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茉莉回到後花園,不曉得她是否感覺到死神依然存在,便說起話來。
「夏洛特曾告訴我,她那幾天總覺得看見了死神,我卻嘲笑說那肯定是鬼魂,她死去的前一晚,說死神的影子越發清晰,自己很快就會死。」
聽見夏洛特這個名字,白微微一怔,想起了醉酒大漢。
茉莉四處張望,確定沒有人後,她坐在一張石椅上繼續說話,白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而鴉則躲得老遠的,遠得幾乎聽不見茉莉的聲音。
「聽說早在十多年前,當聖堂還是聖堂時,前任教主收養的義子在他老人家病死後,打算把聖堂改造成娼館,因他留意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竟離奇的盛產許多美貌無比的女子,匪夷所思之餘,更是挖掘到一條發財之路。」
茉莉的語氣里沒任何情緒,碧藍色的眼姚望著前方不存在的遙遠地方,她保持著挺直也優雅的坐姿,手掌交疊擱置在腿上,用好聽的嗓音娓娓道來。
「教主的催眠術,是一種既可怕又強大的巫術,可蠱惑人心,操縱他人想法,還洗腦半數以上的女子以聖女身份進入聖堂,淪落為貴族們的玩物,供他們肆意凌辱,蹂躪。偶爾教主也會帶進其他小村的女子,逼良為娼。娼館生意蒸蒸日上,教主因此撈了不少好處。」
茉莉自然得不到任何回應,但她不介意把非人之物當成傾訴對象。白看得出茉莉不畏懼死亡,準確來說她對死期翹首以盼,畢竟要是繼續活在這世上,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我們體內都藏有一種特殊的媚葯,只要三日內沒接受任何男人,媚葯會使我們慾火焚身,只能依靠男人來平息。這樣的我們要是離開這裡,在外該如何生活?」
茉莉停了停,抬頭仰望滿是閃亮星星的天穹,而她的思緒則回到從前。
「除了媚葯,教主也會定期以催眠術來禁錮我們的思想,以防止我們逃跑。那時依舊很清醒的夏洛特喚醒了還未被催眠術給完全侵蝕的我,之後教導我每每被催眠後如何自我喚醒,至於其他已被操縱多年的女子就無能為力了。夏洛特是教主的貼身侍女,她對教主的生活習慣了如指掌,還打算殺了教主,可正準備動手時,前一晚卻被一群貴族虐待死了。」
白注意到當茉莉提起夏洛特時,眼裡多了些許情緒,看上去亦像是悲傷,也像是無窮無盡,化不開的悔恨。
夜風襲來,風中搖曳的樹葉颯颯作響,茉莉閉上雙眼感受著風帶來的溫度,即使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畫,卻是一幅讓白感到悲傷的畫。
下一刻,茉莉睜開雙眼,恢復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若無其事往聖堂內走去。
白隱約猜到茉莉接下來的打算,此時已顧不上一旁的鴉,自個兒跟上那位決定放手一搏的女子。
再一次回到迷宮般的聖堂內部,白像個陰魂不散的鬼魂緊跟在茉莉身後,他不會插手茉莉的決定,更不會左右已註定好的命運,他只能當個目睹全過程的旁觀者,見證這位人類臨死前嘗試對命運做出反抗。
茉莉先是回到屬於自己的獨立寢室,白則在外頭候著,不久後茉莉便披著黑色披風走出來,再繞到廚房準備了一支紅酒,最後才前往教主的寢室。
白隨著茉莉一同進入教主的寢室,畢竟惡靈就在裡頭,再來白很肯定教主看不見自己,不然他也不敢貿然與惡靈有近距離接觸。
寢室內,身形肥碩的教主躺在大床上候著,當他見著茉莉時,臉上的表情彷彿是狗見了骨頭,興奮得不停舔舐嘴角。
面無表情的茉莉,此時看起來更像是視死如歸,她脫下身上的披風,露出微微透視的裙子,姣好的身材若隱若現,讓教主移不開視線,更欲罷不能,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啃食乾淨。
這是貼身侍女的職責,也是教主的習慣,茉莉對此事早已麻木無感,她拿著那支紅酒爬到床上還跨坐在教主身上,接過紅酒的教主喝了一口,便用自己的大嘴堵住了茉莉的,還伸出宛如蛞蝓般黏稠的舌頭,貪婪地侵入佳人甜膩的口腔內攪動,緊接著傳來的吮吸聲讓白渾身起了疙瘩,胃裡一陣翻騰。
茉莉沒一昧讓教主服侍自己,她主動回應教主的吻,右手則不動聲色地伸到自己的大腿處解開白色的蕾絲腿環,再用那隻手熟練地解開教主衣服的紐扣,直接撫上長滿胸毛的胸膛。
由於畫面過於不堪入目,白看一眼又不看一眼,他本對男女床笫之歡沒半點認知,卻在不恰當的場合通過如此的方式來「增廣見聞」,說不造成心靈上的衝擊是不可能的,如今白只覺得男女歡愛之事很可怕……
就在白移開視線的頃刻間,教主後背上便多出一支細長的銀色尖銳物,白察覺到時趕緊跑到床邊一看,赫然發現那尖銳之物是從前胸貫穿到後背的,緊接著銀針般的尖銳物迅速膨脹至成人手臂寬大的棒狀物,活生生把教主的胸口穿出一個大洞來。
教主幾乎沒機會呻吟,嘴巴流出汩汩鮮紅血液,兩隻眼往上一翻,呼吸很快就斷了。
惡靈很快浮出軀殼,眼疾手快的白以特殊繩索捆綁一臉震驚的惡靈,然後掏出小瓶子打算將惡靈收進去。
被五花大綁的惡靈馬上反應過來,但一切都來不及了,他被一個自認為已經被自己掌控的女人給殺害,他本可以再次尋找新軀殼,不料死神早已在一旁等待,惱羞成怒的惡靈只能破口大罵:
