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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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春雨说:“他摔的不就是仰吧角子吗?”柳晓溪闻言放生大笑,她的腰弯的都要直不起来了:“春雨你真行啊!要是这种角子也能吃,还种粮食干吗呀?那天下百姓就挨不着饿了。我也能天天儿、顿顿儿吃上白面了。”苗春雨的话把周路平也给逗乐了。周路平说:“行,苗春雨,为了取笑我,你竟然连事实都不顾了?我摔的可是前趴虎儿,跟你说的仰吧角子有什么关系?”苗春雨说:“你还真拣好听的说呀?什么前趴虎儿呀?连大马趴、嘴啃泥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个狗吃屎。我就说成是仰吧角子了,你怎么着吧?周路平,你爸妈都是大编辑,你怎么穿着家作的布鞋呀?从哪儿来的?难道大编辑也会做鞋吗?”周路平说:“是我姥姥给我做的。”柳晓溪和周路平异口同声惊讶的问:“春雨你行啊,还能听出是家作的布鞋来,真有两下子。”苗春雨说:“上学以前,我没少跟着我妈一块堆儿做鞋。什么用剪子和纸壳褙儿铰鞋样儿,用拨锤儿打麻绳儿,用铺衬儿打袼褙儿,用夹板儿、锥子和纫上麻绳儿的针和顶针儿纳鞋底儿,用锥子给鞋底儿上鞋帮儿什么的。”周柳二人听了苗春雨说的这么热闹直笑。周路平说:“春雨,你这儿给我跟晓溪普及做鞋知识呢吧。”仨人又是一阵儿大笑。苗春雨说:“谁给你们普及那些呀?我是想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能听出家做布鞋的声音。我们那儿家家儿人人儿穿的都是家做的布鞋,要是连这个都听不出来,我不是就白活这么大了吗?”周路平说:“春雨、晓溪,你们真聪明。我觉得,除了眼睛,你们的个个方面都挺好的。比如,相貌好,身体好,头脑灵活,反映机敏。特别是春雨,知识面儿也挺广的。我跟晓溪是书本儿知识占优,而你苗春雨是生活阅历取胜。别瞧你看不见,你仗着身高腿长劲头儿足,跑起来我都得费挺大劲才能追上你呢。”柳晓溪问:“行了,我们好不好的用不着你这周大排长奉承。你到底想说什么呀?”苗春雨被周路平这么一夸,心里很是受用。她笑着说:“晓溪,你甭理他,听听他吣什么再说。”周路平说:“你们也知道,我周路平不是轻易服人的人,咱校理能叫我当面说好的人也真不多。但是我就是想夸你们俩。当然,我发现你们这么棒,也并非一日之功。之所以现在当面夸你们,就是因为咱们刚才聊天儿时所触发的感受。要不是咱们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你们还无缘听见我的亲口夸奖呢。”
苗春雨笑着说:“行啊,今天能被你这不爱服人,不爱当面夸人的周大排长给夸奖了一番,倒真是我跟晓溪的幸运了。”柳晓溪也笑着说:“就是,能被你周大排长夸奖,说明我跟春雨也并非一般的棒了。”周路平说:“虽然我不爱当面夸人,但是并非说明咱校的聪明人不多。其实如咱们仨人者,在咱排、在咱连、在咱校也确实不是少数儿人。”苗春雨问:“不是夸我们俩吗?怎么又把你自己加上了?”柳晓溪说:“春雨,你也是的,他什么时候真诚实在的夸过人呀?我正奇怪呢,今儿个怎么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结果他就情不自禁急不可耐的把他自己也夸上了。”苗春雨说:“这岂不是把夸咱俩当衬头儿,为的就是好好儿的夸他自己吗?他先把咱俩狠狠儿的乱夸一通儿,把咱俩抬的高高儿的,然后他自己再顺杆儿往上爬着夸他自己。到头儿来,不还是他比咱俩高明吗?!”仨人都笑了。周路平说:“你们可真够厉害的。好汉难涤四手,恶虎也怕群狼。我干不过你们行了吧?”苗春雨说:“知道干不过我们就老实点儿吧,怎么还胡吣什么四手群狼的往回找补呀?”仨人又笑了。周路平笑着说:“行了,咱们好好儿说话吧。我老是在想,如果咱们都看得见,或者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够有机会接受系统化的高等教育,那该多好呀!甭管怎么着,总得叫咱们占一样儿吧?凭什么一样儿也叫咱们占不着呀?!”柳晓溪叹口气说:“谁说不是呢?