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陌生
陳欣也意想不到自己會如此狠心的把阿凡掌摑。如果這行為也算是一種勇氣,那麼自己又為何沒有勇氣去面對母親,面對她苛刻的要求而反抗﹖此刻對陳欣來說,失業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要如何跟母親解釋,害怕被責罵的心底,她獨個兒躲在床尾後的緊張與不安,甚至身體開始抖震而不自知。
陳欣聽到鐵閘的開門聲音,緊張得雙手發冷。她知道,自己將要面對審判。面對家人,她從來都沒有勇氣。那怕是頂嘴,轉個背還是低頭道歉的認錯。
「你咁早返嚟做咩呀﹖」母親很快發現陳欣躲在床尾,陳欣平日下班時間差不多在晚餐之後,對於自己女兒在這個時間出現,好奇的詢問還是正常的。
「我……」陳欣緊張得不能言語﹕「我……」
「我咩鬼呀你﹖有嘢就講啦!」母親脫下涼鞋換上拖鞋,把餸菜放入廚房。
「我……被人炒咗……」陳欣從錢包中取出了三張一千元紙幣,交給了母親,她害怕得垂下頭不敢直視母親,眼淚慢慢的滴在地面上。
「無鬼用架你!」母親接過陳欣手上的紙幣﹕「聽日好快快手搵過份工,成頭家等緊你養架!你係未要我同你老豆做到七老八十都仲要養你先得架﹖」
陳欣一直垂下頭,咬著唇強忍著母親那些難聽的說話。直到父親回來坐在一起吃飯,除了電視機發出的嬉笑怒罵的聲音,大家都只顧吃著自己那碗飯沉默不語。父親從來對自己不聞不問,陳欣早已經習慣。但她永遠都不明白,為什麼竟然大家都無言,又為何要坐在一起同檯食飯﹖她不是不想扭轉這僵局,而是她從來都不知道應該要如何打破這種沉默,很害怕開口沒有得到反應,害怕說話會換來責罵,害怕……
明明大家是一家人,但為何會害怕對方,害怕之間的關係﹖
陳欣也不知道。直到晚飯完結,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說話。
之後父親返回睡房讀報紙,母親收拾碗筷到廚房,陳欣到電腦前面準備找工作。同一空間下卻各自活動,和父親之間的關係如同陌路人,似乎連對方的聲音是高音還是低頻也不知道。和母親之間只有金錢上的連繫,不斷被苛索,又不得不付出。如果沒有金錢上的連繫,也許和母親之間的關係,同樣陌生。
但陳欣很清楚知道,自己流著的血液與心跳,都是因為他們兩個人的結合而成。
原來父母可以如此狠心的連屬於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都可以置之不理。
陳欣好像看透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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