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觸目所及一點光線也沒有。
身體好冷,雖然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還保有身體,有辦法像活著的時候一樣去感覺外界的溫度。
好疲倦,明明我已經是只存在在封印鬼神的黑血中的意識,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阿,是了,自從被鬼神吞噬靈魂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再也睡過覺。只有靈魂而沒有身體的我是不需要休息的,雖然在這片全然漆黑一無所有的黑血中,睡或醒並沒有什麼區別。
從被吞噬之後,到底過了多久,我完全沒有概念。常常我以為自己的意識已經不付存在,卻又意識到自己在思考著。在這片黑血中,進行著沒有目的也沒有意義,漫長而無止境的思考。
我還活著嗎?
我現在已經沒有痛苦、沒有哀傷、沒有恐懼、也沒有孤單。這裡的日與夜都是永恆的,我唯一擁有的是被稱作古洛那的那十七年所累積起來的記憶:時而痛苦、哀傷;時而狂暴,被血腥所支配的記憶。那些記憶的細節都已經模糊了,所剩下的只有舌尖上眼淚的鹹味和呼吸間的血腥味。
偶爾我會清楚的想起梅杜莎大人。我輕手殺死的母親。想起她死前對我突然展現出來的溫柔。因為那個笑容,兒時所有的痛苦就會立刻變得鮮明起來。一直到那一刻起,我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真的憎恨把我變成這樣的她。我之前深信,梅杜莎大人不可能對我溫柔,因為她不會對任何人溫柔,她是邪惡與冷血的化身,她只有眼前的目的,沒有任何情感。所以身為她孩子的我只能被當成道具,哭泣不會以任何結果、反抗也只會得到更多的虐待。我一直如此相信著,直到她那天對我露出微笑。
你怎麼可能是有感情的呢?母親?如果你有感情,怎麼可以如此對待我?我難道不是你的孩子嗎?我果然對你來說是這樣毫無價值的嗎?
你可以愛我的為什麼你不願意,為什麼?
然後仇恨配了我的意識,狂氣滲透到我的全身,黑血興奮的鼓動起來,我毫不猶豫地將母親砍成兩半。那是我擁有清晰意志的最後一個時間點,接下來就是被狂氣支配,到處殺戮,而且因此感覺自由而愉悅……
意識還算清楚的時候,我還會想到馬嘉。
馬嘉.亞爾邦,我永遠不會遺忘的名字;或許也是我此刻依然可以思考唯一的理由。如果有一天我遺忘馬嘉的存在,古洛那這個人也就是永遠的死去了吧?
我的罪孽如此深重,我的所作所為都表現出,我已經不可能身為一個正常的人類活在世界上了。不管怎麼狡辯,不管怎麼控制,古洛那已經是一個邪惡而且歪斜的生命,是鬼神之卵……
我是鬼神之卵……但是我也是未孵化教會凋零的雛鳥。應該已快要不行了吧?乾脆放棄思考吧?最終與黑血一起變成沒有意識的存在……
那是什麼?為什麼黑血中會有白色呢?那是光嗎?怎麼可能呢?我想要伸出手,看見自己手指的輪廓在眼前逐漸成形,並且往光芒處伸展。多麼不可思議?難道這就是完全消逝之前的景象嗎?
我只希望那光是溫暖的……
我再次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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