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希鈍聲問：「我把她……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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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院長眼珠子一動，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似乎在琢磨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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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你沒有殺她。」田院長頓了頓，「也許是別人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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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世希驚愕，「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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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院長嗯的一聲，抬臉直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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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簡直一萬個不可思議，「您就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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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院長緊抿著唇，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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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裡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什麼都知道，你也想讓她生不如死？」世希幾乎想上手抓住她的肩搖晃，把她肚子裡的東西全部抖出來，但她清楚自己只不過是想聽到她親口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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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院長居然沒有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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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笑了，「你為什麼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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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田院長低頭，側臉的牙關咬得緊緊的，眼角跳動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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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的心撕裂般痛，她原以為，就算這世上所有人都會欺騙她，田院長也絕不會騙她。一切都是她想錯了，她一直活在巨大的謊言裡，而這個謊言竟是由她視如至親的人一手編織而成的。為了維持這個謊言，田院長又要編出多少大大小小的謊來圓場，一層蓋一層，直到緊繃的外衣終於撐不住爆開，砰的一聲炸得滿目瘡痍。想到這，她就有種掉到深海裡的窒息感，肺裡一陣一陣的刺寒。她突然像盲了一樣，覺得這張臉陌生得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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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想回到從前，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她寧願這個謊言一輩子都不要被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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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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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字從田院長的口裡出來，顯得特別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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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論如何都應該阻止這些事發生，可是她那樣傷害你，怒火蒙蔽了我的眼睛。我恨不得她遭到報應。」田院長目光陰鬱，像殘燭上兩點空洞的光，「還有一件事，我也早就應該跟你坦白。但是擺放的時間愈長，就愈說不出口，我真的想要不顧一切地說出來，就在剛才進門的那一刻，我都是懷著這樣的決心向你走來的。」她又低了頭，「我還是沒有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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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世希看她這樣子，簡直是痛心疾首，「您和君姐，我是多麼的信任你們啊，可是你們居然瞞著我這麼多事情。汪雪城是我親生媽媽，還有你們和她的關係，我大半個月前才知道！您自己想想，這合理嗎？你們一直什麼都知道，可就是什麼都瞞著我，什麼都沒有告訴我！什麼長大後才可以承受，你們就知道我一定承受不了嗎？你們憑什麼幫我做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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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院長煞紅著眼，「我只是想要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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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我？」世希氣極反笑，她覺得自己從沒聽過這麼荒唐的話，一邊說著，豆大的淚就撲簌簌往下掉著，「您為什麼就沒有想到，您縱容另外一個我去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才是對我最深、最毒的傷害！就是身上這些讓我恨不得撕下來的傷疤，都不曾傷我這麼深！如果您真的想要保護我，這樣的事您早就應該站出來制止不是？您這些年來的行為，恕我直言，就是在借我的手來犯罪，你想要動私刑，可是以你的身分地位，你根本不敢做，所以，就利用我來實現這件事！冷眼旁觀就不是兇手嗎？您摸著自己的心，老實回答我，冷眼旁觀就不是兇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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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猶如一記重擊，直接將田院長打得無法抬頭，「……我也沒法原諒我自己，更不敢奢求你原諒我。事情已經過去六年，我以為早就結束了。那時是太年輕了……懦弱又無知，我承認我是在發洩私怨，因為我恨自己沒有保護好你，我不希望有任何人阻止你報仇。法律只判了馮寧一年，可是她對你造成的傷害，用一輩子都償還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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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後悔當初沒有救下我是嗎？我也很後悔，一直把你當媽媽。」世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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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就暗了，兩人臉上的悲色都看不清，唯剩罩著身軀的一層朦朧光感。不知為何，肉眼不見的悲痛浸在此處，放得無限大，幾乎都能感受到它在每一寸空氣中撲騰，四方八面，無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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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院長忽然明白了一件久遠的事。她從來都看不透，雪城為何偏偏選擇將世希交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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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嗅到這股決裂的味道，她終於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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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城，是發自內心地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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