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一起出發，胖子怕我反悔給我買了車票，我們就像兩條要匯合的支流，約好在重慶再碰頭。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zLjodUbiW
那是我第一次去重慶。對火鍋、山城和長江索道的印象，還停留在電視裏。真正踏進這座城市，是在一個潮濕悶熱的傍晚，剛出站，一股帶著鐵銹味的濕氣就撲了上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VurPFTS6
然後是混亂。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gnv88EvV
火車站叫「重慶火車北站」，但沒有「北」的方向感。出了站，我看見三個出口牌子：東廣場、西廣場，還有一個寫著「龍頭寺汽車站」。我原以為走出去就是見人，結果發現廣場跟廣場之間隔著山體，要坐輕軌繞一大圈。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0ZhT56qD
我在東廣場。他在西廣場。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IYptYUGC0
我打電話過去，「你在哪兒？」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KBABSqDA
「西廣場。你呢？」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vGm18mJH
「東。」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902ElhOlN
「那不是一塊兒的？」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7RE3pm74
「不好意思啊兄弟，這是重慶。」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yf2meWlc
龍頭寺片區是個巨大的交通樞紐，看得見彼此，卻到不了彼此。導航顯示只有三公裏，可要麽打車排隊半小時，要麽坐輕軌繞兩站，再走一段天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TT2bTHjZ
「重慶的火車站就像迷宮。」我說，「上來一個坡，還有一個坡，走完一個出口，還有一個出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h3y1f5Mi
「我看到你說的坡了。還有樓梯，電梯，扶梯，怎麽全都不往一個方向走？」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hFn87Ez5Z
我們隔著山體通話，像一場未見面的約會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mOFFvcX9
「你別動了，我來找你。」我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hnXwe7kG
半個小時後，我們終於碰面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DRwcLqhi
胖子汗涔涔地站在人行天橋下，雙手叉腰喘著氣，T恤黏在身上，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他看見我時沒說話，只笑了一下，把手機往褲兜裏一塞，說：「走吧，吃碗面。」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lRSxIuFCo
我們拐進了一個小巷，找到一家沒名字的面館。門口的老風扇吱呀轉著，空氣裏是辣椒油和鹹菜缸的味道。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K97HKg7x
店不大，只有五六張桌子，墻上貼著一張泛黃的價目表。我們點了重慶小面，加辣，加芽菜。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Da3Jl3Hj
面端上來那刻，熱氣夾著花椒香直沖鼻腔，湯紅油亮，面筋道彈牙。胖子一邊吸溜著面一邊點頭：「這面，行。」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up2VXmiC
他吃得津津有味，我感覺又辣又麻，辣我不怕，就是花椒麻得有些吃不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P78g589b
吃到一半，他突然擡頭看我，說：「以後再有人問我為什麽來重慶，我就說為了這一口面。」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v4ZkL0d5
我笑了：「那我算什麽？陪你吃面的背景板？」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Vn2qHOD1
「你是吃面時，面前的人。」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YtdGr3As
小館裏沒有空調，城市的嘈雜和辛辣都在這一碗面裏沈了下去。人生的落腳點，有時就是一頓飯的時間。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xvxBDpsF
吃完面，胖子站在街角抽完煙，轉頭和我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去酒店放下行李。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zrbBXS0t
接著打車去兩路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PRUH1Q0T
重慶的街道像是被折疊過一樣，導航顯示的二十分鐘，車卻要繞上繞下四十分鐘。出租車穿過盤旋的立交橋，從高處壓進低谷，再猛地拐個彎沖上坡頂，一切看起來都像是違反物理規律的通行，但司機穩穩地握著方向盤，像早已習慣城市的復雜結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lIIA5Cmi
酒店是一家掛著快捷牌子的連鎖，各自拎著行李進了房間，沒有多說什麽。窗外正好對著一段輕軌軌道，過一會兒就有車飛馳而過，鋼鐵摩擦空氣的聲音蓋住了房間裏的寂靜。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dOGtaiaK
稍作收拾，決定走路去解放碑。地圖上看著近，其實要爬坡下坎、鉆小巷，繞幾個街口。重慶的夜晚來得快，街燈照著青磚路和濕漉漉的墻面，市井氣撲面而來。走在小巷裏，能聞到串串香味，幾只貓貼墻潛行。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c3KhvEmN
快到解放碑的時候，夜色剛好落定。高樓夾著廣場，燈光從地面打到樓體，又反射到夜空。人流穿梭，像一場無聲的節日。在廣場邊上，看著碑下的人群，忽然有種錯覺：這一切不是歡迎他們，而是吞噬他們的。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2Q1ejgIS
胖子點了根煙，說：「走，喝點去。」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GCSqeHOB
