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我們宣稱自己是稅務官,但我認為誠懇無欺是謀事的第一步。」薩米爾雙手平置桌面以示毫無隱藏道。
「敢問守備軍如何為御察士效勞?此外,是否先知會繆芙茲大人比較妥當?」喬達利頓緊盯鏤空的三眼別針說。
「我們有向鳶翼城寄出密函。而我認為這消息盡早知會您,將越快達成共識。」薩米爾示意卡斯帕給喬達利頓斟酒:「各位知道,王國北方由漢斯.魏勒侯爵鎮守,但他的么子狄肯.魏勒,長年離家在外與罪犯為伍。幾日前,狄肯.魏勒竊走凝慧城的魔法石。我們收到消息便沿著低喃河畔追捕,卻一無所獲。以時間推估他或許已經抵達普頓萊斯。而偷走的東西,經過魔法師們確認,上頭帶有詛咒魔法,極有可能危害國家與百姓。」
「他就好比染上瘟疫的病人,不能隨便接近!」夏格那記得自己收藏的傳記裡有出現過類似橋段說:「有懸賞令嗎?至少要知道他樣貌或特徵,不然普頓萊斯這麼大,每天有上萬人往返,要從中找出一人簡直難如登天。」
「卡斯帕有繪出他的相貌,但麻煩的是,這畫像不能張貼在城裡的佈告上。」薩米爾喝酒像喝水般說:「如果讓狄肯.魏勒發現自己被通緝,他必定會離開躲藏的城鎮。況且貿然追捕他,恐怕會波及百姓。據消息,他劍術高超,現在又有詛咒魔石在身,可說是非常危險。」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在普頓萊斯發現他,直接通報就好?」喬達利頓說。
「除此之外,還要想辦法引他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圍捕,這就必須仰賴守備軍協助。」薩米爾回答。
「但他將偷來的東西藏到某處或是交給別人,到時沒有證據,你們也拿他沒轍吧。」夏格那指出盲點說。
「我們可以運用國王賦予的權力迫使他坦承……。」薩米爾視線一掃眾人道。
「大人們要事談完了嗎?我們不想在外頭陪一群沒禮貌的醉鬼。」梅莉打斷雙方談話,隔著門簾嬌喊道。
「我們才想妳們怎麼一去不回,難道在廚房裡備料?」薩米爾高聲回喊,隨後又低語補充:「其他細節等抵達鳶翼城後再討論吧。到時得請喬達師傅協助我們。」
「怕打擾大人們討論國家大事,可又擔心端來的菜涼掉。」梅莉拎著酒壺領姑娘們進來,她將酒壺擺好,雙臂各勾一名與布萊克他們年紀相仿的女孩向眾人介紹:「雪拉跟安琴,是我幫安娜找來的新侍者,今日是第一天上工,既然鳶翼城的大人們不便與姑娘親近,至少讓她倆為您們倒酒夾菜。」
雪拉微微屈膝向夏格那與科帝爾行禮,同時黑色過肩的長髮與一對透亮雙眼,會令人不自覺地盯著瞧。而她身上穿著半袖開襟衫與八分裙,是漁家女孩的打扮,不過質料卻輕薄地在燭光下透出雪白肌膚與深色褻衣。
「少爺不要跪下去啦。」梅莉撩起布萊克的下巴,將他頭轉向身後褐色捲髮的女孩:「哇,您跟安琴兩人靠在一起,像對情竇初開的小情侶。」
像不像戀人,布萊克不曉得,但臉上有些許雀斑的安琴,笑起來格外可人。她的長薄紗裏穿著低胸連身裙,豐滿的胸脯隔著薄紗,確實讓布萊克害羞地不敢直視,可又管太不住自己的眼睛。只能滿腹質疑,一般侍者不會這麼打扮才對。
「讓如此標緻的可人兒當侍者,會不會大材小用?」薩米爾摟起梅莉說道。
「我們都是侍者,只是用不同方法服侍客人罷了。」梅莉故意看向布萊克他們答說。
當安琴靠近時,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布萊克覺得自己像頭鯊魚,視線跟著鼻子追尋源頭。他好想用調侃的方式詢問對方擦哪種香水。但這話一出,恐怕會引來旁人嘲笑,好一個假清高。
