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駕駛著一輛破爛、無掛載任何高科技設備,不停排放濃濃黑煙的吉普車,順著一條久未施工,東一個小坑、西一個小洞的泥巴路,緩緩駛進一處佈滿各式高矮不一的建築群。
八號行政區,是這一座城市的正式官方名稱。居住在這裡的人種,由各種民族所構成,在這地方,可以見到體格強壯、皮膚黑黝的尼格羅人,白皮膚的高加索人,以及與方洛相同膚色的黃種人。
街道上的景象,與上一個世代一樣,不論經歷多少次的政權更迭,人們依舊喜歡在街上販賣或購買。拜能量塔所賜,許多老舊的建築物上,不論牆面或屋頂,都多了許多立體廣告。
方洛的吉普車開上了一條寬敞的街道,兩側街上站著許多街頭小販,每一個人的肩上都架著一台立體廣播器,不停對路過的車輛發出吆喝聲。
有時候當車輛因為前方堵塞,必須暫時停下時,就會有一、兩名打扮妖艷,穿著暴露的女性,用柔軟的身體貼上車身,想要傾身與司機交談。
這就是三環的街頭生態。每一座行政區都大同小異,所有人都在販售某些東西,來換取信用點數,再用這些點數去財團設立的機構購買民生物資。
此時方洛拒絕掉幾名前來搭訕的女人,開著吉普車衝出街道,來到一個三岔路口。這三條路分別通往不同的區域,左邊馬路是前往上城區,那裡建蓋許多財團設立的機構,與各種高科技建築物,居住在那裏的都是替財團服務的人,包括維持行政區秩序的武裝軍隊。
中間馬路則是通往鐵工廠、煉油廠的中城區,這地方是專門提供一般人工作機會,用勞力來賺取微薄的信用點數,與居住排屋的資格。
方洛將吉普車駛向右邊馬路,他所前往的區域,是整個行政區最龍蛇混雜的下城區,這地方經常上演著暴力、犯罪,以及黑幫之間爭奪地盤的槍戰火拚。
每一次回到這地方,方洛都必須繃緊神經,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因為街上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槍戰,或是出現凶神惡煞的混混攔車搶劫。但下城區真正危險的人,並不是這些隨處可見的罪犯,而是不時出沒的武裝軍隊。
方洛半個月前,就碰上一次黑幫的大型火拚,但那一次槍戰才剛打響沒多久,黑幫就被突然出現的武裝軍隊給殲滅。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些軍隊的人表面上打著維持秩序的旗幟,但實際上只是想展示一下最新的高科技武器火力,或是滿足一下嗜血的心態。
三環沒有一個人喜歡這些財團的走狗,方洛也不例外。
此時方洛開著吉普車,駛進一條窄小的街道,停在一棟不起眼的正方建築物門口。他推開車門走下車,跨出的第一腳正巧踩進一個水坑中。他露出便祕般的表情,然後甩了甩鞋子,之後跨過水坑,踏上階梯,走進建築物裡。
接待廳裡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具身體佈滿鐵鏽的清潔機器人,不停地撞著角落的牆壁,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方洛沒有理會它,直接走向櫃檯,然後按下服務鈴。
鈴——
鈴——鈴——
鈴——鈴——鈴——
「好了,夠了——不要再按了!」櫃檯後面傳來一個火爆的嗓音,過沒多久走出一名體型肥胖、滿頭捲髮,臉上帶著一副黑框眼鏡,有著酒糟鼻的中年男子,生氣地說道:「這東西不是拿來給你玩的!」1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roKbjQrMX
方洛聞聲,當著男子的面又按了一次服務鈴。
鈴——
「你還玩!」男子一個快手,將服務鈴抄走,語帶不滿地說:「你想找娛樂,滾去歡樂街找,那裡滿街的女人讓你玩!」
「黑爾,」方洛豎起食指,「你推薦給我的駭客,又一次毀了我的委託。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要換一個人!」
黑爾推了推眼鏡,先前因為服務鈴的關係,所以他並沒有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方洛身上。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對方的瀏海、臉頰,沾著不少的灰塵,身上穿著的戰鬥夾克,有不少的血漬,與被利刃割開的劃口。他嘖了一聲,「你現在看起來還真是狼狽。」
黑爾伸出手掌按向櫃檯上的一個掌紋凹槽,桌面立刻旋轉起一顆顆藍色小方塊,迅速組合成一個藍光屏幕。
他伸出指頭,對著螢幕上點了幾下之後,一份名單出現在畫面上。「你上次來我這裡,要我替你找一名能夠短時間內駭入能量塔,並且隨時能提供支援,幫助你進行戰鬥的駭客。」
「里斯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我承認他的駭客技術的確是一流的,但是——」方洛一臉無奈道:「他常常會不按牌理出牌。像這一次,他竟然給我引爆瓦斯管線……我不是不同意他這麼做,但這麼危險的事情,至少先通知我一聲,讓我來決定要不要做才對。」
黑爾聳聳肩,「嗯……你要知道人不是完美的,總是會有一點點的小缺陷。」
方洛不高興道:「小缺陷?天啊!你知道嗎,我差一點就要被活埋了。」
「但是你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那是因為我跑得夠快!」
「好吧,」黑爾推了推眼鏡,「你想換一個駭客我沒意見,有信用點好辦事。只不過我可不敢保證,能替你找到比里斯還要優秀的駭客。」
「你找就對了,」方洛說道:「還有我需要新的工作。」
「老規矩?」黑爾將目光從螢幕轉移到方洛臉上。
方洛點點頭。
「我盡量幫你篩選看看,不過說實話,你這人也太挑剔了。能夠在這地方生存下來的人,沒有誰的手是乾淨的,即便是老弱婦孺,也是如此。」黑爾一邊對著螢幕上的名單,勾選條件,一邊說道:「而且你一直針對黑幫,遲早會出事的。」他頓了一會兒,用餘光看了方洛一眼,「太有原則的人,是沒辦法活很久的。」
方洛並沒有回應黑爾,而是丟下一句。「你找好了就傳訊息給我。」然後轉身離開。
黑爾對著他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十分鐘之後,方洛的吉普車駛進了一個全是住宅的街區,這裡每一棟建築物的牆壁上被噴塗各式圖案的塗鴉,絕大部分的塗鴉,背後都代表著一個黑幫。
方洛住的地方,是一棟五層樓高的老舊公寓。
他將吉普車停放好之後,便走進公寓,搭乘電梯前往五樓。他的住處不大,浴室、廚房除外,便沒有劃分出其它不同區域的空間出來,整間房的擺設與一般人的住處差不多。比較特別的,就是前任屋主在牆壁上噴塗的哥德風格塗鴉。
方洛已經一個晚上沒有闔眼休息過,所以一進屋沒多久,睡意就席捲而來。他連戰鬥夾克都沒脫下,就直接爬上床鋪,將槍套裡的左輪手槍放置在枕頭旁邊,然後才倒頭就睡。
他昏沉的腦筋,一下回想先前黑爾的那一番提醒,一下又浮現過往生活在二環時的時光。
一直到被睡意完全剝奪走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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