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發出的嚇阻公告沒用,對我懷抱惡意的同學像聞到血肉的狼,他們包圍住我,居高臨下品頭論足。
「這傢伙看起來不怎麼樣。」
我的後背被人推了一下。
「小看妳了,藏得這麼深,要不是聯徵那一手,還不知道學校有妳這號人物。把她帶去陰風湖,那裡人比較少,方便我們好好談談。」
他們打算把我帶去陰風湖,我燃起一絲希望,那裡是今晚海龍氏族的聚會地點,有機會碰到認識的人。
但我的喜悅沒維持多久,他們帶我來到離主道路很遠的湖畔,是一處人煙稀少的荒涼地,這一帶沒有任何路燈,四周漆黑無比,草地僅保持在最低限度的整理,一腳踩上去雜草長至小腿,沒有學生會來這裡逗留。
我心涼了半截,這地方空曠到大聲呼救也沒人聽得見,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夜空、湖泊及我們。
陰風湖一眼望不到湖對岸,湖面並非空無一物,於湖中央有座小小的湖心島,島上建了一座華美戲台,唯一的上島方式是搭乘小船,該戲台四方通透,可從戲台四面八方觀賞,圓頂方平台,象徵天圓地方。據說也是從前貴族學校時期的雅興,現已不再舉行活動,只打了幾盞昏黃色底燈,成為校內著名景觀。
領頭女生跩住我的手臂,把我推倒在草叢裡,粗硬的雜草刺得我很不舒服,我掙扎爬起身,卻被踩回地上。
領頭女生抬高下巴,高高在上地說:「怕水嗎?會游泳嗎?」不等我回答,她一腳用力踩輾我的手指。
「唔唔!」我咬緊下唇不想順他們意,但手指被成人重量踩上去實在痛得我冷汗直冒。
領頭女生看我面露痛苦,得意的發出笑聲。
另個女生湊上前,說:「給我看她的手,哇!真的是斷的耶,截肢嗎?可憐啊,還以為多了不起,敗犬也敢這麼猖狂。」說完又是一腳狠狠踩上我的手。
「唔啊啊啊!」實在太痛了,我這次沒忍住,眼淚險些流下來。
他們刻意挑截肢過的那隻手往死裡踩,明知道我會彈琴,卻還……他們是打定主意想毀了我,毀掉我好不容易拾回的琴藝。
領頭女生邊洩憤似的狂踩我的手指,邊喊:「礙眼!礙眼!礙眼!喂,過來幫我,我要脫了她衣服扔進湖裡。」
我拼命扭動試圖掙脫,但還是敵不過五個人,他們把我的衣服全扯掉,把我脱到只剩內衣內褲,我的衣服像髒抹布般被丟進泥巴裡糟蹋,我的下場也將和它一樣。
領頭女生很滿意,她慢條斯理用手機拍下我的模樣,喀擦喀擦,相機閃光燈閃個不停,將我不堪的一面用鏡頭留存下來,轉化為難以抹滅的數位資料。
她對我說:「李蘋柔,今晚的事不准傳出去,妳若敢告發我們,我就把妳在湖邊的裸照發到影音平台及所有音樂相關組織的信箱,有這項醜事在,我倒要看看業界誰敢跟妳合作。」
他們圍著我,對著赤裸的我指指點點,幾次掙脫失敗後我失去掙扎的動力。我精神逐漸抽離,彷彿看著電視機,他們對我的軀體拳打腳踢,而我只是睜著眼,不吭一聲凝視虛空,等待暴力結束。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和院聚時一樣……我又一次因雀兒喜緣故,被迫露出狼狽的模樣,承受肉體和心靈污辱。
他們把我拖到湖水邊,我的腳裸浸到冰冷的湖水,面前黑漆漆的水面和游泳池完全不同,沒有消毒水的乾淨味道,令人作噁的水草和腥味衝進鼻腔,水裡飄著浮萍和噁心的腐草。
「雀兒喜……」許是水面讓我產生聯想,我呼喊出雀兒喜的名字。
領頭女生見我恍神,發狠踢我的後背,喝斥:「發什麼呆!下去!」
「咕嚕!噁……咳咳!咕嚕--」散發腥臭的湖水一下子淹過我的頭,我嗆咳出聲,雙手不停往上高舉,想攀住任何一樣東西,卻是什麼也抓不到。
我聽見湖岸邊傳來驚呼,「欸!這水太深了吧?妳不是說它很淺嗎?」
「咕嚕嚕嚕!救……救……」我腳底下深不見底,我不停打水花往上浮,好不容易讓頭浮出水面,搶吸一大口空氣後我又沉了下去,水淹過我的口鼻,刺得眼睛睜不開。
我聽見領頭女生發瘋似尖叫:「少囉嗦閉嘴!都做到這地步了你不會怕了吧?沒什麼好擔心的,這裡是我的地盤,我熟的很,不會有人發現--」
「哦?妳說誰的地盤?」
突然,一道不屬於現場人的女人聲音傳來。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女人聲音嚇到,岸上的同學同時回頭看,想找尋是誰這時間來到湖岸邊,卻什麼也沒看見,他們東張西望想找尋聲音從哪來的,最後才發現,聲音不是從陸地來的,而是--
披頭散髮臉色蒼白的女人,從水裡無聲地、緩慢地浮出!
