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妳看不見的光裡，我一直都在 - 自己人

茶館門外，風輕輕地撫過兩側的桂花樹，香味隱約，像是在替什麼重要的時刻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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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剛送走媽媽，回了茶館，繼續等待下一位重要的人。

湛霖握著點字戒指，坐在家瑜身側，還沒從剛才和媽媽的擁抱中完全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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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睫毛濕濕的，眼角泛紅。

但她的手，被家瑜握得很緊、很穩，像是某種即將說出口的承諾，正在掌心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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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抬起頭，看向已經來了而坐在對面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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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有件事想跟妳說……也想讓妳親眼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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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了緊手裡的那一握，湛霖疑惑地轉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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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沒多說，只是牽起她的手，站起來。

然後，她帶著湛霖，一步一步走到媽媽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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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定之後，她輕聲開口，語氣柔中帶堅：

「媽媽，這是湛霖──」

「是我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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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愣了一下，微張的唇像是還來不及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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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握得更緊，繼續說：

「她是我選擇要共度人生的人，是我每天早上醒來想擁抱、晚上睡前想親吻、未來每一天都想牽著一起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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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曾經說過，希望我能遇到一個溫柔、懂得珍惜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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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想讓妳知道──我正在愛著一個，更溫柔、比我還更懂得珍惜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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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輕輕看了湛霖一眼，語氣慢下來：

「媽媽，這是我未來的家。是我要牽著一起回家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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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妳知道，也想讓妳……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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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湛霖早已紅了眼，她試著站直，像以前在正式場合報告那樣，低聲說：

「伯母，您好，我是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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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養出這樣一個……這麼溫柔、這麼願意為我點燈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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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我，從看不見的世界裡重新找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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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家瑜的媽媽，一直沒說話。

她雙手握著茶杯，手指卻一直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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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個瞬間，她終於抬起頭，眼神裡藏著困惑與太多藏不住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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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家瑜，開口的聲音顫著：

「家瑜……我不是不接受妳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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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頓了一下，像是要吞下一口卡在喉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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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只是…覺得太突然。妳怎麼從來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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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怎麼妳喜歡的是女生？還……還是……一個看不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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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這句話後，整個人像是立刻後悔，眼神慌亂地看了湛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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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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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眶也紅了：「妳從小什麼都不說……我就怕哪一天，我連妳受傷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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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妳會不會是在為了照顧、為了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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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速越來越快，像是急著從懷疑裡逃開：

「妳的眼神是亮的、是一直都想保護別人的孩子……但媽媽只想問，這一段感情，妳真的……真的有被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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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間茶館的空氣彷彿靜止了半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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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沒有生氣。她只是慢慢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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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牽起媽媽的手，抬頭看著她紅著眼問：

「媽，妳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問妳：『愛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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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愛是願意不怕受傷，也願意接住對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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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現在看著我，告訴我──我有像是在受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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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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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她，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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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每一天，都在被她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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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牽著湛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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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看不見，但她比任何人都還懂得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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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如果妳看見的只有『她是女生』、『她失明』，那妳就錯過了她有多愛我、我有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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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眼淚終於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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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著：「我只是怕……怕妳為了成全別人，又把自己放到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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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笑了，眼中有淚，但閃著光：

「媽，妳不是一直說我很像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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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愛上一個讓我心甘情願變溫柔的人，不是剛好而已，是因為我學會怎麼愛，是妳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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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緊握住湛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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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現在來讓妳看見——我的愛，不會讓我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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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選擇，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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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看著女兒這樣堅定的模樣，又看看湛霖那雙聽話站著、卻從頭到尾都努力不打擾她們對話的手——那手輕輕顫著，但始終沒有鬆開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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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伸手，去覆上那雙交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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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只是怕妳太辛苦。不是怕妳愛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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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眼淚滴在茶杯邊緣：

「但現在看妳……原來幸福真的會讓人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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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看著湛霖，眼神仍帶著哽咽：

「我現在還很慌，但……如果妳能讓我女兒一直這樣發光，那我會慢慢學著相信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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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這才輕聲開口，聲音沙啞：

「我不敢保證我能照顧她一輩子，但我敢說——她每一天醒來、每一次牽我的手，我都會把她當作最重要的命運，來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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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這下再也忍不住了，低頭親了親湛霖的手指，含淚笑著說：

「這是我選的人，媽。這次，我會牽好她，不會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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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茶館散場後，家瑜去櫃檯結帳、順便打包剩下的茶點。

留在座位上的，是湛霖與家瑜的媽媽，還有半壺溫著的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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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陽光灑落，照在兩人中間的木桌上，茶湯在玻璃杯裡泛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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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微微坐正，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清楚感覺對面那雙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不是敵意，而是一種還在慢慢學會放下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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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媽媽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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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叫湛霖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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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伯母。」湛霖聲音溫柔，坐得比剛剛更筆直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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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看著她片刻，才低下頭，舉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斟酌了很久才說：

「我剛剛有點失態，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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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是不接受同性戀，也不是怕什麼『別人怎麼看』……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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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一下，手指在杯緣滑過一圈，才低聲說：

「我只是從來沒想過……女兒愛上的人，對她來說是這麼重要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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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媽媽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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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剛剛說的那句：『不敢保證照顧她一輩子，但會把她當命運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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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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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抬起頭，語氣很輕，卻很真誠：

「我想親自認識妳，不是站在媽媽的角度、不是審查女兒情人的角度，而是……以一個想確認她能不能真正被愛的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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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茶杯，改用雙手平放在桌面上，手心朝上，像是一種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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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問，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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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認識的是哪個樣子的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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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不說話的時候？是她努力照顧別人的時候？還是……她藏起來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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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聽到這問題時，整個人靜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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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沒想過「媽媽可能會這樣問」，但她沒想到，這聲音裡不是質問，而是一種柔軟的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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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輕輕握住那雙伸來的手，像捧著什麼很貴重的東西般，然後開口：

「我認識的家瑜，是一隻受過傷的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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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為了保護別人讓自己撐得太緊、太苦；她在陽光底下笑得最溫柔，但其實夜裡一個人睡覺會偷偷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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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說自己可以，其實有時候根本連水都倒不動；她會幫人記住每一個重要日子，卻沒有人問她那天有沒有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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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牽起她的時候，她整隻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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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還是撐著回握我，像是在說：『我還能走，不要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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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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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輕輕地、很誠實地說：

「我不會讓她再撐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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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願意……我會陪妳一起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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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妳的女兒，不再需要『假裝她很堅強』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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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抿著嘴，最後沒忍住，站起身，繞過桌子，一把把湛霖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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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個會說：『我不行了。』的孩子……我怕妳以後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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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現在知道了，她選的是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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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妳也願意，我以後會學著站在妳身邊，也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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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輕輕點頭，回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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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剛好提著茶點回來，看到媽媽和湛霖抱在一起，愣了一秒，眼睛瞬間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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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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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回頭笑了，眼裡還含著淚：

「傻孩子，妳不是說這是此生最重要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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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媽媽的，怎麼可以不把她當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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