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田育茹這一下跪，著實把兩人都嚇得不輕。不管他倆怎麼請求她起來，田育茹就是不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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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二話不說也往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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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育茹微微震驚地抬頭。那一瞬間，世希也怔住了。不論外界說得如何，田院長在她心中的位置始終沒有改變，院長永遠是孩子站在孤島上所能望見的唯一一座高岸上的燈塔。可如今，他們的燈塔，他們的希望，一夕之間已經傾頹了——那總是溫和且有力的目光，現在卻被沉塌的眼皮壓得滿是陰霾。世希打小就慣於仰望這扇窗口，然而，她恍然醒悟到，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第一次把這扇窗推開，以平視的角度直面裡面的風景。那裡再也沒有光，再也沒有不懼驚濤的高地了。紅牆的孩子們……他們永遠失去田院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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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自身遭到的傷害，這一份覺悟更叫世希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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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為了自己，她確實難以真正地埋怨田院長。而現在，她與紅牆那些孩子們站到一起，就不得不責怪田院長的狠心背棄，僅為一個孩子的私仇，就將身為社會工作者的道德與職責拋在腦後，殘忍地將孩子們深愛的榜樣化成一灘臭不可聞的膿水；不敢想像，這巨大的缺憾與羞愧將如何籠罩著他們餘下的童年，直到成年還如影隨形！他們再也不能提起他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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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感交集，不知從何處說起。世希與她的長輩無言相對著，似乎過了許久，她恍惚間抬起一隻手來，拎起田育茹臉上的一綹頭髮，為她輕輕撥到耳後，一如平日工作時，露出她整張素臉來。世希希望看到田院長整齊束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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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動作觸到田育茹內心深處，使痛悔與內疚浮上她的雙眼，而這又豈是世希能看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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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過你的母親……」田育茹一頓一頓道：「這輩子都保護你。只有這樣，她才可以找到一個理由不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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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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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田育茹手裡接過一張被捏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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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如果我想要贖罪，那就請我徹底忘了她，忘了以前的事，把全部心思放在你的身上，保護你，讓你這輩子活得健康、平安、幸福。你是她的女兒，只有你好好活下去，她才能放心地閉上眼睛，離開這個世界。」田育茹說著，眼裡已經噙著淚，字句含在嘴裡瑟瑟發抖，「她把你交託給我，是多麼地深信我一定能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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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凝視著手中的照片，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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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乍看只是某處庭園裡的三個陌生人。中央坐著一個蒼白卻美麗的年輕女人，說她是少女也不為過，因為她的臉龐實在是過於年輕，要不是她梳著一個少婦般的矮髻，神情裡流露出無限的慈愛，世希根本不認為她比自己的歲數大多少。女人一左一右摟抱著兩個孩子，三人看起來親暱極了。左邊缺了兩顆門牙的小女孩倒在女人懷中，毫不害臊地張嘴哈哈大笑，右邊的少年則顯得有些文靜，把腦袋挨在女人的脖間……世希展平小女孩臉上的摺痕，一再細看，又經田育茹眼神確定，才敢相信照片裡的小女孩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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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你的母親，汪雪城。」田育茹輕點照片中的年輕女人，又朝小男孩身上一點，「這個男孩叫林小東，他的媽媽林鳥，與你的媽媽是生死之交。小東相當於是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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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這是什麼意思？我還有一個哥哥？」世希聽糊塗了。「這照片是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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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和林小東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你們卻像親兄妹一樣親，只是你把他忘記了。我們也才知道你有這麼一個哥哥。」田育茹說：「子君沒有去公幹，她現在就在你母親從前待過的療養院裡，這照片是院裡一個認識你母親的員工給子君的，子君發給了我。這麼多年，照片也該回到你的手裡了。」她捧起世希的雙手，將它們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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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作不出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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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孩子，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太對不住你了。我才是你的仇人，你這輩子都是被我害的。」田育茹的手涼如秋風，她低垂的頭好像枯枝上掛著的最後一片黃葉，「你的母親，是我害慘了她。要不是因為我，她怎麼會……你怎麼會……」
作者的話：繼續寫，待會繼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