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內的空氣,因雅卿那句「把我送回台灣」而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行!」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ZRVtxfmvZ
張允康猛然站起,學者的冷靜早已崩潰,留下的只有一位父親最原始的恐懼與怒火。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eQY545r7R
「那裡太遙遠了!我無法掌握每一個細節!萬一出了什麼事……潘家也擋不住龍虎山!你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爸爸,你們已經用謊言保護了我五年。」雅卿抬起頭,她的眼神在經歷了一夜的迷茫後,重新變得清澈而堅定,「但現在,謊言已經破了。我不能再躲在你們身後,等著別人來決定我的命運。這一次,我要親手拿回答案。」
「姨丈,」翻江虎的聲音低沉,他看著螢幕中的長輩,又看了一眼身旁決心已定的雅卿,「她說得對。被動防守的階段,結束了。與其等著龍虎山找上門,不如我們主動去敲他們家的門。」
「但那不是普通的門!」張允康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那是龍潭虎穴!更何況,那裡的『玄字庫』被一個巨大的『界』所籠罩,任何不被認可的氣息都會被抹除!」
「但妳不一樣,雅雅。」視訊中的潘玉瓊,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妳身上,有著『啟示錄』的印記。妳或許……是唯一能穿過那道屏障的人。」
這句話,像是一錘定音,讓張允康頹然坐下,無力反駁。
正當這場僵局似乎無解之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會議室的角落響起。
「她不能一個人去。」
眾人聞聲望去。林語姍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門口,她雙手環胸,靜靜地靠著門框。她身上穿著一件簡潔的黑色絲質長褲與白色襯衫,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卻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
「語姍?」翻江虎的眉頭瞬間皺起,「這裡沒妳的事,先出去。」
林語姍沒有理會丈夫,只是邁著貓一樣優雅的步子,走到雅卿身邊。她比雅卿高出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無價的藝術品。
「妳的決心很好,但妳的計畫很糟。」她淡淡地說,「妳一個人回去,連龍虎山的山門都沒摸到,就會被他們的人間蒸發。」
「那妳有更好的辦法?」雅卿抬眼,迎上她的目光。兩個同樣驕傲的女人,視線在空中碰撞,激起無形的火花。
「當然。」林語姍輕笑一聲,那笑容自信而疏離,「我陪妳回去。」
這句話,比剛才雅卿的決定更具爆炸性。
「不行!」翻江虎第一個反對,他一個箭步上前,擋在妻子和雅卿之間,「妳瘋了嗎?妳知道那裡有多危險!」
「我當然知道。」林語姍的眼神掃過自己的丈夫,那目光讓翻江虎這位地下世界的猛虎,竟一時語塞。「但你也知道,我是最合適的人選。潘江浦,你忘了我嫁進潘家前是做什麼的嗎?」
翻江虎的臉色微微一變。
「我的公開身份,是國際名模,回台灣參加一場時尚活動,合情合理,是完美的掩護。」林語姍一字一句地分析道,「我負責處理所有『人』的問題——社交、滲透、製造混亂。而妳,」她轉向雅卿,「只需要專心處理那些『不是人』的東西。」
她們的關係很微妙。曾經,雅卿叫她「表嫂」,但在某個不愉快的事件後,她們便刻意疏遠。如今重逢,沒有溫情,只有一種基於任務需求的、冰冷的專業性。
「過去的事是過去,現在的任務是現在。」林語姍彷彿看穿了雅卿的心思,「我們沒有時間鬧彆扭。」
雅卿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只會微笑的模特兒,而是一柄磨礪了多年的、鋒利的出鞘之刃。她知道,林語姍說的是對的。
「好。」雅卿點頭。
有了林語姍的加入,整個計畫的雛形迅速被建立起來。
張允康雖然依舊憂心忡忡,但他知道,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案。他與潘玉瓊將在帕薩迪納的「終端」,為兩人提供遠程的技術與能量分析支援。
翻江虎則動用了潘家所有的資源,開始佈局。
「下個月,台北有一個國際級的珠寶展,語姍會是首席嘉賓。」他在巨大的電子地圖上標示出一個點,「而龍虎山的高層,每年都會以『安保顧問』的名義受邀參加。那是我們唯一能近距離接觸他們核心圈的機會。」
「雅卿的身份呢?」潘玉瓊問。
「Queen。」虎哥看著雅卿,用那個只有潘家內部才會使用的代號稱呼她,「妳將作為語姍的私人助理,一個被她從歐洲帶來、背景神秘的新人。這個身份,足以解釋妳為何會出現在那裡,也足夠神秘到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一周後,洛杉磯私人機場。
一架灣流V的舷梯下,雅卿與林語姍並肩而立。兩人皆是一身黑色的風衣,戴著墨鏡,看起來就像即將登上時尚雜誌封面的雙人組。
「準備好了嗎?」林語姍問。
「妳呢?」雅卿反問。
林語姍沒有回答,只是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的護照夾,遞給雅卿。護照上,是一個全新的名字,和一張看起來既像又不像她的照片。
