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汽車駛上南沙大橋一刻,張璡已心知不妙。這時候擺在他眼前是一段長距離的堵車,前方根本就看不到車龍有任何前進的意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往日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此刻變成了無止境的等待,說好正午十二時要去接小松的約定已肯定趕不上了。張璡掏出手機,發微信給小松:「高速公路大塞車,肯定會遲到,你叫玲姨先自己吃午飯,你自己也是,我到達前再告訴妳。」
待汽車駛到橋上中段的某個位置時,張璡看見一輛白色SUV騎在橋上分隔左右兩邊行車線的圍欄上。張璡無法想像那傢伙究竟是如何開車的,心想這車子能騎在路中間的欄杆已算是幸運,若它是衝上慢線路旁欄杆的話,此刻很可能已跌進了大海。
越過車禍奇案現場,張璡本以為路上的擁堵就可以得到紓緩,但奈何只走出約一兩公里,另一段塞車的路面又再出現,如此到路上行行復停停,到張璡開車到達小松家門前的時候,時間已是中午一時半,比預定時間遲了一個半小時。
接走小松,張璡立即開車往鄉下東鎮的方向駛去,當他正考慮要聯絡何律師,告訴她自己可能要遲到的時候,何律師卻竟然主動打來電話,劈頭便說:「張先生,不好意思,我剛剛撞車......」
「吓!」張璡一邊開車,一邊打開手機的免提通話:「妳沒事吧?妳在什麼地方撞車?」
聽何律師的語氣不似有危險:「我沒事...... 但我的汽車現在開不動了,正在等人來拖車。我還未走上高速公路,我是在離開城區前撞車的。」
張璡不假思索,立即對律師說:「妳將妳現在的定位用微信發過來給我,我現在仍在佛山,等一會過來接妳。」
何律師表示同意後便掛了線,張璡沒空去理會對方發過來的定位,此刻要專心開車先去鄉下。在到達東鎮前,張璡吩咐小松:「立即打電話給玲姨,叫她站定在村口的路旁等我,我們沒時間再耗了。」
到車子駛到接近目的地,張璡從遠處已認得堂妹張玲的身影,便快速將汽車停靠並讓她上車,自己則立即調校手機導航,重新定位,又要趕快去接何律師了。這時候時間已過了中午二時。
坐在後座的張玲向堂兄張璡遞上一個麵包,說她知道張璡未吃午飯,麵包是在村口便利店買來的。張璡謝過堂妹好意,但他此刻實在沒心思吃東西:「謝謝妳,待會到監獄門口我有時間再吃吧。」
到張璡的汽車駛到何律師發來的定位地方時,何律師的小車已被拖走,接上律師,時間已到中午14:45。張璡記得小松的監獄接見證上,寫明張燕的探訪日規定在每週二,而探監時間則只到下午四點為止。
在盡量不違反交通規則的情況下,張璡將汽車速度開到法例容許的極限。他一邊留意路況,一邊緊盯著分秒跳轉的時鐘,途中完全沒心情去跟車廂裡的一眾女人聊天。
到汽車終於駛到廣東省女子監獄大門前,時間已是中午三時半,探訪時限尚餘半小時。當汽車停定一刻,何律師率先推門跳車,只見她手上拿著公文袋,內有小松在車上交給她的授權書,何律師跑到警察崗亭前遞上她的身份證及律師執業證,表示自己要進去監獄見囚犯。
之後何律師便不管張璡一行,獨自跑進了監獄的大閘鐵門。張璡知道若要與小松一起再走進監獄的話,便又要重覆上次與警衛的拉扯與對答,此刻實屬無謂。所以張璡便叫小松獨自在監獄門外等待,他與堂妹張玲先尾隨律師進去看看情況。
到張璡與張玲走進監獄接待大廳時,見何律師正在接待窗口與獄警說話,獄警正在檢查何律師的執業證與張燕寄出來的授權書,而何律師的雙手正在向獄警展示授權書郵寄時使用的信封,上面的郵票上有蓋著日期的郵戳。
到獄警放行何律師,讓她進入通往監獄大樓的通道時,何律師轉頭向張璡點頭微笑,示意他們可以在監獄大門外等候。
目送何律師走進大樓後,張璡才想起自己今日一天未上過廁所。今天中午自己沒吃飯不打緊,但要控制飲水量以減少在路上釋放的需要,這就確實比較辛苦了。然而即使飲水再少,張璡此刻也是時候需要解放了。
