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狐說完之後,隨即取下了她的半覆面頭盔,交到了氣動俠手中。
隨即她閉起雙眼,某些無形之物在凝聚的輕微擾動,一再產生如同穿越肥皂泡沫一般的搔癢感,令氣動俠覺得汗毛直豎。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子,但是剛才歷經的感覺,卻讓他感到熟悉且不安。
原因無它,正是因為不久之前,氣動俠才在「廢棄幻人鎮」有過類似的經歷。
那正是「迷塵」解除大範圍視覺屏障時,某種不屬於這個時空的東西掠體而過的搔疼感。
「花妃?」
出於對這種感受的不安,氣動俠望著眼前彷彿老僧入定的蘋花妃,那雙緊閉的雙眼在眼皮之下高速急轉,就如同是在做夢一般。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當她把眼睛再度睜開時,猶如剛剛潛水過一般,大大地吸了口氣。汗水滿佈在她的額間,面容看來變得格外憔悴。大氣粗喘的她,胸口不住上下起伏著,疲憊不堪的身影,要讓氣動俠打心底感到疼惜。
然而正當他出手準備要扶住女孩的瞬間,一道閃爍的銀光奪走了他的注意力。
銀光來自蘋花妃的雙眼,那本來清澈見底、能夠呈現出堅毅眼神的瞳孔,如今就像是廢棄幻人鎮的小雲一般,變成了銀色。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晚點再解釋。」女孩探出手來,示意他把半覆面頭盔還來,氣動俠雖然震驚,卻仍十分小心地為她戴上。
感受得到氣動俠一如既往的溫柔,掠狐像是十分欣慰地笑了笑。
「事不宜遲,我們快……」
然而沒等她說完,掠狐壓低了身子,拉著氣動俠閃身躲進了辦公室裡一個沒放東西的置物櫃裡。
腳步聲從門外逼近,氣動俠從身上拉出了一副呼吸面罩,貼心地為女孩戴上。這麼一來,兩人的呼吸聲與氣息便完完全全地消失無蹤。
「嗯?燈怎麼是開的?小龍,你也太漫不經心了。」來者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又十分威嚴,0似乎年紀不小,更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耳熟,氣動俠一時之間,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裡聽過。
「國家的能源是該這麼浪費的?」
「呵呵,老師你也真是的。」這個聲音很顯然就是游龍野,「為了國事天下事,我偶爾也是會有那麼一點粗心的吧。」
「你會粗心,才真叫人覺得不可思議。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種小事也就罷了,大事嘛,似乎進行得還算順利。」老者的聲音當中有著滄桑的慨嘆,「這些犧牲,如果確實有意義的話,我會覺得很高興。」
「會有的,老師。」游龍野話中有著不容質疑的坦然,「在這個覆巢之下,誰都不可能毫無犧牲地完成這些本該有人要挺身而出的偉業,而我游龍野,是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人,也有立場可以去完成這些事。」
「立場……嗎?」老者深深嘆了口氣,「只希望到頭來,我雷申遠,並不是助紂為虐。」
雷申遠?氣動俠不禁在頭盔底下倒抽了一口氣。
那不正是魁仔的老友,經營黑醫,甚至後來還成為社會突擊隊幕後導師的雷老嗎?果然到頭來,這位本來應該是自己人的老者竟然還跟藤北市的炒地皮推手、民新黨的白手套暗通款曲?兩人又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大半夜,來到辦公室呢?
「至少藤北市的房地產方面,我是確確實實不準備繼續插手下去了。」游龍野輕笑一聲,「在你的幫助之下,我們利用氣動俠解決了廢棄幻人問題。他們是棘手的醜聞,政府這裡用藤北市的地產問題當成籌碼,賣給超級英雄一個人情,將來控制他也比較方便。」
「你最好不要把人給看得太扁,年輕人。」雷申遠雖然沒有再嘆氣,但口氣裡聽得出不屑,「總之我們的交易就到此為止吧,該拿給我的酬勞,點一點給我吧。」
「那有什麼問題呢?等我一下,我這就拿出我的……」
話說到這邊,兩人說話的聲音竟像是忽然被關了靜音一般戛然而止。
正自思量,只見掠狐輕聲用氣音說道:「筆記型電腦還在桌上。」聽到這裡,氣動俠的心頭不禁涼了一半。
「怎麼會在桌上……有人進來過。」游龍野的聲音當中有著因憤怒而生的抖震,艱難地擠在櫃子裡的氣動俠與掠狐,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哈,這種絕佳的時機,就是我鐵面大爺該出手的時候了。你們這兩個白痴,等一下我會把大樓附近的電力供應系統弄斷,燈光一熄,妳們就趕緊的吧。」
旋即不遠處傳來「轟!」的一聲,聽起來像變電箱爆炸的聲音,隨著震波傳了過來。縫隙裡透來的亮光霎時黯淡下來,沒等房裡的兩人驚呼,氣動俠單手抄起了掠狐嬌小的身軀,一個扭身撞開櫃門便飛射而出,蘊含了氣動力量的一掌,將陽台的防爆玻璃門拍了個粉碎。
「有小偷!」游龍野高聲喊道,隨即有某種東西破空而來的尖嘯聲自遠而近,懷裡的掠狐,旋即悶悶地哼了一聲。
該死!氣動俠在心中暗罵道,他急急展開飛行模式,抱著掠狐朝著老藤市的方向疾飛而去。
「你聽我說。」懷裡的女孩帶著疲憊的嗓音說道:「我其實也是超能力者,所擁有的能力是『過去視』。我的雙眼能夠跨越時間的洪流,回頭看見所處的那個空間裡,過去所發生的事。」
聽她這麼說,氣動俠才終於明白了幾件事。
其一,蘋花妃之所以能變成履破大案的檢察官,蒐證能力遠超他人,事出有因。
其二,蘋花妃和杜曹仁這麼執著於「社會突擊隊」也是有原因的,他不會看錯,剛才在女孩的眼中閃爍的銀光,確實就是在幻人鎮裡曾見識過的「銀斑」。
其三,他此生至今為止最好的兩位摯友,隱瞞了這件極為關鍵且重要的事情,而他一直都不知道。
也許是感覺到氣動俠手裡的顫動,女孩艱難地擠出笑容,隔著頭盔輕輕撫摸著氣動俠的臉龐,「你別喪氣,善良的英真。我和阿仁,其實從前一直不希望把你給捲進來的……等回到基地之後,我再好好跟你說,在游龍野的辦公室裡,過去看到了些什麼。」
「好,我信妳。」幾乎是二話不說,氣動俠氣也沒喘一下,應允了下來,「妳先別說話,我們先回基地去,找人來治妳的傷。」
掠狐靜靜地點了點頭,隨即委身於英雄的懷裡,任由鮮血從她的腹部泊泊而出,順著氣動俠的手臂緩緩流下。
到底是被什麼東西打到了?氣動俠的心中沒譜。他最好的摯友到底瞞了些什麼,眼下他也不在意。
他只知道,現在必須全力保住他一輩子最愛的女孩。在這麼多條生命從他的手中溜走之後,那樣的事情絕對不可以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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