虽说你的愿望挺好,可是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所有教学无法开展,全部学校形同虚设。你还在这儿做着什么系统化高等教育的美梦,也太书生气十足了吧!咱们也不是到底都怎么了?老天爷竟叫咱们既这么命运不济又这么生不逢时的?!”苗春雨说:“就是。咱们现在都是怎么回事儿呀?老天爷叫咱们当了一回人,又叫咱们瞅不见。好容易上了盲校,又是空耗时光白花钱,慢性被杀已六年。”柳晓溪惊讶的问:“什么叫被杀呀?谁杀你了?”苗春雨说:“生命是用时间衡量的,浪费自己的时间是慢性自杀,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慢性杀人。咱们六年的大好时光都被无端浪费掉了,怎么不是被杀呀?!咱们到底都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叫咱们一个儿伊个儿的都这么难活着呀?!要是非叫咱们看不见不可的话也行,干脆叫咱们也傻了算了。要是那样儿,甭管咱们瞎成什么样儿,心里也就不难受了。可是凭什么让咱们又看不见又脑子好用的呀?这不是诚心凹头人吗?!这不是诚心叫咱们心里老难受着吗?!这不是诚心把人活活儿的往死里折腾吗?!……”柳晓溪流下了眼泪。周路平也是一片黯然。周路平看见柳晓溪掏出手绢儿直擦泪,刚要跟她说什么,被柳晓溪忙摆手止住了,她又指了指苗春雨。周路平说:“行了,咱们怎么说到这上头来了?”苗春雨说:“还不是你挑的头儿吗?”周路平说:“罪过罪过,都是我不好。你们俩就宽恕一二多多担待吧。行了,我得回宿舍了。”苗春雨说:“我们也回去了。我还得洗衣裳去呢。”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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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路平推门进屋时,听见樊小无正白话呢:“今天下午,我在后八间儿跟常庆沈正他们聊天儿,说道骑自行车时,沈正说:‘你们都挺能的,你们谁会骑车?’常庆说:‘我会,你别瞧有人把太阳举到我跟前儿我都看不见,只要是在熟道儿上,或者是我跟着骑车人后头随时都能听见他骑车的声儿,我就敢骑车,还保证能把车骑好。’沈正说:‘是吗?我要找来一辆车你真敢骑?’常庆说:‘你能找来车我就敢骑,就怕你找不来车。’沈正也没说话,起身就出了宿舍。不多时,他在外头喊道:‘会骑车的都出来。’我们这些人会骑车的和不会骑车的都涌出了屋子。跟着推着自行车的沈正来到了大操场西侧的百米大跑道上。沈正一把抓起常庆的手,往自行车把上一摁。常庆问:‘谁的车?哪儿弄来的?’沈正说:‘今天是房老师值班儿,不知道他哪儿去了,我就从自行车棚子里把他的车推来了。怎么样?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冀艺强问:“沈正的胆儿也太大了。他就不怕房老师说他吗?那可是人房老师个人的自行车呀?”胡为文说:“文革都这么多年了,谁还怕谁呀?歌儿里都唱:‘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了,一个小小的姓房的又算得了什么呀?惬。玩儿他的车是瞧得起他,换个人,就是跪着求咱们,咱们还不尿他呢。”樊小无说:“常庆二话没说,推着车跑了几步,左脚一踩脚蹬子,右腿儿一片就上了车。他在大跑道上骑了好几个来回儿,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一圈儿,他一手扶把、一手高扬,把车骑到了沈正他们身旁,一捏闸下了车。沈正问:‘你还有什么新鲜样儿?’常庆说:‘别的本事我还没练呢,应付你的突袭这还不够吗?’沈正接过自行车,在跑道上骑了两圈儿后说:‘你们都过来。’我们都走了过去。沈正说:‘看看咱哥们儿玩儿的是什么?’沈正这家伙还真行。他昂头挺胸,拍着双手,俩眼平视前方,端坐在自行车上。自行车纹丝儿不动,就跟焊在地上一样。他大声儿对大家喊道:‘哥们儿这首儿定车法绝活儿你们谁行?不是我老人家小瞧你们。还别说你们了,就是全须全尾儿的人里不行的也多了去了。怎么样,你们服不服?’常庆说:‘我要是跟你一样看得见,一定比你玩儿的更好。’