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自取其辱
也不知是否第一日上班,白雲飛的工作倒算得上輕鬆,但白雲飛卻知道眼前這些人絕不可能將重要的工作交給自己,所以,在某一程度上他需要以非常手段獲取自己之所需,而恰好日本人的這個身份給予了自己便利。
中午時分,百無聊賴的白雲飛走出了政府院,走進了正對面的一家裝潢相當高級西餐廳內。
他本身不太喜歡吃西餐,但鑒於現時之身份,他只好將就。
他挑了一個近窗的位置坐下,透過餐廳的落地玻璃,可看到外面馬路的情況。
剛坐下不久,陳耀祖等人亦走了進來,當他們看到坐在窗邊的白雲飛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分散坐在了旁邊的兩張桌子旁。
侍應送來餐牌,白雲飛隨意的翻了起來。
「如今的年輕人真是不知所謂,以為自己出過洋、留過學,又找到了大靠山,就可以目空一切,然做人還是要懂點人情世故好!否則,得罪人多稱呼人少,遲早惹火燒身。」陳耀祖忽然歎了口氣說道。
「陳主席所言甚是,正如人無千日好,好花無百日紅,若有起意外來,怕連個幫手都沒有!」另一人答道。
「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人人都自顧不暇,為何我們仍有閒情逸致坐在這裡?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背後有人!但時代在轉變,舊的事物雖有存在的價值,但新鮮事物必然會代替舊的事物,所謂推陳出新,人的思想不能止步不前,倘若不能接受新鮮事物,如此與老頑固有何分別?中國的每一次改朝換代都在成長,在鞏固根基之同時又不斷接納外界新鮮的事物,從而完善自身的制度缺陷,不知各位以為然否?」白雲飛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卻是淡淡的說道。
陳耀祖等人很想反駁,但白雲飛說的卻偏又是事實,他們頓時語塞。
在陳耀祖等人的眼裡,白雲飛乃暗指日本將會成為統治中國的一個新朝代。
只是他們又豈會知道白雲飛此話的實際意思:古往今來中國人會經歷一次戰爭,都會在戰爭中受到磨礪而快速成長,正如毛主席的《論持久戰所言》,勝利的最後一方必然屬於中國;又如拿破崙所言,中國是一條沉睡的巨龍,要讓它繼續沉睡,切勿驚醒他!但日本人的侵略行徑已將中國這條沉睡巨龍驚醒,龍翔九天,又豈是小鬼子能駕馭得了。
白雲飛隨便叫你一點東西,之後如同嚼蠟的吞了下去。
警兆忽生。
於是他抬頭透過玻璃往馬路看去,馬路對面的建築物下站在一個穿著灰色長衫的高大男人,該男人的手正往懷裡掏去。
白雲飛眉頭一凝。
男人掏出了一把德制手槍,槍口迅速對新白雲飛的頭部。
之後手指一動,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窗口吐出火舌,白雲飛急亡往後一仰。
「嘩啦」!
