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間,兩人都屏住呼吸,腦內一股柔白寂然鋪展開來。她們想起的是各自深鎖在記憶中的同一個身影,她啊,本是長在白鵝身上的那層絨毛,然而刀光閃過,一抹殷紅濺在了上面。她曾綺麗盛放,漸漸緸冤隕落;她如黑曜靈動,又如夕顏哀愁;她天真賽雪,到頭來卻寂幻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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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終於來到那夢魘般的山洞前。在立著白色燈塔的斷崖和山原之間,長出了一片擋風的琴葉榕林,站在林後,還能聽見蕭蕭的崖風。霧氣氤氳,混著濕意從林間鑽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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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洞口上爬滿藤蔓,往裡看是一口黑洞,冒出森森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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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洞口,倒不如說是受風力自然侵蝕的一道石縫,窄得只容一人通過。兩人戴上頭燈,鑽進去走了一小段彎彎曲曲的路,突然兩邊的壓力消失,已是來到洞中。洞的另一邊透著幽光,卻沒有出路,一面斜斜的山體堵在那兒,大部分陽光都被雜枝亂草遮擋著。洞內不大,佈滿了苔蘚 ,只有近光的夾縫裡開出零星的白色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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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靠頭燈還是不便視物。子君走到後面,割下那些又高又茂的雜草,讓更多的光線照進來。她忽然想起來,二十年前找到藏身在這裡的雪城後,她就是這樣幫雪城把雜草清理掉,然後幫她把礙腳的碎岩踢到一邊去。子君默不作聲地用腳把石頭掃開,掃著掃著,來到一個洞壁的凹處,頓時更多的畫面浮現於眼前。找到雪城的那個瞬間,那孩子就面朝裡側躺在這個凹處,消弱得像一條蛻下的蛇皮;身下墊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和一堆壓得扁平的蘆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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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苦的回憶猛然刺入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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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常人來說,那只是短短一個月,可對子君和老田來說,那一個月卻好像過了好幾年。不光雪城在受苦,她倆在精神和身體上所承受的苦楚,也成為她們青春裡最難以磨滅的記憶。雪城的狀態很糟糕,彷彿靈魂已經被掏空了。可最讓人難受的是,雪城甚至不太認得她們,而她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讓雪城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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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帶著警察和一名精神科醫生來找她,卻發現她不在山洞裡了。警察和消防隊兵分兩路,在山裡接連搜了幾天,竟都沒找到她人 。這件事一經報導,大眾就開始對這個年僅十三四歲卻長相氣質出眾的女孩深感好奇,有媒體曝出她的家庭背景,指她的生父汪某在江浙一帶經商,母親胡氏則是當地小有名氣的鋼琴家,可惜因精神抱恙而放棄事業。汪某破產後,胡氏攜女改嫁給涉黑商人吳文美,一家人遷居園平富人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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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又揭露,就在雪城入山前夕,其繼父吳文美涉嫌策劃一宗藝術遠程詐騙,潛逃至國外;經警方入屋蒐證,發現大量偽造西方名畫,懷疑其繼女汪雪城便是假畫的製造者。由於受害的國外畫廊及顧客眾多,當時這宗案件可謂震動藝術圈,而汪雪城到底只是一名仿畫技藝高超的藝術家,還是參與了後續加工偽造的全過程,則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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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一段時間,市場上湧出一批汪雪城的原畫作及仿畫 ,引來許多人爭相搶購,當中不乏一些聞風而至、純湊熱鬧的外行人,部分畫作價格水漲船高,漲到幾萬到十幾萬不等。可子君記得,這個熱潮只持續了短短兩三個月。就如那曇花一現,芬芳喪失便再無人問津,那些畫作也變得一文不值——就好像汪雪城這個人一樣,被世人忘得乾乾淨淨。後來她的一些畫作流入廉價仿畫市場,子君耗費多年,將那些畫一件件淘了回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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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媒體的添油加醋下,大眾對雪城的下落也關注起來,警方因此額外動員兩次,可惜依然一無所獲,不得不停止搜救工作。子君和老田猜想雪城是有意躲避搜山隊伍,不由更加擔心她的安危。在警方收隊後,她倆攜帶物資入山,果然雪城又出現在山洞裡。她全身髒兮兮的,精神恍惚,可慢慢還是認出了她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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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著說,她只不過想在這個清靜的地方待著,任何人都不應該來打擾她。又問道,為什麼連這麼一個卑微的願望,她們都不能滿足她?子君安撫她後,問她這幾天都躲在什麼地方。她就死都不說話了,唯恐她倆又讓警察來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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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將帶來的食物餵給她吃,她把頭扭開,兩人好說歹說,她終於憋不住了:「你們受夠了吧!我也早就受夠了,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還要彼此為難?從今以後,我和你們再也不是朋友,我的事你們也不要再管了,回去過你們的生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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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確實動搖了,卻被子君一把拽回來。「她在說反話,你聽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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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她到今日,是看在你賴子君的份上,既然她不希罕,我們又何必強人所難?」老田冷笑說:「她有一句話說對了,我們何必彼此為難。這莫名其妙的一切,本來就是她一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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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忘了自己當時說了什麼,反正大概是在強行挽留老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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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聽後,更是寒著臉道:「你為她說這麼多,讓我差點以為,你都忘了子俊是怎麼死的。」她深深望進子君眼底,「你眼裡的她,跟真實的她相差多遠,你還不清楚?為這樣一個人,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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