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凌怔在原地,目光從丸子移到她沾滿麵粉的臉頰,再到她期待的眼神。他注意到她右手食指上纏著一小塊布條——大概是切菜時傷到的。
見他沒有立即回應,姜璎急忙補充:「哦,是松墨教我做的,不是無塵師傅。」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睫毛不安地顫動著。
昭凌忽然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融化了。他上前一步,修長的手指捏起一個丸子送入口中。丸子外酥裡嫩,雖然鹹淡不太均勻,但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味道。
「好吃。」他簡短地說,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姜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真的?我還沒嘗過呢,真的好吃?」
昭凌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拿過整個盤子,將剩下的丸子一個接一個全部吃完。他吃得很慢,彷彿在品嚐什麼珍饈美味,實際上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翻湧的情緒。
當他放下空盤子時,發現姜璎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中盛滿星光。昭凌忽然覺得那些自我厭棄、那些猶豫彷徨都變得無比可笑。
他向前一步,靠近姜璎耳邊。
月光下,他的側臉線條柔和了許多,眼底的孤寂被一種近乎溫柔的無奈所取代。他輕聲說: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5jIwrSVBW
「只要是你做的,哪怕是毒藥,我也甘之如飴。」
姜璎的臉「騰」地紅了,連耳尖都染上粉色。她慌亂地低下頭,卻掩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誰、誰會給你下毒啊!」
昭凌低笑一聲,伸手拂去她臉頰上的麵粉。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碰碎什麼珍貴的東西。
當他的指尖觸碰到她溫熱的皮膚時,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僵住了。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山林的沙沙聲。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織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翌日晌午,陽光穿透雲層,在山間木屋前灑下斑駁光影。
雲無塵站在臺階上送別二人,寬大的白色衣袖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見下面淡青色的血管,卻襯得那雙眼睛愈發清亮。
「師傅當真不肯隨我們下山?」昭凌眉頭微蹙。
雲無塵輕輕搖頭,忽然抬手為昭凌拂去肩頭的塵埃。這個動作太過自然,像是做過千百次一般。
他拿出被修復好的木劍,遞給昭凌。
「昭凌,」他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前路多艱,但記住。」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VUgjfbESK
山風突然轉急,吹亂了師徒二人的衣袍。雲無塵的手穩穩落在昭凌肩上:「心若向陽,暗處亦有光。」
姜璎站在三步之外,看見昭凌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姜姑娘。」雲無塵轉向她,忽然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這孩子,就拜託妳了。」
姜璎福身回禮。她偷眼看向昭凌,發現他的耳尖竟微微泛紅。
下山的小徑蜿蜒曲折,二人沉默地走著。轉過彎時,姜璎忍不住回頭——雲無塵依然站在原地,山風捲起他寬大的衣袖,像一隻展翅欲飛的鶴。
「無塵師傅,」她輕聲道,「倒像是你的父親。」
昭凌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手指無意識摩挲被修復好的木劍,良久才開口:「他教我劍法,為我熬藥,連束髮的緞帶都是他親手選的。」頓了頓,聲音更輕,「在我心裡,他早就是了。」
暮色四合時,馬車停在昭府朱紅的大門前。陳嬤嬤帶著兩個小丫鬟早已候在門口,見他們下車,忙不迭迎上來。
「公子可算回來了!老爺這幾日頭疼見輕,說是公子配的藥膳見效呢。」陳嬤嬤笑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夫人這幾日精神也好。」
昭凌點點頭,轉向姜璎時,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妳先回去歇著,我去給父親母親請安。」
姜璎目送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迴廊轉角,這才轉身往昭凌的院子走去。剛踏進院門,就聽見周嬤嬤的聲音: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FF1HVPXjO
「哎喲我的小祖宗,這海棠招妳惹妳了?」
老嬤嬤正心疼地捧著一地殘花,見姜璎回來,立刻放下手中的花枝迎上來,眼中滿是憂慮:「姑娘可算回來了!公子他,沒出什麼事吧?」
姜璎心頭一跳,莫非周嬤嬤也知道昭凌昨日魔化之事?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XV10P1g2k
「公子好著呢,去給老爺夫人請安了。」
周嬤嬤長舒一口氣,忽然從袖中掏出一封燙金邊的信箋:「今日醉月閣差人送來的,說是給公子的急信。老奴想著……」她欲言又止地將信遞給姜璎,「還是姑娘收著妥當。」
信箋上「昭凌公子親啟」幾個字娟秀飄逸,落款處「玉簟秋」三字更是如行雲流水。
姜璎的手指微微發僵,眼前浮現出醉月閣一舞傾城的女子——玉簟秋,那個被昭凌從狐妖手中救下後,就對他念念不忘的頭牌花魁。
「多謝嬤嬤。」姜璎不動聲色地接過信,指尖卻微微收緊,在信箋上留下一道折痕。
周嬤嬤識趣地岔開話題:「這株西府海棠該修枝了,再長就要擋住窗戶了。」似是不經意地提起,而後轉身離去。
姜璎拿起花剪,金屬的涼意沁入掌心。她站在那株西府海棠前,目光掃過需要修剪的枝條。
本來應該斜剪,可手腕一抖,喀嚓一聲,枝幹應聲而斷,切口處露出參差的木質。
「抱歉。」姜璎立即收斂心神,指尖撫過斷枝處滲出的樹液。
她強迫自己按著周嬤嬤教過的要領找芽點,可玉簟秋簪著海棠花的模樣總在眼前晃。那日在醉月閣初見,那位花魁髮間就簪著這樣一支海棠,襯得膚若凝脂。
直到夕陽將院牆染成橘紅色,昭凌才踏著滿地落花歸來。姜璎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將已被捏皺的信塞進他懷裡。
「你的信。」她別過臉去,聲音悶悶的,「醉月閣那位,都第幾封了?」
昭凌愣了一下,看向手裡被攥得有些皺的信箋,又瞄向姜璎彷彿輕描淡寫的表情,心裡掠過一絲酸澀。
當晚,姜璎剛吹滅蠟燭準備就寢,房門突然被推開。
月光從昭凌身後流瀉進來,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姜璎慌忙拽過外袍披在寢衣上,絲綢質地的寢衣卻仍隱約透出窈窕曲線。
「你來幹嘛?」她下意識退了幾步。
昭凌反手關上門,喀噠一聲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這本來就是我的房間,我怎麼不能來。」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姜璎語塞。確實,自從住進昭府,她一直借住在他的主臥,反而是昭凌去了隔壁。
昭凌緩步走近,手中揚起那封已被拆開的信:「你就這麼想讓我去見玉姑娘?」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XOBgvOejw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小錘敲在姜璎心上。
燭火在他輪廓分明的下頷線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姜璎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松木氣息,混合著夜風的涼意。
「玉姑娘的風姿,」姜璎撇撇嘴,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酸意,「別人一擲千金求著見都見不到呢。」
昭凌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他忽然大步逼近,隨手將信甩到桌上。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v0PPeP5sC
姜璎下意識後退,小腿已經抵到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