子彈擊碎玻璃,幾乎貼著白雲飛的鼻尖擦過。
高大男人見一擊不中,迅疾地撲過馬路,對著白雲的接連開槍。
陳耀祖等人一聽到槍聲,立知不妙,找了個安全的角落迅速躲了起來。
白雲飛見勢不妙,整個人彈離座位,子彈雖已落空,但已將座椅射出幾個小孔。
餐廳裡的人己驚得亂作一團,但尤幸槍手的目標乃白雲飛。
槍手已抵窗邊。
「砰砰砰」,又是三槍。
白雲飛就地向前滾出,又堪堪躲了過去,此時他已從懷中掏出了手槍。
槍手心知已錯過了擊殺白雲飛的最佳時機,亦毫不含糊,立即撲入慌亂的人群中。
當白雲飛持槍沖出到馬路上時,已不見了男人的蹤影,氣得白雲飛呱呱大叫。
發生這種事,陳耀祖等人哪還有心思吃飯,匆匆結帳離去,當經過白雲飛身邊時,陳耀祖又語重心長的道:「鋒芒太露始終要吃虧的!」
白雲飛聽後眉頭一皺,忍住怒火陰沉道:「有種你再說一遍!」
「小子,這是在告誡你,做人勿要太囂張,否則終歸付出代價!」開聲的是陳耀祖旁邊的一個高大男子。
「嗯?」白雲飛眉頭一挑。
陳耀祖乃何等樣的人物,見白雲飛如此深沉的面色,情知不妙,仲要喝住白雲飛不要亂來。
但白雲飛出手更快。
「砰」的一聲,那人的頭部已穿了個洞,當場斃命,旁邊的陳耀祖亦被濺了一身血。
陳耀祖等人哪會想到此人如此囂張暴戾,一言不合便開槍殺人,不由驚怒交集。
「白雲飛,莫非你當真以為有宮本正明在背後撐腰就可以隻手遮天,為所欲為?你又知道你殺的人是誰?」陳耀祖盯著白雲飛憤怒道。
「他不過是你的一個小小秘書,但作為秘書,連禍從口出之理都不懂,留在身邊也只會為陳代主席陡添麻煩,屬下不過是為陳代主席解決麻煩而矣,若是陳代主席有所不滿,大可以向宮本少將投訴。」白雲飛迎著陳耀祖的目光毫不避讓。
「好,很好,我現在就去見安藤司令。」陳耀祖言罷拂袖離開。
白雲飛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轉,亦懶得理他,轉身往政府大樓邁步而去。
日本人的哨兵已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但當他們抵達時白雲飛已回到了辦公大樓前。
當知道眼前之人乃是白雲飛殺以後,居然就離開了!想想也是,白雲飛乃宮本正明的人,他們這些哨兵自然不會去理會!
「這傢伙下手也太狠了,差點兒要了我的老命!但想不到有意外的收穫,一不小心幹掉了陳耀祖的秘書!」白雲飛暗忖。
白雲飛知道,陳耀祖的秘書亦乃其心腹,跟隨了陳耀祖近二十載,陳耀祖很多工作都由此人完成,只要此人一死,陳耀祖因身邊缺乏可信任之人,故而以後大量事情必須親力親為,即使聘任到新的秘書,亦會對新秘書有所保留而非放任,而這些越忙則更有利於自己。或者,也可以通過此事加強安藤利吉對自己的信任!
果然,剛回到崗位不久,白雲飛便接到了宮本正明怒氣衝衝的電話,著他立即前往百子路的日本駐廣州軍事指揮中心,安藤利吉召見。
當白雲飛駕車抵達軍事指揮中心時,宮本正明亦剛好下車。
只見他面色陰沉地看著白雲飛,幾乎要暴怒道:「淺井君,你到底意欲何為?若無合理解釋,我亦不會保你。」
白雲飛卻肅正身形道:「少將閣下,此事乃我故意為之,難道你不覺得對這是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把話說清楚?」宮本正明雖愣了一下,但聲音越發低沉。
「假如由我暫代陳耀祖秘書之職?」白雲飛正容道。
宮本正明亦非蠢人,一點即明,雙目旋即一亮,之後依舊沉著臉道:「如此等會你須自己向安藤司令解釋。」
宮本正明這樣做等若將話語權交到白雲飛手上,至於他能否說服安藤利吉,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兩人指揮中心的辦公大樓走去。
抵達安藤利吉的辦公室時,安藤利吉挺直腰杆黑著臉坐在辦公桌後,陳耀祖低著頭垂立一旁。
「大將閣下。」白雲飛及宮本正明肅正身子敬了個軍禮,之後異口同聲道。
「白雲飛,你好大的膽兒,竟敢借著皇軍之名,在新政府內目中無人,胡作非為不單止,更一言不合便開槍將政府人員擊殺,到底誰給你的特權,難道你不知道廣東政府為何而建立嗎?」安藤利吉憤怒道。
「知道,但大將閣下可否給我解釋的機會?」白雲飛低著頭說道。
「說。」
「系。」
之後白雲飛轉而盯著陳耀祖,說道:「陳主席,政府的大門口有警衛,而附近亦有治安隊及員警,為何槍手可輕易逃脫,而為何其目標只是我一人?勿要跟大將閣下糊弄的說此乃抗日分子所為。倘若真是抗日分子所為,這是否算是南京政府的失職?而倘真如此,我亦相信以陳主席等人亦不可能置身事外,而以當時在場各人之身手,早在對方手下死過三次!而尤為關鍵一點,為何槍手開第一槍後,政府警衛及附近員警並無即時之行動?我很好奇,為何槍手只針對我一人,是否因為我完全效忠於皇軍?」
陳耀祖頓時語塞。
「嗯?陳主席,白雲飛所言是否屬實?」安藤利吉轉而看著陳耀祖冷聲道。
陳耀祖心知在這件事情上無法抵懶,於是心虛地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混漲,陳主席,此事我會向汪主席反映。當初若非汪主席磨破了嘴皮的為你說盡好話,你又豈能當上廣東政府的代主席?但你的做事方法卻相當令人失望!」安藤利吉怒道。
陳耀祖不由又驚又急,在這件事上,明明是他陳耀祖才是受害人,怎料這該死的白雲飛寥寥數語便令安藤利吉將矛頭指向了自己,這下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槍手行兇的時間相當短,警衛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未能完全反應得過來。」陳耀祖似有點語無倫次,但話一出口卻已知道失言,然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哪能收得回來?