「去你的混賬死神——!」
白沒仔細去打量惡靈,只確定惡靈脖子處有罪證,而且還真是一個禿頭的男人。白收拾好惡靈就湊上前去端詳插在教主胸口的棒狀物,豈料那物體迅速縮小,竟變成了一把全銀色的鋒利匕首,白還來不及驚嘆如此神奇的東西,只見茉莉高高舉起閃著寒光的匕首,猛地刺入教主的臉。
茉莉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白倒吸一口氣,眼睜睜看著茉莉被壓抑多年的負面情緒給支配,她把曾經受過的所有屈辱與痛苦,全都化成一股不受控的力量,瘋狂地刺爛教主的臉。
「夏洛特,對不起。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一直到雙手沾滿鮮血以及黏上被刺破的皮肉碎,連床褥也吸滿了紅色液體,教主的臉更是一片血肉模糊時,茉莉才放聲哭了出來,甚至將匕首抵在自己胸口前。
茉莉斷斷續續的話沒有結尾,白聽著不明所以的話,而茉莉也果斷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白等到茉莉的生命線徹底消失後,才伸手把牢牢插在皮肉里的匕首拔出來,這才發現匕首的重量輕得不可思議。
「白,亡魂。」
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白只聞其聲卻不見其人,知道鴉正在某處觀察自己,趕緊放下匕首,拉著已與軀殼脫離的茉莉的亡魂。
處於靈魂狀態的茉莉還記得幾分鐘前發生的事,所以她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兩具屍體,再盯著眼前握住自己手腕的白。
「我從來都不知道,死神竟是個小孩子。」茉莉莞爾一笑,死去的她終於能清楚看見死神的真面目。
白不曉得該如何回應茉莉,他沒怎麼和亡魂說過話,正確來說他從未和亡魂對話過,一時都不懂該做出什麼反應。
「你是從哪裡得到那把匕首的?」
鴉的聲音再次傳開來,茉莉東張西望,卻沒見到聲音的主人,便回答:「半個月前,我從接待過的貴族身上獲得的。」
「對方有哪些特徵?」
「是個大約有十八歲左右,愛笑也很有趣的少年。」茉莉憶起那個晚上,年輕的貴族沒有碰她,只是純粹和她閑聊,臨走前還送她那把特別的匕首來防身,教導其使用方式後便離開了。
「對方對你說了什麼?」
機靈的茉莉聽出鴉似乎在尋找貴族的下落,仔細回想後又回答:「他說自己是個雲遊四海的商人,身邊還帶著個搭檔,兩人一塊到過各個國家,見過許多奇聞趣事,我問他接下來會去哪裡,他說他要到一個特別的地方稍作休息,說那是個獨特的海上小島。」
鴉聽見海上小島時,臉上出現了複雜的表情,最後他則嘖了一聲。
接著鴉再也沒說話,直覺告訴白,鴉的問題已問完,他可以開始回收亡魂了。
「茉莉小姐,我得帶你回地獄了。」白說著就從褲兜里拿出全新的小瓶子,打算引領亡魂進入瓶子內。
茉莉向白微笑,什麼也沒說,全憑白來處置自己。
回收好茉莉的亡魂,為了不直接觸碰茉莉一絲不掛的屍身,白只能使用死神之力讓屍體躺好,再撿起披風遮蓋起來,當然他也一併處理了教主的屍體。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白沒直接去找鴉,而是再一次拿起匕首感興趣把玩著。匕首連握柄也是純銀色的,即使剛刺入人類的血肉里,卻沒染上任何一滴血,表面乾淨得不可思議。
白舉起匕首對著空氣揮舞,短短几個動作已用得很順手,也稍微掌握讓匕首變形的訣竅,他莫名就喜歡上這把屬於茉莉的匕首了。
「喂。」
「前輩!」冷不防地,白被站在後方的鴉給嚇了個正著,大聲叫出來。
鴉蹙了蹙眉,白的大嗓門把他耳膜震得疼,「我聽得見。」
白舉起手上的匕首問道:「前輩,你看這匕首是怎麼一回事?」
鴉盯著再也熟悉不過的匕首,臉上還帶怒意,咬牙切齒道:「我也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為何,白很肯定自己和鴉絕對不是在想著同一件事,他只想知道這把匕首的形態為何能變換自如,人間可能存在如此特別的利器嗎,但鴉似乎在氣著其他事情。
「前輩?」白冒著生命危險叫道。
「若是你想要,匕首直接拿去。」鴉心不在焉說道,手掌心浮現一顆黑霧球,正在聯繫著某個人。
「取走死者生前的物品,似乎不太好吧?」白也很想把匕首佔為己有,但這畢竟還是茉莉的所有物。
「匕首並不屬於死者。」鴉掐滅黑霧球,臉上怒意更濃。
白遲疑了,卻又不敢開口問問題,深怕匕首下一個要刺的對象就是自己,他在心裡默默向茉莉的屍身道聲謝謝,然後靠著死神之力把匕首變成一把鑰匙,收入褲兜內。
恭敬不如從命,鴉既然說可以取走,那白的私心也讓他這麼做了。
「前輩,回地獄嗎?」白嘴上詢問,卻已經打開了通往地獄的傳送門。
可是鴉卻輕觸白的傳送門,更改了目的地。
「暫時不回去。」
「不回去?那我們要去哪裡?」
「去海上小島,『歐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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