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說她當初是因為對世界失望,不再相信人心,故選擇輕生。然而,這段日子跟我一起發夢,發現原來世界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純真的人說不怕不能上學,只怕沒有了深愛的地方;勇敢的人說無懼受傷死亡;堅強的人說無論如何也會走下去;善良的人對不能上班的人說對不起;在中大橋上的人呼叫橋下運送物資和駛車準備接送的人離開;橋下的人大喊橋上的不走他們也不走。發夢時會互相敲打頭盔放鬆,參與人鏈時會害羞得不敢跟異性牽手,以原子筆代替手給對方牽着。一切也目睹於Eva眼裏,她叮囑我一定要讓未來的人也記住這些美好。2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ZvWidBLhI
想起可欣、凱思,還有剛剛救下我的可恩。一個又一個犧牲的人,我無能力拯救的人。我不清楚自己能任勝任Eva所說的事,只知道若然全部人也失去記憶,便沒有抗爭,永遠也不會勝利。Eva和可欣快要消失,在這刻已不能找到其他人擔起Eva所說的能力。我知道,我不應再逃了。所以,答應了她們,她們牽着我手,走到玻璃幕前,一同跳下。跳下一刻,眼前只得無盡漆黑和寂靜。連番大叫Eva和可欣的名,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仿如永遠身陷這片黑暗中。突然,我腦中閃現許多畫面,由去年六月至現在的一切猶如在眼前重現。同時,聽到耳邊響起多首歌曲。這段日子,不安、憤怒、悲痛,全靠這些音樂陪同。
當所有歌遭播盡時,黑暗漸漸褪去,變成一片白光,眼前有許多人站着。一起推鐵馬的人,一起派文宣的人,一起建起連儂牆的,一起施火魔的,一起裝修一起召喚獅的,一起替拆欄手足撐傘的。我看見可恩,那個穿着黃雨衣的,還有許多許多。
「又睡了嗎?我的畫作和照片你有沒有好好保存啊?」
「我們再一起去海旁,你說會不會在維港看見中華白海豚呢?」
我看見凱思、可欣,還有,Eva。Eva和可欣走到我面前,再次伸出手,握着我,和我一行走到人堆之中。然後,我感覺到自己好似被分裂成兩半,一半被Eva帶往我們初遇的地方,即我的唱片店。另一半,被可欣帶至我們當日噴字的尖沙咀海旁。一道強得難以用肉眼直視的白光忽然亮起,我只好閉上雙眼。
再次開張眼睛,我站在尖沙咀碼頭,永遠不能離開這裏。另一半,在唱片店中被隱藏起來。我身上掛住一枝結他,腦中全是音樂和那些畫面。我記得Eva說的話,就在此永恆地高唱那些裝載過去記憶的歌曲。雖然,這裏絕大多數並非香港人,甚至不是人類,而是仿生人。有時,總會有些界限外的人會帶着獵奇的心情來逆埠觀光,他們不知道逆埠沒有被輻射波及,故他們會戴着防毒面具。看着那些防毒面具,總會想起當年的事。雖則如此,他們不會見到我,也不會聽見我的歌聲,不會為我停下腳步聽歌。不過,總會有些能看見黑紫荊的人,路過這裏聽到我的歌,記起那些畫面,然後停下腳步。我不斷唱,一直等候那些停下腳步的人。我的歌,永遠為能夢見黑紫荊的人唱。
我在這裏一直唱,看着對岸那些閃着五光十色的高樓,那片已不屬於香港的土地。每當看着凱思拍的香港照片,勵德邨的圓柱結構、灣仔騎樓、彩虹村和南山村的五顏六色,各色各樣的美,才驚嘆原來香港如此美麗。有時,會悔恨自己不能早點欣賞那些年香港的美好。如今,所有香港的事物也失去,更悔疚為何當初一直懷緬過去的美好,卻不愛惜當下的事。也悔恨懷緬舊日之同時,察覺不到其實這裏一直被惡魔基因滲透。如今,只能盼望未來的他們,能將那片土地奪回,重建一個有人情味,美麗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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