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里璘，順便幫我買吧。」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4dE12g89c5
一名前輩在他經過時吩咐，那甚至不是問句，而他只能點點頭。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xhEuohOPDb
前輩繼續和同事們咧嘴說話；卓里璘別過臉，內心忿忿不平的感受越來越明顯，疾步跨出長廊，走下樓梯，直到出了兵工廠大門，胸口那股被緊緊掐住的感覺才稍有舒緩。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f8OU31JVQR
不習慣的事久了也得漸漸適應，他必須在午休時間騎車到三公里遠的市區，只因為學長們說餐廳菜色太差、吃膩了，還有，務必記住，可不能太晚回來，否則又是個可以被怪罪的藉口，說他趁機跑去摸魚。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YU5CV7T4h6
購買食物是小事，但有次學長竟然要卓里璘買酒進廠區！經過檢查站，他特別緊張，害怕被抓包的後果，不過檢查人員對常見的熟面孔似乎有優待，只約略看一下做做樣子，根本不會細查。卓里璘後來想到，若那次剛好被查到，他雖然脫不了身，學長們也絕對別想置身事外。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9PnNjL57AJ
想到那些老人肯定也有吃癟的時候，卓里璘情緒變好了些，他走至離廠區不遠的停車棚，騎著摩托車來到艷陽高照的大馬路上。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jPR7KV9uQ0
中午，就算是上班日，市區販售餐點的店家同樣人滿為患，看樣子，跑出來買午餐的上班族還真不少。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lPVrrQzlVQ
比起待在廠區工作，充當跑腿反而更加輕鬆，除了幾名前輩會故意賒帳、他又不敢討要之外，沒什麼好抱怨的，就當作忙裡偷閒出來逛個街，畢竟身處不和諧的氣氛中，光是呼吸幾口空氣，便足以讓人產生逃離的慾望。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r4GPSZAX7b
口袋裡的手機沒有發出聲響，為了確認，卓里璘仍舊拿出手機，再三查看是否有任何未接來電及漏接訊息，抬頭數了數塑膠袋內的餐盒數目，他重新跨上摩托車，四周景色由熱鬧的市區漸漸往前至荒涼的道路。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Hr1yzMuIgl
卓里璘收起笑容，心想不合時宜的舉動不會帶來好結果；本來，他以為轉換情緒會是件困難的事。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JCaE3CvDXq
沒錯，相較之下，今天確實比以往愉快多了，少了自認為的不公平、少了同事對他成見太偏頗的質疑……不過，一朝向兵工廠，那些被丟棄的難受，沿著路面，又被他一一撿起，放回身體內。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upvaeoaPmi
一直沒辦法在歡欣與苦楚中取得平衡，情緒的天秤劇烈擺動，最後歪倒在名為苦楚的一側。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13J2CiP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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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技術類的兵科全被叫至大會議室，待吩咐事項交代完畢，每個人都走出室內，大部分的人邊聊天邊走回自己的工作部門，卻有一小群人徘徊在走廊，好像特意等待裡頭的人全走光似的。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kTCQ3QeeGA
卓里璘馬上注意到，近來，他一直逃避著和崔澤威碰面，卻不代表他沒注意周遭人事的一舉一動。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wIDfKfxzmz
那一小群人是他的同事，崔澤威也在裡頭；卓里璘猶豫該不該返回會議室和那些人打招呼，那群人有可能在談論重要的日程時刻，也有可能只是單純聊著沒營養的話題，但不管如何，當同事們聚在一塊，自己卻因為個人因素拒絕加入，再怎麼想，都非常不符合情理。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FOknrJ9FDz
所長同樣處在人群裡，他們突然往門口移動，卓里璘第一個冒出的想法，便是他們正談論著工作方面的話題。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SXsuOwl2K2
卓里璘馬上掉頭，幸好及早發現前輩們的行為不大自然，也隱約察覺自己似乎受到孤立。前輩們一定早就約好演講後要留下，可是居然沒有任何人前來通知他，明明在同個單位工作，最差最差，聽講的時候不也有許多空檔和他接觸嗎？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CgKgvvw35T
他對處境感到擔憂，依然沒有停止步伐，深吸一口氣放鬆面部表情，來到會議室門口，裡頭交談的話語聲，讓他準備邁向門檻的腳又縮了回去。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DLHX89GiPj
「那個卓里璘啊……」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RHhjc5Qy7A
卓里璘聽見他的名字自室內傳出，心底一陣驚訝。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AKQl1lQxpV
「才跟他多說幾句話，就以為我們混熟了一樣，拜託做個事，開始討價還價。」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r2G8ZPhF86
崔澤威數落的話語傳進卓里璘耳裡，總算了解前輩們略過他的理由，而現在，崔澤威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YZOgj0layt
「果然不只我這樣覺得，他不只沒禮貌，連做個事也斤斤計較。」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K9eAufWkNl
「我還特別要他不用處理文書工作，本來以為會稍微認真點。」所長突然出聲。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genXnnNF2V
「是啊，所長對他這麼好，還不知好歹。」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M1VBhfCDpb
人群隨之附和，一句過後又接一句。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69klKPAGao
