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依今天晚了,沒有準時叫小楓起床,她站在小楓的房門前將近半個鐘頭,也足足聽了半小時的嚎叫聲與重重的搥牆聲。直到這撕裂心肺的哭聲漸漸被流水聲蓋過,昱依才有勇氣打開房門走到浴室,望著小楓在淋浴間,靠坐著玻璃磁磚,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模樣。雖然鮮血已被熱水沖刷帶走,昱依卻認為真正的血,現在才要開始流。
「大小姐,妳這樣打,左手的傷口不但又裂開,右手也必須照一下X光,看一下有沒有骨折或骨裂的情況,至少要花一個月才會痊癒,妳這不是在自討苦吃嗎?」
昱依將小楓扶上床的時候,細心將她的手包紮好,仔細的檢查了一番。
「昱依,妳教訓我一頓吧,或許我會覺得好一點。」小楓的聲音微弱無力。
「該說的我以前都已經全說了,但哪一次妳有聽進去。」昱依苦笑。
小楓安靜的躺在床上,任由逐漸升起的陽光照亮房內的一切,可不久後卻命令昱依將眼前的窗簾拉上,她不願烈陽照射到身上。
「我……我想作弊了。」沉默了許久,小楓突然開口要求。
「不行,除非妳想讓鄭郁的結局跟安琪一樣。」昱依立刻否決小楓的提議,且語氣相當堅決。
對於昱依的回應,小楓則生氣的將棉被往頭上蓋,像個鬧彆扭的女孩在賭氣姊姊不給她糖吃。
「不然妳要我怎麼樣嘛!」
要知道一個人是否真的在生氣,可以從很多地方判斷。昱依照顧小楓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她會用這麼幼稚的方式表達對自己的憤怒與對他人的歉意。其實昱依並不打算真的訓斥小楓的自私與任性,因為安琪的死不能全歸於小楓,小楓只不過是壓垮安琪生命的最後一根稻草。
有很多人的命運悲慘到令人不敢相信,卻又真實發生在世界各地的每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還未成年就被人口販子騙到國外,出入八大行業,賣身賣淫這麼多年,安琪的生理心理都飽受煎熬,最後被病魔纏身,癌細胞甚至已經開始擴散,最終走上這種絕路,在昱依看來,這何嘗不是解脫,況且安琪自殺前的那幾天也算是幸福的,即便知道自己只是個替身罷了,她也覺得夠幸運了。
「大小姐……」
昱依坐上床,輕輕抱著這一大團被子,雖然隔著棉被,她依然感覺得到那輕微的顫抖與啜泣。
「昱依,妳是不是有一天也會這樣對我?」小楓還躲在棉被裡,害怕的問道。
「大小姐,我每一天都在傷害自己。」昱依毫不猶豫的、相當誠實的回答。
小楓沒有接話,只是默默的掀開被子坐起身,然後向前擁抱昱依,昱依則不改表情與行動,持續輕撫小楓的背,直到眼淚落在那一片黑色的楓葉上,昱依才發現,這麼多年過去,自己仍然不是一個會甘心拱手讓愛的偉人,只是一個想要被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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