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由昏迷中醒來時,風凜毅只覺得腦袋暈沉沉的,特別不舒服。
吃力的睜開雙眼,觸目所及朦朧成一片,壓根兒看不清眼前景象。方才移動一下僵硬的身軀,錐心的痛楚便驀地傳來,像蟲子噬咬般密密麻麻蔓延至全身上下。
「嗚……」
咬緊牙關,壓抑的咽嗚了聲,而後他才安分的就著先前的姿勢趴回,不再試圖移動。
眨眨依舊模糊的雙眼,風凜毅皺起一直未紓緩的眉。
……這是哪?
微風輕柔直拂,卻隱隱帶了股寒意,清新潔淨的空氣挾著霧氣和青草的味道,隨著每一次呼吸充斥著鼻腔。四周鬧轟轟一片,似有潺潺流水不斷散出的聲響迴盪……風凜毅不禁暗忖:看來他是昏了,而且還是昏在戶外……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沒讓他思考多久,一陣嘈雜聲響驀地響起,伴隨多隻野貓的貓叫闖入耳膜,頓時讓他愣了一下,貓?而且聽這源源不絕於耳的吵鬧聲……感覺該是一群貓在打群架。
完全沒搞清楚狀況,風凜毅只一時覺得有些混亂。
不過貓打架也不能代表什麼,對他而言,現在比較重要的該是自身的處境。
──動彈不得。正確來說,是只要移動就會全身不舒服,以他目前狀況而言,對於四周環境還未能掌握,情況似乎有點糟糕。
自清醒後,一些昏倒前的片段便如跑馬燈般自腦海晃過,也讓他明白自己八成是誤觸了什麼,才會被丟到這麼個莫名其妙的荒陬野外……不過如今一回憶,同樣也讓他想起自己是如何被驚嚇,進而才會撞倒壁櫃上的物品。
瞬間──他只覺得自己簡直想仰天怒號,恨不得當場找個洞把自己埋了了事!畢竟回憶裡的自己實在太蠢,先是被女版的自己嚇到慘叫,然後再被看了十幾年的哥哥的臉嚇到,這也實在太羞恥了……
……等等!我是不是還忽略了什麼……總覺得是很重要的事……
隨著心中的反問,風凜毅這才慢半拍的想起昏倒前伸手摸到的東西,摸起來軟軟的……軟軟的……
定格三秒──風凜毅瞬間在內心孟克了!讓自己蒙受劇烈打擊的不是臉部的變化,胸前突兀出現的那兩坨壓根兒才是重點啊!這這這絕對不是自己的錯覺吧!雖然好像沒有很明顯,但在他看來卻已經非常有感覺了啊!
風凜毅只覺得心跳一瞬間變得劇烈,慌亂之餘便是下意識撐起身子、欲好好檢視一下身上的任何改變。
──下一秒,宛如撕扯著全身肌肉的疼痛感再度襲來!
不過由於是緊張之下驅使的動作,加上想撐起身的決心大了點,即使過程仍極度不穩,終究還是勉強讓他魏魏顫顫地撐起了自己的身子。
注意到原先不遠處的貓叫聲已然停止、四周再次充斥水澤聲響的同時,風凜毅尚未完全恢復氣力的雙腳亦開始如醉漢般踏起毫無規律可言的步伐,連帶的,尚抵著地板的雙手因試圖維持平衡,也跟著凌亂了起來。
……咦……怎麼回事?
身體輕飄飄的感覺讓風凜毅很不習慣,好歹是身高有個一米七的男子,就算身材偏瘦好了,感到自身的重量這麼輕也還是第一次。手腳運作移動的方式讓他感到陌生,四肢皆抵著地板走路,看起來該是超級狼狽吧?
『欸,你醒了呀?』
突然,一陣清脆嗓音闖入耳朵,在水聲襯托之下顯得格外突兀。聲音不大,但卻清晰異常。
風凜毅下意識的將頭扭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以他依舊模糊的視線看來,只能勉強看到白中又帶著片深灰色的……一坨東西。主體為白色,深灰的顏色則分布在周圍。以風凜毅的角度來看,感覺倒有點像是描了灰邊的巨型麻糬……
那麻糬左一晃又一晃的,正慢慢朝他接近。
瞇細了眼,他努力在仍搖晃不穩的視線中看清來人。幾次眨眼後,所見總算變得清晰,而對方與自己的距離亦同時近到足以清晰互望──只見一張白色的貓臉,冷不防便闖進他的視線之中。
風凜毅完全愣住了。
咦……貓?
白色貓臉正對著尚未從錯愕中回神的風凜毅,有點疑惑的歪了歪。介於下頷及貓鼻子間的嘴巴張合了兩下,略顯青澀的嗓音便帶著困惑道:『咦?原來你還不會說話嗎?』
?!!
嚇!貓……?!和、和他說話的……竟是一隻貓?!!
隨著腦中轟隆一聲,過於違背常理的景象令風凜毅腦中空白一片,只直覺移動著仍舊不穩的步伐就想後退,誰想卻在下一秒,踩空的感覺由後肢方向傳來──連慘叫也來不及發不出,他便猛然一個重心不穩的向後栽去──
『……嚇?!啊、喂!』對方驚嚇的聲音傳來。晃動的視線中,只見瞠大了眼、滿臉慌張的貓臉一閃而過……
再多的髒話也不足以形容風凜毅此刻內心的感受。
這兩天被驚嚇、還有向後跌倒的次數已經比他十九年來累計的還多了,他已經不想再多發表什麼評論……
……而且特麼這到底是什麼鬼世界?!為什麼一隻貓會說人話啊你告訴我──!
內心哀嚎著,風凜毅無措的僵著身子,只能被動感受著無法抵抗的失重之感籠罩。然後,意料之外的──下一秒,下墜的感覺憑空消失了!一股作用力傳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很用力的壓住他的後背,將他抵在冰冷石壁上。
有點呼吸困難,被使勁壓住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但也多虧如此,才阻止了本該繼續向下的落勢。
前後不過間隔一秒餘,但風凜毅卻覺得自己已經從鬼門關逛了一圈回來。尚心有餘悸,他只無法克制的粗喘著氣。
再然後,他理所當然的被罵了。頓時一陣劈哩趴啦的怒罵自頭頂傳來,語氣憤然道:『──吼喔!沒看過像你這麼找死的貓!明明不會游泳,幹嘛三番兩次想往水裡跳啊!你是貓啊又不是狗──』
聲音的主人──聽起來倒像是少年的口音──怒不可遏的說著,風凜毅因為他的話方才回神,接著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處境……轟隆的水聲此時近距離聽來格外的清晰,瞥眼一看,座落在腳下的水流湍急,濺起的大滴水花直噴上雙腿……也是在這時,他才清楚看見自己垂掛在半空中的腳。
……腳!這、這真的是自己的腳嗎?!
垂貼在壁上的雙腳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人類長腿,取而代之的是較於接近動物的後肢。橘黃色的細毛凌亂服貼於雙腳上,讓本就已濕透的腳此刻看來異常纖細,幾乎就是皮包骨的境界……
……風凜毅已經疲憊到連震驚、恐懼都顯得不再那麼強烈了。他真的覺得,有時候人的適應能力真是偉大到讓人吃驚……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他對這一切已經絕望了的關係。
……貓……繼變成女人之後,現在是變成一隻貓嗎……?
他該說什麼?不曉得變成的是公貓還是母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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