「陳主席好一句未能反應得過來就想將責任推卸!為何陳主席在第一次的槍聲響起後卻與其他人躲了起來,而訓練有素的員警與警衛卻未能反應得過來?陳主席是否覺得皇軍猶如三歲孩童般好騙?」白雲飛步步緊逼。
陳耀祖暗呼不妙,若處理不好,今日怕難平日本人之怒火!
果然,白雲飛之話音剛落,安藤利吉已砰的一聲一掌拍在了桌面上:「陳主席,此事你作何解釋?」
無奈之下,陳耀祖只好躬身哭喪臉般說道:「此事實乃我之疏忽,回去後我必會責令整改。」他知道此時多言無益,惟一可補求之法乃乖乖在日本人面前認個錯,如此或可平息其怒火!
白雲飛見狀,心知目的已達到,需見好就收,於是又道:「回大將閣下,在此事上陳代主席確存在疏忽之處,令敵人有機可乘。然我亦欠缺考慮,衝動之下擊斃了陳主席的秘書。但請陳主席放心,日後主席若有用得到白雲飛的地方,白雲飛定當竭盡全力為主席排憂。另外,白雲飛亦可充當主席之秘書,以彌補犯下之過錯。」
白雲飛此言一出,陳耀祖哪還反應不過來,白雲飛這麼做之目的已呼之欲出,擺明是為了接替自己已死的秘書之職,從而達到直接監控政府的運作之目的,這一著棋走得真絕!由此可見,槍手怕也是日本人所安排!
安藤利吉聽及白雲飛之言,雙目不由一亮,火氣亦消了大半,於是故作沉吟道:「此事我會查個明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疑犯。但這種事我不想再次見到或聽到,否則,我只好要求汪主席以新政府進行整改了!」
此刻陳耀祖心中窩囊到了極點,但不得不低頭道:「回大將閣下,此一確是我的秘書事後失言,因此才招至殺身之禍,我亦會在此事上向汪主席作出檢討!」
「正如白雲飛所言,此事他亦有過錯,以致于將陳主席之秘書擊殺,為彌補他的過錯,原本屬於陳主席的秘書之工作亦由白雲飛接手,這亦是對他的懲罰!好了,此事暫且揭過,陳主席公務繁忙,可先行回去。」安藤利吉這老狐狸乘機打斷陳耀祖之話,並下了逐客令。
陳耀祖欲言又止,心中矛盾之極,但又不敢多言,無奈惟有退了出去,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急怒攻心之下差點兒吐血!
待陳耀祖離開後,安藤利吉似笑非笑的看著白雲飛道:「淺井君好手段,好一招以退為進!」
白雲飛聽後不由眉頭一皺,愕然道:「大將閣下,此事難道不是您親自安排。」
白雲飛此言一出,安藤利吉與宮本正明同時愣住。
「如此說來,此事是真的了?」安藤利吉又盯著白雲飛問道。
白雲飛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照這情形看來,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但我昨天才抵廣州,加入廣東政府之事亦是臨時安排,所以知曉此事者不多,為何剛上任就被盯上?」
安藤利吉及宮本正明聽後,面色倏地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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