』最能發揮神力。我也是外勤組的組員啊!剛才瘦削、眼細的鮑伯頭女人便是外勤組組長以德卡,是我們外出行動時的隊長。她的神力和行動力是礦城裹數一數二的,到黛妮亞的行動大多都危險,她是個很稱職的組長呢。」
這引起了亞格斯的興趣,「到黛妮亞有什麼特別事嗎?」
娜姬拉接着解釋:「礦城的主要資源就是礦場內未開發部份的金屬,靠着採礦組工人在新開發洞穴內挖掘到的金屬可賣得不少錢,勉強足夠應付二百多名居民生活的支出。礦城幾乎全部的日常物資都是從鄰近的『黛妮亞舊首都圈』內的區域購入的。奧羅正式廢棄了『運河都市』黛妮亞後,區域己被不同的社團佔據入主,多數都是由被奧羅政府迫害的神裔集結而成的。雖然這區域內大部份的團體都願意和平交易,不過越接近舊首都中心,資源越短缺,競爭激烈的情況下只能靠力量強奪。老實說,黛妮亞真的是個危險地帶,而每次的例行外出我也很擔心,所以……我希望得到亞格斯的幫助後,外勤組會更安全呢。」
雖然亞格斯不認為自己會參與神裔間的紛爭,但他對於娜姬拉的期望感到十分懷疑。
娜姬拉把亞格斯送達他的房間門前。「不過你不用馬上就決定加入哪個小組,還是待身體痊癒再說吧~你要多點休息喔,晚安。我們明天見吧。」娜姫拉向亞格斯單單眼,替他把房門關上。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rxpC9Yv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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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格斯看着眼前的生銹天花板,回想到這個突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新處境,只不過是昨晚才開始的事(亞格斯忽略了昏迷的一星期),令他一時不能適應,徹夜難眠。
他記起魔獸襲擊大學那天,在食堂的天台上面對腐化蛇的時候,他妄想地向女神祈求。那是他第一次多麼冀望女神是真實的。而他的的確確聽到女神的回應。女神,允許人類的祈求,是一件多麼瘋狂的事,畢竟奧羅的人民不得信奉女神,女神又怎會眷顧奧羅的人民?無論如何,亞格斯都沒有打算要把這事情告訴任何人。
天還未亮,但他已經沒有心情再睡了。這裏總是令他身上有些莫名其妙的泥沙。他翻開胸膛的紗布,槍擊的傷口早就癒合了,身體沒有他們想的那麼糟,能夠起床自己再到處逛逛。清晨的礦城很寧靜,走在環路時可看到上方洞口對着仍很晈潔的月亮和深藍多愁的夜空。亞格斯抬頭望得發呆,事情發展太快,他對於以後的生活實在毫無頭緒。「以後只能待在這裏嗎?在這裏又能怎樣?」這兩個問題在他的腦海裏不停反覆出現。
正在巡邏的薜夫看見他一個人靠着圍欄發呆,上前去跟他聊天。
「從前有否聽過黛妮亞的事?」薜夫慢慢走到他身邊。
亞格斯的魂魄從放空中回到軀殼裏:「啊,是個被廢棄了的前第二首都嗎?現在被封閉起來作歷史文物研究用?以前的歷史課有說到……」
「只說對一半啊!」薜夫拍了一下亞格斯的肩膀,「雖說舊首都黛妮亞是運河都市,歷史記載海倫馮妮亞王國花了不少人力物力興建呢。其實黛妮亞並不接近海岸線哦,附近亦沒有大河流,運河都市建在人造海和人造水道上的,所以乾涸之後沒有剩下什麼天然資源。反而沒有了水的水道造成了現在複雜的地下秘道和小城,像個大迷宮一樣。而我們,就是在這個迷宮裏被困,互相殘殺,又互相依賴的生活下去,像是實驗室的白老鼠,只有堅持到最後的一批才能生存。這就是現在的黛妮亞。」
亞格斯沒有說話,什麼迷宮,互相殘殺的本來就跟他無關。他又恨無知的自己既然對異變充滿興趣,為何現在身處其中又會感到無助。薜夫默默的掏出一包香煙,熟練的把火柴抵在煙頭上,從濾嘴吸一口氣,煙頭裏的煙草燃起微微的火光,亞格斯從他嘴角洩出的濃煙中幾乎看不到他的面孔,但濃煙很快又徐徐飄散。
薜夫仰高頭,靜望香煙飄到空中打轉、消散。「煙升起時,看起來很有規律,其實雜亂無章,隨風擺動。人卻相反,庸庸碌碌一生,在同一個地方拼了命來來回回,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亞格斯搖搖頭。
「是『使命』啊。每個人都有責任去找自己的使命。尤其在礦城裏,每個人都能夠找到作為神裔的使命。有了生存的使命,生命自然會有了意義,在黛妮亞就變得不孤單了。」薜夫在微笑中又呼出一絲細煙。
「作為神裔的使命?」亞格斯又問。
「你有什麼目標想追求的嗎?」薜夫嘴角的微笑好像早就知道他的回答了。
「我……失去了五歲前的記憶,」亞格斯慢慢地開口,亦不知從何說起。「不記得父母的樣子,亦沒有和家人一起的生活的回憶。如果我是……『神裔』的話,那我父母也很有可能是神裔對吧?我很想去尋找他們留下的故事。」
「那就對了!剛好早陣子有人告訴我,在舊首都中心裏的『城寨底層』,有個叫『婡知女巫』的占卜老魔女,雖然她非常挑剔客人,但她的神力占卜準確到比本人更清楚一個人的過去。等你身體康復,如果有機會跟外勤組進去舊首都再問吧!哈哈!」薜夫拍拍亞格斯肩膀繼續巡邏。
既然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亞格斯已經不能再回頭了,「既然如此,我一定要與婡知女巫見面,看看她能不能幫助我尋找爸媽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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