接著他把視線轉向圓桌對面的御察士,他們正和女伴們耳鬢廝磨,心中忍不住吶喊道:我好羨慕啊!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飯局要美人相伴,因為比和一群陌生男人討論似是而非的正經事有趣多了。
安琴幫自己與師傅將魚肉裡的骨頭剔除,剝掉蝦殼,最後再裝到小盤裡遞上。每次她幫忙拿菜,薄紗滑過手背,都覺得胸部快貼上來。布萊克好期待,但實則又得藉著變換坐姿閃避。
但現在他什麼都不能做,因為自己是鳶翼城少爺,一切都就此打住。只能靠幾巡敬酒,硬把胃裡裝滿佳釀,搞得眼神開始迷茫,兩頰因酒精催化而又紅又帳。
「喝那麼多酒,該補點水囉。」安琴貼心地給布萊克遞上杯水說。這動作反而卸除他的防備。腦袋裡則假想安琴是陪酒姑娘的話,她趁機撒嬌要鑲滿寶石的項鍊,自己肯定會應許。
「有件事,雪拉一直耿耿於懷,但怕自己身分會冒犯到奧納夏維爵士。而我也觀察了一會兒,確實令人好奇。」彷彿毫無慾念的夏格那和雪拉正交頭接耳,他突然開口大笑向眾人說道。
「少爺稱呼我科帝爾即可。」星辰騎士始終挺直正坐道:「不曉得什麼事困惑二位?」
「我們好奇你是如何用餐?」夏格那雙手一攤向騎士問道:「吃東西都不用脫下頭盔呢。」
騎士頭盔裡發出喀喀笑聲,他說完將蝦子放入面甲的縫隙間,但因為看不到嘴,那就像變魔術般把蝦子放入一片漆黑中,拿出來只剩蝦尾。
「星辰騎士有許多秘密,我們不好探究。」薩米爾笑道。
「其實是我長得其貌不揚,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拋頭露面。」科帝爾挨近夏格那與雪拉逗說。
「但我們想知道,您是如何成為星辰騎士?何況還是第一位!」梅莉嗲聲接著問:「需要貴族頭銜,還是顯赫的戰功?」
「嘿嘿,也許是籤運很好。」科帝爾發出帶有金屬共鳴的笑聲回道。
「還是大人不想說?」梅莉在薩米爾懷中倚著下巴講說:「您知道,普頓萊斯沒有騎士。這兒偏遠小鎮,也鮮少有騎士光顧,咱們今晚可以齊聚一堂,要格外珍惜這份機緣哪。」
「梅莉小姐說到這份上,只怕讓大家見笑。」科帝爾可能想搔頭,卻搔到頭盔頂端的雕飾,他灌口酒回憶道:「我本來是名隨從,侍奉的爵士內戰時戰死沙場,我想替他報仇,就拿了爵士留下的劍去從軍。沒多久,運氣不錯立了點戰功,返回首都領賞時遇見還是王國魔法師的沃德雷夫夫婦。他們聽完我的境遇後,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於是在我身上施展了一連串的魔法。」
「我記得那時跟著大師們,前往希爾飛城外一座荒廢高塔,裡頭石磚上畫滿看不懂的符紋,耳邊聽見許多人吟唱咒語。」科帝爾語調平靜地敘述道:「接著許多光束從四面八方而來,穿透皮膚和肌肉。那一瞬間,我能看見自己的骨頭與內臟,並感覺到一陣暈眩。醒過來時就變成大家眼前這副模樣。」
「就這樣?」布萊克沒想過星辰騎士居然如此輕描淡寫,就好像一則沒有任何高潮起伏的日記。
「聽說您曾用折斷的長槍將叛軍將領達姆.厄文從坐騎上射下來。」夏格那興致盎然問:「是像擲標槍那樣,直接貫穿盔甲?」
「盛怒之下又帶點運氣加持,因為我侍奉的帕林爵士就是被那傢伙殺害,他還將爵士的屍體倒掛在城牆上嘲笑。」科帝爾語調轉為深沉道:「戰場上,激昂的情緒驅動戰意,才是致人於死地的武器。其他什麼崇高的理想,保衛國家的決心,在殺紅眼後回神,都像是吟遊詩人虛構出來的歌謠。」