沈正说:‘行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就是说出大天去,你不还是看不见吗?你就是说到黄河澄清泰山老了,你不还是不行吗?您就甭在这儿穷找辙了。’”周路平听到这儿想:“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有意思。沈正虽然是贫着玩儿,但是却说出了一个道理:好的瞧不起赖的,赖的看不上坏的。沈正如此对常庆说话,怎么就忘了他前些时候气哼哼的跟人说他在街上被比他小好几岁的半大小子追骂的事儿了?那些半大小子敢追骂比他们大好几岁的沈正,还不是看出沈正眼睛不好而不怕他的吗?沈正敢这么茄裉常庆,还不是他觉着常庆比他低吗?真是:为人男觉上有上,得意立知下有下。当为强时便为强,欲称霸处且称霸。”
周路平又听樊小无说:“沈正的话因儿刚落,远处儿就传来了房老师扯着嗓子的大声儿驴吼:‘谁叫你们几个浑小子动我车的?你们给鼓捣聋了,我还得又花钱又费事儿又耽误功夫的把车推到修车铺里拿聋去。甭废话,一人赔我一毛钱修车费。看你们往后还敢不敢再动我的车。瞧你们几个能的,本来就眼神儿不行还想骑车,你们狂的都没边儿了吧!你们想不想也把天顶起盖儿来呀?!’房老师边吼、边张牙舞爪、边尥着蹶子朝着这边儿狂奔。别看他那么大岁数儿了,要是急了眼尥起蹶子来,也跟疯狗是的一阵儿乱窜。”人们一阵儿狂笑。樊小无笑着说:“我们几个把车跟快到跑道边儿上的房老师往那儿一扔就都作鸟兽散了。”胡为文问:“你说了这么半天,怎么没提你小子呀?光说别人算什么呀?”商无悲问:“我说老樊,你怎么没骑骑自行车,在西跑道上好好儿兜兜风呀?”樊小无说:“我不是不爱骑车吗,我要是爱骑车,还轮得到他们显能逞强?”胡为文说:“就凭你小子还想骑车,你就等着将来你媳妇儿骑你吧。”人们欢快的哄到:“沤沤!寒碜樊小无一炮沤!”人们起哄的声音刚落,从假山那边儿就传来了紧急集合号声。胡为文大声骂到:“大管这王八蛋真他妈孙子,大礼拜天晚吧晌儿的搞什么防空演习呀,真是他妈吃多了撑的。”宿舍里的人们一边儿大声笑着,一边儿往大操场快跑。有人说:“姓胡的,你小子嘴老实点儿吧,留神大管听见又给你来个一声驴吼、袖标夺走。”也有人说:“这回你破坏的可是战备演习。甭管你怎么盼着武政委像刚开学那天给你褶溜子都绝无希望了。看你小子到时候怎么办?”还有人说:“对,看你小子到时候拿什么跟我们这儿吹牛逼?”大家在边跑边说中又是一阵哄笑。此时,全校师生员工,各处男女老少,纷纷从八十三亩大校园的四面八方各条道路,脚步杂沓神情紧张,呼吸急促互相呼唤,急急的向着大操场快速奔跑着。两分多钟以后,渐有夜色的天幕下,大操场百米跑到上,站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管双全大升喊道:“各个联排和所有部门儿查报人数儿。”管双全一声令下,黑压压的人群中立刻就此呼彼应不绝于耳的响起了查点人员、上报人数儿的口令声。周路平和宋雅诗两个人也在查点着本排的人数儿。他们连着查点了两回,就是不见苗春雨。宋雅诗小声儿问周路平:“全排就差苗春雨了,往上报不报?”周路平刚要说话,柳晓溪小声儿说:“她正在水房洗衣服呢。你们再等会儿吧。我想她一定往这儿猛跑呢,说不定现在就快到了呢。”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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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晓溪话音儿刚落,苗春雨就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一头撞进了人群。她也不管快速躲着的人们怎么不满和抱怨,一边儿使劲的往人群里挤着,一边儿急切的小声儿问着:“一连二排在哪儿呢?”宋雅诗、周路平和柳晓溪小声儿招呼着:“春雨,在这儿呢。”苗春雨使劲地在人群中朝着周路平他们的招呼声儿挤过来,同时在身上擦这湿漉漉的双首。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下子挤到了一连二排的队伍里,喘息未定的问:“我没晚吧?”柳晓溪说:“差一点儿,真够玄的。你的衣服放回宿舍了吗?”苗春雨小声儿说:“我哪儿敢呀?刚泡上衣裳,我就听见防空演习紧急集合号响了。