「歡迎回來,Queen。」林語姍的嘴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台灣的風,可比洛杉磯的冷多了。」
雅卿接過護照,轉身,踏上了返回故鄉的旅程。那不再是一條回家的路,而是一條通往風暴中心的戰線。
風與雲的組合,正式啟程。
灣流V私人飛機在夜色中無聲地滑過台北松山機場的軍用跑道,最終停在了一個遠離主航廈的偏僻機坪。這裡沒有海關的喧囂,只有幾輛早已等候的黑色轎車,以及潘家派來的、西裝筆挺的地面人員。
當機艙門打開,一股濕潤、溫暖、混雜著亞熱帶植物與泥土氣息的空氣湧了進來。
這就是台灣的風。
張雅卿深吸了一口氣。這股氣息,與洛杉磯那乾燥、帶著鹹味的太平洋海風截然不同。它像一段被遺忘的旋律,瞬間喚醒了她沉睡了五年的感官。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悸動了一下。那是回家的感覺,卻又夾雜著近鄉情怯的陌生與此行任務的沉重。
「走吧,Queen。」林語姍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早已恢復了國際名模的姿態,步伐優雅,氣場冷冽,彷彿剛從一場巴黎的時裝秀走下。
沒有任何盤問,沒有任何行李檢查。她們在潘家人員的護送下,直接坐上了主駕駛的轎車。車隊悄無聲息地駛離機場,匯入深夜的高速公路,朝著燈火輝煌的台北市中心駛去。
她們的落腳點,是信義區一家頂級酒店的總統套房,由潘家長期包下,作為他們在台灣的秘密據點之一。從套房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整座台北盆地的夜景盡收眼底,遠方的陽明山在夜色中只剩一抹深沉的輪廓。
「這是妳的。」林語姍將一個加密的平板電腦遞給雅卿,「裡面是這次珠寶展所有需要注意的人物資料,特別是龍虎山的幾個核心成員。」
她走到吧台,為自己倒了一杯氣泡水,然後轉向雅卿,眼神恢復了女特務的銳利。
「我們的目標有三個。」她說,「第一,龍虎山的長老,『文昌』。表面上是個退休的歷史系教授,實際上是龍虎山在北台灣的智囊。他對古物和『啟示錄』碎片的了解,可能僅次於妳父親。」
平板上,顯示出一個面容和藹、戴著老花眼鏡的清瘦老人照片。
「第二,這次珠寶展的首席安保顧問,蔡振邦。」
雅卿的心猛然一跳。照片上的人,正是那個在聖佩德羅港區,戴著墨鏡、指揮全局的「教官」。
「他就是妳遇到的那個。」林語姍的語氣沒有絲毫意外,「他是龍虎山『武曲』部的首席教官,負責所有高風險的外部行動。他會出現在這裡,意味著龍虎山對這次的『目標』志在必得。」
「他們要找的,是紫郢手上的銅牌。」雅卿低聲說。
「那玩意兒應該他們已經拿下了!那個阿西可能也已經在龍虎山的控制中了。」林語姍搖了搖頭,「他們要找的,還有妳。」
她滑動螢幕,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資料,但那份資料上,只有一個代號和一片模糊的側影。
「第三個目標,代號『玉衡』。身份不明,性別不明。我們只知道,『玉衡』是龍虎山內部負責追蹤和捕獲『適格者』的秘密單位。如果有人能識破妳的偽裝,那個人只可能是他。」
雅卿沉默地記下每一個細節。這不再是十六歲那年,憑著一股衝動就闖入險境的冒險。這是一場精密的、充滿算計的棋局。
「明天晚上,珠寶展的開幕酒會。」林語姍喝了一口水,繼續佈置任務,「那是我們的第一步。妳的任務,不是戰鬥,是『觀測』和『聆聽』。用妳的『感應』,找出他們之中,誰的身上帶有『玄字庫』的氣息。那裡是我們的最終目標。」
「妳呢?」雅卿問。
「我?」林語姍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微笑,「我負責讓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隔天,台北的陽光穿透了雲層。
雅卿沒有離開酒店。她盤膝坐在落地窗前,讓陽光灑在身上。她正在進行潛行前的最後準備——不是磨練武技,而是沉澱心神。
她將自己的意識,緩緩沉入右手腕那道淡痕之中。那枚「印記」,在回到台灣這片土地後,變得比在美國時更加活躍。她能感覺到,這座島嶼的深處,沉睡著無數與「啟示錄」碎片同源的、古老的能量。
她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城市,思緒卻飄回了五年前。
她想起那個男孩。想起他在書店裡,有些笨拙地跟她搭話的樣子;想起他在補習班,為她準備熱茶的溫柔;想起他在她家樓下,分別時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清空妳自己……」母親的告誡在心底響起。
雅卿緩緩吐出一口氣,將所有屬於「張雅卿」的情感,都暫時封存起來。當她再次睜開眼時,那雙清澈的眸子裡,只剩下屬於「Queen」的、絕對的平靜與專注。
傍晚時分,林語姍走進她的房間,手中拿著一件量身訂製的黑色晚禮服。
「時間到了。」她說。
雅卿看著鏡中的自己。那是一個陌生的、美麗的女人。妝容精緻,眼神疏離,身上散發著一種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氣場。
她不再是那個聖塔莫尼卡的女大學生,也不是那個在安全屋裡崩潰的無助女孩。
「走吧。」雅卿說。
鏡子裡,那個被稱為「暴風女神」的影子,正與她緩緩重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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