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對付瘋狂的人,就要比他更瘋狂;要對付有手段的人,就要比他更有手段。
反恐行動組的肥長官被挑斷腳筋後,黑風更加深信這個道理。他與新上任的女長官殘雲押著兩名人質,向剛剛出來的黃志堅說明來意後,又在華都戲院正門前悶等了二十分鐘才再看到對方派人出來。
看到鐵閘緩緩升起後走出一個瘦弱的少女,原本大為緊張的一眾鬼差又將槍放了下來。
希望盡快上位、出人頭地的年輕女長官殘雲用部門一貫的口吻道:「我們不會和恐怖分子談判,快交出霍詠嵐。」
黃志薇沒有理會,而是慢慢走近他們,然後毫無感情地說:「我們的負責人黃小姐說不會交人,你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和我們打一場;二,派你們能話事的人進來喝杯茶,但進來前要先放了人質。」
就在殘雲舉高槍指著她的頭時,黃志薇不慌不忙地從背包取出一件事物,看到這件事物後,殘雲竟然又將槍放回槍袋。
一個暖水壺那麼大的裝置內藏著一根橙光閃閃的信管,上面連接著無線電收發器,竟是殺鬼用的遙控日光彈。它爆炸起來的話,這裡只怕有很多鬼會看不到明晚的月光。
黑風看著那個斗大的日光彈,又聽到少女說負責人是黃小姐,想了想後問:「人質和我們一起進來喝茶可以嗎?」
「好。」
黑風和殘雲要求只與黃若綺、周頌生和霍詠嵐談論事情,於是其他人和押送人質的鬼差都只能在放映廳外面等候。
黃若綺親自為大家倒過紅茶後,便莊重聲明:「我知道你們要討論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我已經退休了,你們的事我不想插手,只是……」她看著黑風和殘雲,續說:「如果你們今晚要從我這裡帶走我世侄的女人,我就難免有點難做了。」
黑風客氣地說:「我們明白,但我想你們也知道了地獄最近發生的事情吧。」
「嗯。」
「我們收到可靠線報,目前的只是復興教的第一步計劃。他們前幾個月放出來的病毒只是試驗版本,現在已經證實成功了。他們很快便會釋放威力強大百倍的正規病毒,我們估計H城到時死的人起碼會是現在的五十倍,生靈塗炭在所難免……」黑風續道:「而我們地府一時間亦負荷不了那麼多死人,復興教如果再次攻擊的話,全個陰間世界恐怕便要淪陷了。」
周頌生聽著聽著,忽然在霍詠嵐耳邊問:「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救H城?」
霍詠嵐輕聲耳語回答:「嗯,我想盡身為科學家的責任,也想彌補爸爸的過錯,否則要我看著H城的其他人都死去,我活著也沒有意思。你呢,你想怎樣?」
周頌生在地獄受過苦,看過地獄的不人道,而且痛恨鬼差,所以在廢除地獄和保護H城之間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選擇。他閉上眼睛,問了問自己想要什麼,然後望著眼前人回答:「我想你開心。」
(二)
無雲的秋夜晴空,天上每個星宿都可看得一清二楚,不知是誰用針線將天上的光點串縫起來,勾起人類對生命起源的遐思,撩動起他們對混沌世界的幻想,很多宗教亦由此而來。
復興教總壇一百五十年前就座落在H城半山區,原本只是一座大教堂,後來隨著不斷發展,教會收購了附近方圓一公里左右的土地建立自己的修道院、花園、別墅和其他建築物,三十年前更在大教堂附近興建了一座多用途摩天大樓望天閣作為辦公室之用,富麗堂皇,乃是H城的一大地標。
夜晚的望天閣居高臨下,傲視H城,恍若是城市夜裡的真正主宰。
周頌生與霍詠嵐步入復興教總壇範圍以內,就宛如走進了夜晚皇宮的大花園一般。
人在這裡,霍詠嵐的心情似乎舒暢起來,牽著周頌生的手搖動的幅度大了一些:「真漂亮啊。」
「哈哈,你還有這個心情啊。漂亮就多看兩眼,今晚之後只怕以後不敢再來。」
途中他們遇到了一些守衛,但霍詠嵐說明來意後便被放行。
望天閣的大門就隨隨便便的開著,地面這層有幾個似乎身有法力的保安員和一位櫃檯小姐。
霍詠嵐向櫃檯小姐說:「你好,章九龍先生約了我們。」
「喔,是章牧師嗎?你等一下。」
先從辦公室下來的卻是李秘書:「章法師下班了,但他就住在總壇的宿舍,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一會兒後章九龍便來到,他隨即吩咐李秘書帶霍詠嵐去地下室休息。周頌生心想:「將小嵐禁閉在總壇地下室,她就插翼難飛了。」
目送兩女進電梯後,周頌生對章九龍道:「我們還有一單未完成的交易呢。」
「對,你想到哪裡談?」
「我不敢去你們的地下室,聽說望天閣頂樓的瞭望台可以看到整個H城,我可以順道參觀一下嗎?」
「嗯,那裡環境不錯。」
望天閣最高的幾層逐漸收窄、呈金字塔狀,頂層非常開揚,除了洗手間和儲物室之外就沒有什麼間隔,瞭望台呈圓形,四周幾乎都用上落地玻璃,方便人們觀賞風景和星空。
瞭望台內的人看得見星辰,如果天空有眼,是否也看得見裡面的人?