我哪儿还敢顾衣裳呀,连盆带衣裳的往水池子里一扔,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玩儿命的跑来了。一路上跑的我满头大汗,都快捯不上气儿了,生怕误了点名儿。谢天谢地,终于没拉咱排的后腿儿。幸亏都是熟道儿,不然我可不敢这么疯了是的猛跑。要是那么着可就崴泥了,非拉了咱排的后腿儿不可。”胡为文小声儿说:“洗着半截儿衣服算什么呀?就是拉着半截儿屎也得来呀。”一些人发出了一阵儿小声儿哄笑。好些女生嘘声连连。樊小无问:“姓胡的,你小子到底有多少红卫兵袖标,竟敢肆无忌惮的当众放狗屁呀?”大家又是一阵儿小声儿哄笑。周路平向连长上报了本排的全员人数儿。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管双全站在全校师生员工队前,他扫视了一下全场,开始了讲话:“全校师生员工同志们,今天我们搞的这次防空演习,可不是我姓管的脑子一热就来这么一下子。可能有人会说:‘大管这小子是不是吃多了撑着了,大礼拜天的搞什么防空演习呀?’”全场大笑。樊小无趴在胡为文耳边儿小声儿说:“怎么样,大管听见你放狗屁了吧?你小子就留神耳边一声驴爆吼,袖标立马儿被夺走吧。”胡为文伊拨啦脑袋躲开了樊小无的嘴。管双全说:“这是几天前,党支部、革委会跟双宣队一块儿研究决定的。别看你们人来的不齐,我们校领导中的党支部、革委会、军宣队和工宣队四套班子里的全体成员可是一个不缺的都来齐了。他们可都是刚刚从家里赶来的呀!当然,可不是在家里听见紧急集合号才来的,都是按照事先决定来的。”全场大笑。这时,党支部、革委会和双宣队的全体成员异口同声的说:“对,我们都在这儿呢。”全场大笑。管双全说:“搞防空演习,也是今年咱们学校落实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伟大指示,开展学军活动,开展战备活动的一项重要工作。为什么用星期天的时间搞防空演习?就是因为敌人发动侵略战争,往往多在年节假日。同学们,我问大家一个问题,谁能说说,三十年前的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上旬世界上出了什么大事儿?”人们纷纷说:“珍珠港事件。”管双全说:“说的对。现在是一九七一年,三十年前的一九四一年的十二月七日,日本就对美国发动了空袭珍珠港战争,那天正是美国珍珠港当地时间的礼拜天。美国人当时毫无准备,遭受了惨重损失。由此,导致了美国人直接参加二战,太平洋战争爆发。这可是永远也不能忘记的惨痛教训呀!说到战争,从咱们学校全体教职员工岁数儿上说,不是一九三零年出生的人,都不应该算经历过战乱年代。”全场大笑。
趁着笑声渐弱未落,郭志强小声儿嘟囔着:“正事儿没的说,就找辙闲扯。没的显白了吧。你小子不就是三零年生的吗?这也值得显白呀?世上要是没你这号儿,所有战争就该不算打仗了吧?惬!”周围人都笑了。管双全说:“目前,我国面临的国际形势很严峻。苏修儿社会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在中苏边界陈兵百万。美帝国主义对亚洲一直垂涎三尺虎视眈眈。他在去年三月策动了柬埔寨政变以后,又在四月把战火然变了整个儿印度支那。他还妄图勾结日本、南朝鲜等国,对咱们中国实行战略包围。为此,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去年五月二十日发表了题为《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声名,也就是著名的‘五二零’声名。揭露和痛斥了美帝国主义妄图称霸亚洲和世界的狼子野心。当时,咱们国家在天安门广场召开了由首都各界五十万人参加的大会。会上,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亲自向首都人民,向全国人民,向全世界人民,庄严宣读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五二零’声名。咱们学校也组织了全校师生员工在小操场收听了这次大会的实况转播。音乐工作者们还编了一首新歌儿。名子我忘了,但是开头儿的两句词儿我还记得呢:‘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谁怕谁,这还用问吗?