「他到底有沒有羞恥心，畢業也不是一兩天了，還要大家當他新手讓著他啊？」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1qCpo0MbGP
「別的不說，今天開完會議，自己走自己的，沒看見我們一個人都沒走嗎？白目也要有個限度。」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7sQ338iFMI
「誰不知道，他不屑這些臭男人啦，看到別部門的女生，就像跟屁蟲一樣纏住她們了。」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RTSbeC0Pia
會議室的人毫不掩飾地嘲笑，卓里璘感到面紅耳赤，心臟跳動過快竟有些疼痛，他被名為恥辱的繩索捆住只能站立原處，即便想走向前制止那陣笑聲，想告訴前輩們他從來沒離開，以自己的登場作為證據，明確指出那些責難實在錯得離譜。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djBQI0Qvbx
訕笑逐漸轉小，由另一個說話聲取而代之。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kjZbm3kFJ6
「或許就是這樣，卓里璘很不合群，甚至沒什麼向心力。」是所長的聲音，「不然他為什麼要從台南調到高雄？而且兵工廠的事還沒忙完，就急著報名中科院徵才。」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nAZfMeRM39
「原來如此，所長的洞察力果然厲害。」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Xhtz7czYHL
「自願請調說得好聽，其實台南那邊的人也受不了他了。」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v14vcqyw6i
「像他那樣不停調換地點的人，會有哪個單位願意收留啊？」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DtSDJERArV
全世界僅剩貶低他的一言一語，卓里璘第一次如此接近風暴核心，被不友善的言語包圍，被排擠到遠離中心的邊緣地帶。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KpceYkqxi7
原來那就是前輩們對他的真實看法，若不是剛巧發現，他會用「只是還不熟」繼續忽略別人的觀感。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iO9mjmNSTT
卓里璘異常失落地離開現場，聽到的每一句話他都想反駁，除了崔澤威，他什麼時候對其他前輩不禮貌了？要是對他做事態度有所不滿，不當面告知反而私下說壞話又是什麼意思？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bwn496I1Ha
只希望閒言閒語會像風一般吹拂過後便了無痕跡，但那純粹是過於樂觀的想像。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Xsz9Gxu65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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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里璘牽著摩托車走入停車棚，拿起提袋匆匆走入兵工廠。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rZ9P3jWMlE
他的口袋忽然響起震動，接著是一連串嗶嗶作響的鈴聲，不過他拒絕接聽，畢竟再往上一個樓層，就能抵達審驗所的辦公室。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Xi6xsN4XT9
一方面是因為急速奔走，一方面則是方才拒聽電話的影響，總之，他的心臟跳得又急又快。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K8xlwhhgP6
踏上最後一格階梯，卓里璘轉身往辦公室飛奔而去，敲響厚實的門板，輕輕轉動門把探頭察看室內的景象。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Th627am3WI
「卓里璘，為什麼不接電話？」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HU0OrtBwqv
開口的是一位身形臃腫的前輩，所有目光這時全掃過來，卓里璘不喜歡這樣，他明明沒做錯任何事。「因為我已經到了。」他推開門大方走了進去，順手將提袋放上一旁的辦公桌。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FaEdwauOqk
「是嗎？把手機拿出來。」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UjB1mIbIM7
卓里璘聽命拿出手機。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qt2ritVUZm
「你是幾分鐘前抵達兵工廠的？不要睜眼說瞎話。」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qFw4S3enSE
手機顯示兩個未接來電，卓里璘確實忽略了第一通，「就算是前五分鐘，我差不多也到大門口了。」他收起手機，滿不認同地回答。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HNYiOk1Z3N
「什麼態度！沒大沒小！」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7uh9WzCSuC
超出意料挨了一罵，卓里璘僵直立在原地，衝刺上樓的疲憊突然湧現，心跳的力度正逐漸加速。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eUhLYaOdxH
「聽說他超混水摸魚的。」「很會玩嘛，我倒要看可以混到什麼時候。」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SeuQxibyif
每個人交頭接耳，看似說著耳語，尖銳的內容卻清晰可聞，卓里璘越來越感到壓迫，心悸源自於緊張，以為流言終究會回歸流言，不去理睬總有一天會消失，但那天還沒到來，便有巨大的壓力降臨要他概括承受。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mpKDzGdcyH
既委屈又不甘心，卓里璘很想甩掉自以為受害者的軟弱心態，不禁捏起拳頭，壓抑悄然升起的不安……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OMB6xAgmNO
「欸欸，拳頭都硬了，很想打架喔？」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4G2ywARI9a
不知道誰先起的鬨，身材臃腫的前輩滿面怒容朝卓里璘走去。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XvzH88omlW
「稍息！立正！」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39JFfhfwE3