「沒錯,戰爭中不管是為了報仇、利益還是活命,許多的情感透過兵器交織傳遞。活下來的人,事後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心境,都會感到不寒而慄。」喬達利頓若有所思,但他隨即又補充:「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輕而易舉奪取他人性命……。噢,抱歉各位,讓話題變沉重。看來我的年紀已不勝酒力,請容我先行告退。」
他有些搖晃起身,並向布萊克他們加了一句:「明早用完餐就直接回城囉。」
「時間也晚了,我們的人看起來也是戰意十足,想提起自己兩股間的長槍上陣。」薩米爾瞧下屬與姑娘們身子幾乎要黏在一塊兒,搖頭調侃地結束飯局。
師傅真的老了呢。布萊克瞧科帝爾喝乾杯中美酒,扶著老人向大夥兒道晚安。他們離開的背影使他深覺宛如巨人的師傅,相比騎士更顯矮小。
不對,師傅昨晚才大氣不喘斬殺四名刺客。我一定是喝醉了。布萊克眨眨雙眼,發現自己呼吸中都帶有酒味。突然,安琴溫熱的手掌從旁捧起他的臉頰問道:「有喝醉嗎?」
「有點醺。」布萊克知道必須避開,但酒精仍然讓動作慢了一步,加上她身上的香味,實在無法抗拒。
「兩位少爺,咱們就互道晚安啦。」薩米爾從椅背撈起銀邊斗篷裹住梅莉說。
「布萊克少爺要對安琴溫柔點!」梅莉離開時回眸盈盈笑道。
見眾人各自把姑娘們帶離,布萊克才驚覺梅莉暗示他還有下一步,這讓他稍微回神,而安琴已勾起他的右膀說:「我扶您上樓。」
酥胸貼上來,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柔軟。布萊克這時又能聽見自己心跳鼓譟。緊接著握力強勁的手攫住他的左臂,轉頭則是兄弟銳利的目光:「走得動嗎?應該不用我背你吧。」
「我可以自己走……,你怎麼沒有醉?」不曉得是安琴勾住自己時,小鹿亂撞的心跳,還是夏格那的提醒令他大吃一驚。無論哪一個都加速血液循環,將酒精的後勁瞬間帶上來,使他眼前的包廂開始旋轉,頭殼裡像有團颶風,把腦袋翻來覆去。
耳邊還聽得見雪拉擔心夏格那也喝醉,怕他倆在樓梯上摔倒,執意要跟在後頭。可夏格那還是溫柔地將她們遣走。之後怎麼上樓,布萊克沒有印象,也不清楚過了多久。只知道兩眼再度聚焦時自己已經躺在床上,望著燭光照亮的天花板。
「想吐嗎?」夏格那輕搖他的肩膀問。
「不會,只覺得非常暈。」布萊克勉強自己回答。
「不管,你就是想吐。水桶放在床邊桌前,你一個翻身就可以往裡頭吐。桌上有水壺,口渴直接灌。」夏格那拉起薄毯蓋到布萊克胸口說:「好好休息吧。」
「沒問題。」布萊克勉強回應後聽見關門聲。沒多久,隔著牆還能聽到師傅他們和御察士談話。可他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只能靠殘存的意識明白師傅先離開飯局並非不勝酒力,而是要守夜以防刺客來襲。
我應該要保持警覺,怎麼會搞得頭暈腦脹?他正要責怪自己,酒精又將意識沖散。
布萊克醉得片刻昏迷,再張開眼,見到安琴將窗戶微微打開,讓月光灑在身上。她惹人憐愛的眼神端詳著自己,並緩緩褪下薄紗。
師傅還守在外頭呢,怎麼可能放她進來?布萊克闔起眼,知道這是回春夢。沒多久香氣撲來又讓他睜眼,見安琴跨坐到身上。
他想伸手制止,可安琴卻與他十指交扣,她那柔軟的長捲髮隨身子前傾,撩過臉頰。豐盈的翹唇開始吸吻脖子,然後從嘴角慢慢吻到耳鰭邊輕聲地說:「我想看看黑髮王子的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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