这个问题早在多少年前,抗美援朝战争停战前夕,就让咱们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一道儿用枪炮给解决了。要不是中朝两国军民把美国佬儿给彻底打服了,他们能跟咱们主动求和,在板门店停战协定上乖乖儿的签字吗?如今,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争刚刚过去十八年,美国佬儿的肉皮又开始痒痒了,又开始找揍了。”全场大笑。管双全笑着说:“美国佬儿老在各处儿没事儿找事儿惹是生非。他们怎么就不好好儿想想,当年是怎么叫中朝两国军民给打回老家的。简直是属耗子的——记吃不记打。”全场大笑。管双全笑着说:“我当时也参加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这场伟大的战争,在朝鲜战场上亲自跟美国鬼子面对面的干过仗。我相信,当时,咱们全体盲生要是岁数儿跟现在差不多,也一定会以各种形式支援抗美援朝战争的。别看我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如果美帝、苏修儿和各国反动派胆敢来犯,我还能再上战场跟他们大干一场呢。不但我不怕帝修反来犯。就是咱们全校师生员工也不怕他们。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全场雷鸣般的大吼一声:“对!”管双全说:“好一声怒吼!就得这样儿有气势。这就叫:盲校一声吼冲天,帝修反听见心胆寒。谁要胆敢来侵犯,咱们跟他就没完。怎么样,我还行吧?”全场大笑。贺立群小声儿说:“您这叫什么玩意儿呀?别再这儿活现了。”周围人一阵儿窃笑。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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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双全说:“其实我一点儿都不行,真正行的是你们。你们能说会道的本领是两派论战时练出来的。我是跟着两报一刊学出来的,不是一码儿事儿。你们那才叫真本领呢。我这叫什么玩意儿呀,让你们见笑了。”全场大笑。管双全笑着说:“你们还真笑呀?”全场又是一阵儿哄笑。管双全笑着说:“咱们全国人民男女老少也不怕他们。咱们前些时候拉练时全校师生不是还唱过‘七亿人民七亿兵,万里江山万里营’的歌儿呢吗。扯远了。虽然日本鬼子在二十六年前,就已经被中国人民、亚洲人民和世界人民给打败了,但是现在一小撮儿日本军国主义狂热分子,还在做着再度侵华的迷梦。看来,当年虽然把日本鬼子给打败了,但是并没把他们打服。咱们当年要是把小日本鬼子给彻底打服了,今天日本国内的右翼军国主义势力绝对不敢疯狂抬头。我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人,也是个粗人。说起打仗,要么就别打,要么就把敌人坚决打败、彻底打服。这就叫:不留后患,省的麻烦。此外,各国反动派也心甘情愿的充当美帝、苏修儿的走狗,跟着他们的主子试图掀起一轮新的反华大合唱。因此,在这么大的国际压力下,在这么严峻的现实形式前,我们必须时刻牢记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时刻绷紧备战这根弦儿。时刻准备着全面粉碎一切帝修反向我们发动的侵略进攻。总而言之,我们当前面临的中心任务就是: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这些工作哪一样儿都要抓好,哪一样儿都要抓紧不放松,以我们创造出的工作新成绩,迎接建党五十周年大庆。”说到这儿,管双全扫了一眼全场,又接着说:“从今天参加防空演习的人数看,还不算少,这次演习在星期天的晚上,大家事先又毫无准备,所以我才说人数来的不算少。大家来的速度也不算慢,从紧急集合号想起,到人员来齐为止,李吉祥老师一直掐着秒表呢,一共是两分三十八点儿八九秒。去掉小数点儿后的数字,就算是两分三十八秒吧。比我们的要求三分钟快了二十二秒。全校师生员工在突然发起的紧急集合令中,能按照这个速度来到这儿已经是很不错的了。特别值得表扬的是全盲同学。