上完洗手間,張璡與張玲便一起走出監獄大閘與小松會合,再一起等待何律師。三人閒談中張玲問起律師收費,張璡如實回答,然後張玲說:「就是問阿燕一些簡單問題後再將她的回答寫下來是嗎?那麼為何不讓我進去問,那就連四千元都可以省下來了。」
張璡對堂妹的反應哭笑不得,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便只回答說:「要聘請律師是公安局的要求,我們就按要求來辦事好了。」
這時候監獄外也有其他人在徘徊,忽然一個陌生女子走近,朝張璡問:「我看你開的車是粵B車牌,是從深圳來的吧。我也要去深圳,可以順路載我一程嗎?」
這位陌生女子的要求太過突然了,張璡呆了一呆,便即回答說:「我們還有其它地方要去,幫不了妳。」
女子聽後悻悻然離開,張玲在對方走遠後對堂兄說:「我還以為你這麼好人,便一定會載她的。」
張璡大感愕然:「當然不會啦。都不知道這女子是誰,若她在車上忽然喊一聲非禮,我便是黃河水都洗不清。」
小松也插口說:「肯定不會載啦,都非親非故......」
然而張玲的說話卻令張璡想到,自己在鄉下親戚們心中,大概是個好管閒事的傢伙吧。
終於時間來到四點半前後,何律師從監獄大閘下的鐵門走了出來,示意一切辦妥,大家可以起程回家了。待大家在車上坐定,何律師首先開口對張璡說:「張燕剛才對我說,叫我出來時一定要幫她向大哥說聲謝謝。」
張璡在倒後鏡中向何律師微笑點頭,狹小的車廂空間裡他忽然感到有點不自在,便岔開話題:「現在按路程遠近,我先送何律師,再送小松回家,最後送阿玲回去鄉下,大家有沒有問題?」
見大家都沒意見,張璡便問何律師:「妳想我送妳去那裡?」
何律師想了想:「我想我要先去看看我的小車,我發車行的定位給你吧。」
張璡答應後便啟動引擎,讓汽車沿來路的反方向駛回佛山。
何律師在車廂裡低頭對著一疊文件忙碌,之後在文件上蓋上印章,再將它遞給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小松:「這應該就是公安局要求的材料了,你將它交回到桂城公安局,看他們還有什麼需要吧。」
駕著汽車的張璡瞄了一眼小松接過來的文件,上面遍布紅色手指模印痕,想必是何律師要張燕在她所說的每段陳述上都蓋上去的。文件中還夾有一份複印件,是何律師的律師執業證複印本。
最後何律師將她剛才進入監獄的憑據,張燕從獄中寄出來的授權書交回給小松。小松接過信件,自言自語地說:「這封信還會有用嗎?」
手握方向盤的張璡聳了聳肩:「若這封信還有需要再用的話,我便又要再花錢了。」
坐在後座的何律師忍俊不禁:「哈哈...... 是我對張先生說過,我們是要逐次收費的......」
談笑間路上又再出現堵車,小松顯得有點不耐煩:「不知道今天怎麼搞的,好像四周圍都有堵車!」
「妳要往好的方向想。」張璡對小松說:「若我今早不是在南沙大橋踫上大塞車,遲了去接妳與玲姨的話,當何律師打電話來說她撞車時,我若不是已經走到廣州白雲,便是走在高速公路上,便肯定趕不及回去佛山接何律師來監獄,也即是今日整天的計劃都要泡湯了。
「今天我開了一整天車,妳們也坐了一整天車,無疑大家都有點辛苦,但就是因為塞車,我們今日才沒有白走,何況今日我們計劃要做的事全部都辦妥啊。所以我覺得這或許就是天意吧,只要你肯努力去做一件事,就連上天也會找個方法來成全你的。」
終於張璡分別將何律師、小松與張玲都送了回家,自己才開車駛回深圳,到他終於將汽車停泊於家裡的停車場時,時間已差不多到了晚上十點,張璡今日有連續接近十二小時都在路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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