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之際，聽見有人在喊她，瞇著眼抬頭，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趴在床邊睡著了。昨晚借當山的車，獨自去醫院給額頭縫了兩針；期間當山幫忙把世希送回來，又緊趕著把她們刮的兩大桶魚送到市場去。從醫院回來，當山告訴她，世希一到家就房門緊閉，完全沒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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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放不下，去看看她，她卻已經睡下了。只見她整晚囈語不斷，似乎噩夢連連，子君在床邊一守就是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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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窗外日頭正烈，樓下有個青年一直壓著聲在喊她：「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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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走到窗邊，看見當山正站在柵欄外，朝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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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去迎他進來，他毫不客氣，進門後隨手就把一袋外賣擱到飯桌上，徑直又往廚房裡去，「六嬸婆！我倒杯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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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打開塑料袋一看，食盒還熱騰騰的，「辛苦你一整天東奔西跑，昨晚多虧有你幫忙，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那車修了多少錢？我看著好像連車頭燈都撞壞了，肯定不便宜吧，我待會兒轉錢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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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咕咚咕咚乾了兩杯水，才咽下去，就迫不及待地說：「哎，嬸婆，這點錢跟我計較什麼，我好歹也是個開貨運公司的，修車門路多的是，沒哪家敢不給我打折的。這幾年生意不好，您不一直給我幫襯著嘛，要是我還跟你算，你回頭不就要跟我算了嗎？那可不划算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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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揚起嘴角，「你快過來吃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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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在廚房飛快洗了把臉，一把掀起衣服把臉擦乾，「我吃過了，一會兒還得幹活去，四叔上個月不是給我介紹了一個凍肉商嘛，可好啦，出貨定時，單子量大，活都快要幹不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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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笑開了，拿腔作調地說：「掙了錢記得告訴嬸婆，嬸婆給你介紹好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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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上面，當山的臉皮變得紅黑紅黑的，怪不好意思地笑著，「還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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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咬著一口炒米粉，含含糊糊道：｢老大不小的了，那時我二十二歲就嫁給你六叔公，那才叫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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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討好一笑，「我事業心重嘛。」端了把椅子過來，探出腦袋，「米粉料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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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本來沒感覺餓，可又香又熱的米粉一入口，她便開始飢腸轆轆，滿筷子嗦嗦地吃個不停，根本沒空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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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風捲殘雲，子君發現當山還眼巴巴地瞅著她不放，不禁打了個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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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還賴在這兒不走？」她似笑非笑地擦著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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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諂笑著，又給她端飲料，軟聲軟氣地，「想聽故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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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就知道免不了這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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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叫當山開車來救的時候，已是凌晨十二點，正好當時他還在外面幹活，換作別人，昏昏沉沉之際收到這麼一通驚魂來電，肯定嚇得不輕。當山來的時候，兩人已將自己儀容大致整理過一番，世希也被送回貨車裡，可貨車好端端地衝到坡下，車身上那麼醒目的一道刮痕，車頭燈還搖搖欲墜地掛著，任誰看了都知道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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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沒好氣地笑著，「什麼故事，我不就說了，是我自己開車沒注意，不小心溜下了坡，把頭也給撞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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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口當山遞來的涼豆漿，又瞟他一眼，見他臉雖笑著，神情卻無比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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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看她毫無讓步的跡象，只得作罷，「好，我就當是這麼回事吧。不過昨晚我送那女孩回來的時候，她好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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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警惕起來，拋給他一個單純的疑問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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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很不一樣欸，一聲不吭的，一副丟了魂的樣子，我跟她說再見她也沒理我。她是不是有什麼事啊？」他感覺到子君的目光突然變得好犀利，「咳，純粹關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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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就是虛驚一場，那孩子是被嚇到了。她才來我這兒住，平白遭受這樣的罪，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我不希望聽見任何人在背後議論她。答應我，跟任何人都別提起昨晚的事，連細細都不能說。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沒看見，知道嗎？」子君義正詞嚴地說著，眉頭一皺，不小心扯到額上剛縫好的傷口，呲牙吸了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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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做出一個乖乖縫嘴巴的手勢，朝她眨眨眼睛，就拔起屁股準備走人，子君不忘把車鑰匙扔給他，「這附近我找不到地方停你的車，就先借放在車房王師傅那兒了，你去找他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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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一抬手，「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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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在背後說：「你大伯讓我提醒你爸交打醮的錢，他都怨到我跟前來了，說你爸根本催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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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山扭過臉翻了個白眼，「他天天就知道釣魚，哪裡知道對村裡的事情上心……」話音未落，人已走到玄關，片刻傳來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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