章九龍特地清場,整層頂樓就只有他和周頌生,兩人坐在靠窗的桌椅上,桌上放著一壺茶和幾隻小杯。由於兩人都習慣黑夜的環境,所以只開了附近的兩盞天花射燈。
「不知道地獄火的原石長怎樣?」
「那我得先看看我的地獄入獄書,這裡是你的地方,我先看我要的東西會對我比較有保障。」
章九龍從大皮包取出了一個用陰間物質製造的卷軸,在桌上打開之後,看到裡面詳細寫上了周頌生的個人資料、罪狀和處罰方式,還有地府的官方印鑑。
「有了這個你就自由了。」
周頌生將入獄書收起,然後鼓動法力,他的身體隨即發出紅光和高溫,室內被他發出的熱力烤得像烈日下的沙漠一樣,最後他的身體閃爍了兩三次,發出極亮的紅光,然後從嘴巴裡吐出一塊正在燃燒的赤紅色龍牙狀石頭。
「你要用什麼容器載原石?我一放手的話,原石的火會把整棟大廈一層層燒穿,一直掉進地底。」
「放心,我有準備。」章九龍從皮包拿出一個用南極寒玉做的盒子:「你放進去就可以了。」
周頌生將原石遞過去時突然鼓動法力,地獄火立時燒得火紅,幾乎燒到對方的臉。章九龍向後一閃:「什麼意思?」
周頌生緊握原石,石頭不斷閃出耀眼的火光,然後從背後取出武士刀。
章九龍道:「就憑你?」
(三)
章九龍從口袋中拿出七寸龍頭杖,短杖變長,逐漸沉重,再化為深黑色,龍頭也慢慢變大,七尺魔杖頓在地上,發出宛若龍吟之聲,巨響在望天閣頂層迴盪不止。
一輪冷月和無數星辰就在夜空之中俯視著。
周頌生又吞下原石,再雙手緊握武士刀,如疾風般奔向對方,揮刀全力一擊。
斷水切與龍頭杖接觸時,恍若敲擊在沉重的巨鐘上,周頌生由虎口、前臂到肩膀都感受到千鈞巨力,有幾次兵器差點便被對方震飛。
惡鬥期間,章九龍的影子逐漸擴散,由淡變黑,再漸漸化為一潭黑水,而黑水的範圍越擴越大,甚至將整個望天閣過兩萬呎的頂層浸蓋,形成一個黑色的小汪洋。周頌生這時已經是涉水而行,目及之處盡是黑水,腳底傳來陣陣寒意。
而令他更心寒的卻是分佈水中各處,隱若浮現出來的十幾點紅光。
明明不到三寸深的黑水卻看似深不見底,在無風吹拂下離奇地泛起漣漪,水中慢慢冒起了八條巨大的黑龍龍頭,龍頸有如巨柱般粗大,黑龍眼睛閃著凶光,全都張開血盆大口,向周頌生猛衝過來。
就在此時,周頌生之前刻意點起的火光終於得到天空的回應,他身後的落地玻璃窗被散彈槍從外擊碎,外面出現了一架直升機,黑風、殘雲和五個反恐部隊的槍手從直升機跳下,游繩從天而降,破窗而入。
原本一同衝去周頌生那邊的八條黑龍立即分頭攻擊各人,黑風雙手揮動黑劍一斬,立即將最前一條黑龍的龍頭割了下來,然後拋出捆仙索將周頌生那邊的一條龍套住,周頌生見機不可失,立刻用手抓住被套住的龍頭然後發動地獄火,將黑龍燒死。
其餘室內和直升機上的鬼差不停向章九龍開火射擊,剩下的六條龍連忙衝過去擋住在章九龍身前。說時遲那時快,周頌生和黑風卻已經繞到他身後,龍頭杖擋住了周頌生奮力一斬,並將後者震飛,不過黑風的黑劍已經刺穿了章九龍的胸膛。
躺在地上的周頌生拔出手槍,正要射破章九龍的頭顱,然而紫蠍和其他幾十名復興教教眾已經從升降機和樓梯湧入,並向鬼差們亂槍掃射。
周頌生靈機一觸,也掉轉槍頭,向自己的肩膀輕輕射了一槍。
(四)
在一片槍林彈雨之中,黑風轉身用腰力帶動黑劍,向橫剝開章九龍的前胸,然後向殘雲飛奔過去將她抱住,再用捆仙索纏住直升機,大叫一聲:「撤退!」
此時其餘五個鬼差已有四個被擊斃,剩下一個剛好來得及跳上直升機。在一片穿雲裂石的巨大引擎聲當中,反恐部隊快速離開。地下的黑水順著玻璃窗的破洞,慢慢混合著章九龍和鬼差的血流出百米半空之中。
章九龍的身體被龍頭杖支撐著,並未倒下,然而胸口破裂,雙目突出滲血,顯然已不在人世。
現場一片沉寂,地上一隻半身染血的鬼突然呼喚紫蠍,示意自己受傷,紫蠍過去查看,見到躺在地上的正是周頌生。
紫蠍慢慢扶起他:「你還好嗎?」
「我無大礙,但我不放心小嵐,想加入一起去保護她。」
「好吧,我這就帶你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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