他们毫无光杆,又是散在全校各处,紧急集合号一响,他们得从不同的地方出发,甭管路程有多远,也甭管路况多复杂,也得朝着这儿猛跑。我还在后头使劲追过他们呢,就是怎么也追不上。好汉不讲当年勇,四十多了,开始老了。”全场大笑。贺立群小声儿嘟囔着:“我说管爷,您可得管住嘴,每顿少塞点儿。迈开腿,找茬儿蹦跶蹦跶。连瞎爷您都追不上,要是一旦全球的帝修反一下子朝咱们猛扑过来,就凭您现在的身板儿可怎么跟人家大干一场呀?您被逮着是小,我们全校师生员工可陪您丢不起那份儿人。”周围人一阵儿窃笑。管双全笑着说:“现在,全校全盲同学都已来齐,一路上没有一个剐着蹭着磕着碰着的。实在不容易,比好些全须权尾儿的人都棒。”全场大笑。贺立群小声儿嘟囔着:“全仗环境熟,才不出事故。你小子简直白在我们堆儿里混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把这个也当新鲜事儿说呀?”
管双全笑着说:“我也说上老北京的民间俗话了。好些明眼人还是在他们后头到的呢,所以我才说他们不容易。要是我看不见,我可一步也不敢迈。一旦打起来,我准被敌人第一个逮了去。”全场大笑。贺立群小声儿说:“那你可要坚决挺住,千万别叛变革命呀。”周围人一阵儿窃笑。管双全笑着说:“自从咱们学校开始第一次搞防空演习到今天的大半年时间里,我们进行过多种不同时间的防空演习。但是不论时间怎么变换,可是地点却怎么也换不了,总是离不开这个大跑到和旁边儿的小树林儿。基本做法儿就是:紧急集合站跑道,一旦有事儿树林儿里跑。”人们放生大笑。管双全也笑了。管双全笑着说:“咱们现在的防空演习要是被苏修儿特务发现了,那不是擎等着挨打吗。人家苏修儿想了:‘甭管你们怎么变时间,反正你们的地方是老也变不了的。不打你们打谁呀?’”全场大笑。跟着大家笑完了的管双全接着说:“虽然咱们这样儿的防空演习是表面文章,但也算是像不像三分样儿了。比起城里一些大杂院儿里的防空演习要强多了。我听一些盲生说,他们住的大杂院儿里没地儿挖防空洞,在院儿里一小块儿空地上随便儿刨个坑儿就当防空洞了。人们一听见防空警报响,各家儿个户儿就来个:杂院儿防空,大家站坑。来颗导弹,一块儿送终。比咱们差多了吧。”全场大笑。管双全笑着说:“其实叫起真儿来咱们也不怎么样。最多也就是个:有事儿树林儿里趴,也算是个‘八’。炸弹一开花,全都回老家了。”全场又是一阵儿大笑。贺立群趁乱小声儿嘟囔着:“讲话就好好儿讲话吧,一阵儿一阵儿的犯什么贫、抖什么机灵儿呀?显你呢是吧?”周围人一阵儿窃笑。管双全说:“要是认真说起来,甭管是大杂院儿还是咱们这儿,在备战防空演习现状的问题上,都是受着客观条件的限制,任谁有了好的客观条件也不能枕着烙饼挨饿。咱们这样儿的所谓防空演习,甭管吹的有多天花儿乱坠,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防空演习。最多也就是做做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表面文章而已,连应景儿都算不上。等咱们学校的大好防空洞建好后,咱们就能在新建的大好防空洞里搞防空演习了。到了那时候,咱们学校全体师生员工好好儿的搞几次防空演习试试,看看咱们到底用多少时间下防空洞,也看看咱们是不是老能一次比一次速度快。我不知道大家对咱校的大好防空洞有什么想法儿,反正我是很期待。我这辈子一直住着平房,早就盼着住楼房了。我盼望咱校的大好防空洞早日建成,比盼着我早日住上楼房还着急呢。”全场大笑。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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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双全笑着说:“咱们学校从去年秋天开始第一次防空演习以来,已经尝试着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情况下,进行了多次防空演习了,但是在星期天晚上搞防空演习还是第一次,我们现在的防空演习,也算填补了这个时间空白了。从历次防空演习的实际效果看,我们紧急集合时,一次比一次用的时间短,一次比一次熟练。可是要是按照防空演习真正的标准来看,咱们这样的防空演习是远远不合格的。