不明不白的字彙，卓里璘沒反應過來之前，領口就被狠狠揪住。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lIJnhgY8Z7
「才剛畢業就把東西全還給教官啦！還是你在學校跟工作上一樣混？」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iWCSEL127m
前輩口氣十分糟糕，卓里璘膽怯地縮起肩膀。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ZbwJQM06iF
「伏地挺身十下。」前輩放手後說道。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aDnU1Ea0N9
到底在做什麼？想當著眾人的面惡整他嗎？卓里璘千頭萬緒，卻沒有一種能救得了現下狀況。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766KZLv0OD
前輩又厲聲道：「伏地挺身二十下。」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nOOTxEFyLY
「等等，為什麼要這樣？」卓里璘不顧一切地發問。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dVCBPEg0E3
「總要給點教訓，大頭兵才會學到要認真聽清楚別人說的話……現在，伏地挺身四十下。」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9Magw922aQ
卓里璘還是不滿，但沒有延遲，直接趴了下去，不知是否錯覺，他聽見嘲笑宛若噓聲四起，這讓他亂了方寸，連呼吸都顯得急促，一下子又被前輩指正姿勢不標準，一切必須重頭來過。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FxFtrc87LT
「要是抱著僥倖心態，就只好糾正到你不再心存僥倖為止。」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5ZOIAEmRE1
說得好像一直以來都吊兒郎過日子，卓里璘感覺蒙受冤屈，呼吸莫名地喘，有種快吸不到空氣的窒息感。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VON55kf7mp
四十下伏地挺身做得比平時還累，卓里璘極力克制雙臂顫抖，壓住地板抬起身體。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Y2XDwpQEwB
「真服了你，午休時間搞這種餘興節目，做事拖拖拉拉也不要牽扯到別人嘛。」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yBBnjc1G3G
前輩事不關己的口吻讓卓里璘很火大，心中卻只能默數數字…三八…三九…四十。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HYuu3zOjHb
卓里璘起身，雖然他全身發熱、上氣不接下氣、而且非常想出言反擊前輩，但上述零零總總他沒表現於外。現在，前輩開口又是「稍息！立正！」不斷重複，卓里璘像隻訓練有素的狗，一個指令一個動作。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IFdGiJ58oB
「立正。」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KXdllxymdB
卓里璘雙腳併攏，手指貼住大腿，雙眼直視前方，沒有摻入任何情感，當作這只是基本訓練，如此而已。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3UzxoD7dWO
「為了一個人耽誤大家了。」前輩朝向後方，賠罪似地說。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oFtCmMmsUL
「沒差啦，只是吃飯稍微趕了點。」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3FJh14Ozr1
每個人又說又笑，彷彿卓里璘不存在這個空間，因為多了他，弄糟辦公室的氣氛，少了他之後，就是十分完美、和樂融融的大家庭。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buWL1lo8yl
眼眶有些發熱，卓里璘提醒自己別再把思緒放在和職場相關的人事物上，因為無意義的聯想令他難過，聽聞閒言閒語就無法平靜，他繼續直挺挺地站著，知道脫離最好的方法便是注意更多更美好的事物，例如：食物。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WX1qAncXP7
那家便當店生意很好。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ITMraOwZoX
離軍營近的原故，不時可以見到穿軍服的人來來去去。老闆娘很熱情，每次都說會幫他夾特別多菜，吃飽了才有力氣工作……。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1zrXktiJCR
不管在哪裡，都有像這樣的好人呢。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4zP6Zqtbnj
卓里璘肩膀忽然遭到擦撞，他看向那位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的人，那人擰著眉間斜視他，「別在這裡擋路。」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i6d5yoT4ni
卓里璘往一旁挪動，一面聽見那人碎念，「沒事站在出入口，真不長眼。」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1oRtmcWFVy
大家顧著吃飯，根本沒人往這裡看。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x07n66NAia
也罷，反正他不屬於這裡。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TAh7GPvATS
卓里璘躡手躡腳走了出去，彷彿做錯事的小孩替自己感到丟臉，他同時覺得非常可笑，方才竟會乖乖立正站在原地，只能趁現在，沒有人再注意他，甚至說出他很擋路這話語之後，才興起離開的念頭。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SVhJoEVkkQ
莫名懷念起工廠周圍的寧靜，有好一陣子沒在午休時拜訪製造彈藥的廠房，回想起嚴實圍牆外潺潺的流水聲，就像囚禁於牢籠，因為孑然一身所致的寂寥，才聽見被遺忘的微小之音。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TRQ1eX81xq
正當他準備走下階梯，冷不防聽見有人叫他。copyright protection27ＰＥＮＡＮＡcr1uyHj3h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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