我沒回答，目光還停在那個閃著光的玻璃城市中央。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tH7WM2jr
順著解放碑廣場往下走，穿過兩條燈火通明的街口，胖子帶路，走得很熟。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3u5iRbGFm
穿過小吃街前面就是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6fe2tkiks
「得意世界。」胖子說，「我以前來過幾次，氛圍還行，不吵，能聊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48Cr07MUy
我沒說話，只低頭點了點頭。我知道胖子嘴裏所謂的「能聊事」，從來都不是簡單喝酒那麽單純。胖子人看著笨其實很聰明，嗅覺也準，總有辦法在陌生城市裏搭上線。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8mULMv9Hs
酒吧藏在得意世界一個並不顯眼的門面裏，門口燈光昏黃，沒有誇張的招牌。推門進去，是那種典型的半開放式空間，低矮的燈光打在木質吧臺上，客人多是本地年輕人，有穿著正式來談事的，也有幾個圍坐卡座笑得放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al1iJMuOk
胖子帶著我直接走向靠裏的一張桌子，那兒坐著一個短發女孩和一位戴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女孩是胖子之前在墨爾本朋友的朋友，說認識得意世界的一位老板，能搭上線。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PFKyy8fDO
幾杯啤酒之後，中年男人笑著開口：「你們兩個是剛到重慶？來做啥子哦？」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6cWIkILAE
胖子笑得很實在：「實習期閑得慌，過來換個地兒看看機會。」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99ysLo79Z
男人點頭，轉頭看向我：「你呢？」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JL7LpDibv
我也跟著笑，但語氣很淡：「寫點東西，也幫人做做方案。正好朋友在這兒，就來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BQD4TqAR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像是對這種漂浮不定的說法習以為常。他把桌上的酒喝幹，拿出手機，點了點，不一會進來一個男人，個子不高，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看上去不像什麽大人物，但身上有種讓人不自覺警覺的氣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NOhCbQcHT
他走進來後，經過我們這桌，坐在了旁邊的空椅子上。中年男人笑著給我們介紹：「這是小李，負責酒吧場子。今晚，他有些事兒想找你們幫忙。」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UaL49mtN
小李點了點頭，開門見山地說：「你們倆剛到重慶，肯定對這兒不熟悉。我們這裏的生意，除了看場子，還需要點拉客的幫手。你們倆可以試一下拉客，最好是一男一女兩人一組，拉一個人到酒吧消費，80塊錢一單，若消費達標，我們還會分成5%的利潤。」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Dj5KQtXI7
胖子楞了一下，低聲回應：「這個嘛，等我們找個合適的房子，再試試看。現在剛到這兒，環境也不熟，得適應一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fODAmrfNs
小李微微一笑，顯得不意外：「行，找好了住處再說。你們還得了解這兒的情況，別著急。」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OnxhbCEr
我看了看胖子，沒做過多表態。心裏確實不太感興趣，但為了能和胖子一起上班，哪怕這份工作只是看場子，我也答應了：「那好，我暫時沒興趣做拉客。不過如果能幫忙，我就切點水果，順便了解下情況。」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q6KeD1hrP
胖子聽我這麽說，似乎松了一口氣：「好好好，先做這個。我也是想先做做看，畢竟這兒不是我們熟悉的地方。」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6tEz884ve
小李點點頭：「好，你們暫時就先這樣。等你們適應了，再看看能不能幫上忙。」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66QZDpRuZ
盡管我心裏不怎麽願意，但考慮到胖子的處境，我還是選擇了留下來，和他一起去「看場子」。至於切水果，應該算是最輕松的工作了，能先適應下這座城市的節奏。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GdpmVy4o
我們喝了點酒，聽了會歌就出來了，酒吧太多吸煙的，我不太習慣，胖子看出我有點坐不住也沒有多說什麽，兩個人買完單出去轉了一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vO3m5aNum
酒吧的燈光漸漸被遠遠拋在了背後，街道上的霓虹燈和車水馬龍的聲音像是與我們越來越遠，耳畔只剩下夜風吹過的沙沙聲。胖子突然低聲說道：「你說，這個小李人靠譜嗎？晚上就讓咱們去拉客，難道就這麽簡單？」我看了他一眼，沒直接回答，只是聳了聳肩。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wzuRsMZk
「可能吧，咱們也不一定能做多長時間。」我輕聲回道。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eP4Yov8m
「就是啊，搞不好是個套路。」胖子的語氣有些不確定，但又不得不面對現實，心裏算計著這份工作能給他帶來什麽。畢竟，不管怎麽說，我們也得先安頓下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djMmmZ69Y
我沒有再說什麽，沈默地走在他旁邊，走過了那條燈火通明的小街，我攔了輛黃色的士準備回住的地方。空氣中彌漫著濕氣和城市的獨特味道，重慶的夜，既迷人又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3kUw7vpP
胖子坐在車上沈默了一會兒，忽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明天去看房子，房東說電梯要收費，我都沒見過。」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7ICI1wbNW
我忍不住笑了笑，「真是夠奇葩的。」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afQy4S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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