我们的理想速度应该是从半夜睡梦中被紧急集合号惊醒,到穿好衣服、背着现打好的背包儿、全校师生员工和住校家属,都钻进防空洞为止,速度能达到或者低于三分钟那就很理想了。因为据说从莫斯科发射导弹,三分多钟就能到北京。这话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我虽然当过兵,可我也没在导弹部队干过。”贺立群小声儿嘟囔到:“你虽然没在导弹部队干过,可是我敢肯定,就凭你小子这相儿也绝对没少当捣蛋兵。你还没当过装甲兵呢?平时不是也没少装假吗?”周围人一阵儿窃笑。管双全说:“虽然如此,我们也要宁可信其有,绝不信其无。总之,演习速度越快大家就越安全。全校只有用低于三分钟的速度进防空洞才能躲得过苏修儿导弹的袭击。另外,苏修儿为了打咱们,一定会想办法不断提高导弹的速度,所以我们决不能老想着苏修儿导弹只有三分钟的速度。苏修儿快,我们就要更快。在战备防空问题上,我们就是要永远跑在苏修儿的前头。希望大家不骄不躁再接再厉,脚踏实地继续努力。行了,我就啰嗦到这儿吧。武政委和梁队长有事儿吗?”武军和梁满怀一块儿说:“没事儿。”管双全大声说:“大家注意,全体解散。”人们在欢笑声中朝着四面八方如同江河决堤般一哄而散。
这天上午的第四节课快下课的时候,常老师说:“大家把课文儿收好,我通知大家一件事儿。”说着,常老师掏出怀表打开表盖儿摸了一下儿,一边儿扣着表盖儿一边儿说:“现在还有五分钟下课,你们集中精力听好了。今天下午两点,咱们都要准时来到教室前,然后整队出发,按照学校指定的地点,参加修建防空洞的义务劳动。大家来的时候,都要带好自己的脸盆,以便参加运土劳动。”周路平听了心里就是一惊:“大管怎么啦?要疯吧?!”宋雅诗想:“大管怎么能干出这等丧失人心的事儿呀?!”瞬间的沉默后,人们一下子炸了窝。在人声鼎沸震耳欲聋的杂乱声中,有的说:“脸盆是生活用品,谁的脸盆都来之不易。修防空洞凭什么让我们拿脸盆当工具呀?校头儿们要疯吧?!”有的说:“修防空洞是学校的工作,没有工具可以买,买不起还可以借吗,干吗偏偏让我们学生拿脸盆呀?”有的说:“我们的脸盆绝大多数儿都是搪瓷的,为了不磕破釉子,平时我们用的时候都是小心又小心,在意又在意的。就像摆弄鸡蛋一样倍加仔细。要是拿去运土,不到半天儿就得成了花瓜。这么损、这么狠的母主义是哪个不是人揍的出的呀!”一通话惹得全排大哄大闹大骂大叫。常老师想:“甭管怎么着,最后你们都得出脸盆运土。让你们先嚷嚷吧,等你们闹够了再说。”商无悲想:“有道是:‘但得一步地,何必不为人?’大管这小子走南闯北几十年,开起会来又那么牛逼轰轰的,老是一副高高在上天下独尊,全知全懂全会全能的派头儿,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呀?看来,大管这小子在文革之初,因来校三月不足而没受冲击才敢这么不管不顾胡作非为的。要是当初,他被红卫兵和造反派狠狠儿的触及过皮肉和灵魂,现在就是他再怎么不想做人,就是有人借他几个胆儿,他也绝不敢恣意妄为到如此地步。冲着他现在的样儿,简直就是为在下次文革中挨斗时凑材料儿、积民愤呢。行,姓管的,你就这样儿干吧。到时候,用你们东北话说就是,革命小将和造反派保证叫你小子好好儿的喝上一壶儿。一旦如此,红卫兵和革命造反派不但让你小子好好儿尝尝喷气式的厉害,而且还得把你小子狗头砸烂,叫你小子来个灵魂出窍儿无处还尸!你小子以后就是再想像现在这样儿,在我们盲生这儿耍浑犯横撒野不当人都永无机会了。”人们一阵儿大声喧嚷打断了商无悲的思路。喧闹声稍降,商无悲听见冀艺强在那儿正一句一句的小声儿反复的问候着校头儿和常老师的八辈儿祖宗呢。他轻轻一笑,一下子想起了文革钱,他表姐带他看过的电影儿《龙须沟》中,解放前龙须沟旁,大杂院儿里的泥瓦匠赵大爷,对来收卫生捐的刘巡长说过的话:“‘这是谁出的主意?我操他八辈儿祖宗!’感情这话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事儿、对什么人都用得上呀!”想到这儿他一愣:“嗐,我想的是什么呀?‘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骂起人来还吝什么呀?”他无声的蔫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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