女人的臉龐有細微皺紋,看上去有些年紀,她的上半身幾乎一絲不掛,與臉龐年齡不符的妙齡身材嶄露無遺。
「咳咳……」我停下掙扎的手腳,不是因為我終於踩到水底,而是有某種東西托住我的身體,將我舉至頭部能浮出水面的高度,我貪婪地大口呼吸空氣。
散髮女人露出詭異的微笑,「說話啊,妳說這裡是誰的地盤?」
岸上的同學早已嚇傻,他們支支吾吾指著從水底下突然出現的女人,有人嚷著有鬼,有人嚇到想逃卻動不了。
女人說話的同時,我感覺水裡有不尋常的流動,陣陣水流從遠方打過來,簡直就像……就像水裡有龐大的東西游過。
在眾人驚訝下,又一位女人從水面無聲無息浮上來。她浮出的方式非常不尋常,普通人進到水裡多少會吐出氣泡,這女人卻一點聲響也沒有,安安靜靜,彷彿是水的一部分。
接著又一位……一位又一位……劈頭散髮的女人們接連從水裡浮上來,每人臉上都掛著令人恐懼的笑意。從水裡出現的女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我的四周不知何時已出現十幾名披頭散髮的女人。
我感覺腳被什麼東西搔過,滑溜溜的,像魚的……
「李同學妳怎麼了?臉色很難看喔。」似曾相識的關懷聲音湊到我耳邊,從水裡出現的女人游到我身旁,是她托住我的身體,讓我的頭能呼吸空氣,她上半身和我一樣裸著,我卻看不清她的下半身,她的下半身在水下不是兩條腿,而是黑壓壓一條,令人聯想到蛇。
我不敢置信,「陳……姐?」
「呵呵。」曾經的舍監陳姐微笑著。記憶裡總是儀態優雅的舍監不復從前,她臉色蒼白,濕漉漉的長髮披散在肩頸,上頭沾黏著腐爛水草,她眼露精光,雙眼眨也不眨直瞪著我,像魚一樣。徒有人類的外貌,內裡卻是另一種生物。
陳姐裂嘴笑,我看見她嘴裡佈滿細尖牙,「我跟姊妹們原本在看好戲,聽到妳喊雀兒喜的名字,好奇過來看看,原來是李同學,呵呵,這麼晚了怎麼會想來湖邊玩呢?這樣很危險喔,手也是,這可是音樂家的手,怎麼可以這樣讓人糟蹋。」
岸上的同學發出慘叫。
我立刻轉頭看,只見那些披頭散髮的女人爬上岸,她們的下半身是兩條黑紫色的長魚尾,長長的魚尾是上半身兩倍長,她們用魚尾撐起上半身,張開雪白的雙臂,像擁抱戀人般抱住岸上的五人,我看見她們軟嫩的唇瓣貼上那些人的耳朵,毫無掙脫機會的強迫他們聽進使人瘋魔的賽蓮歌聲,曾聽過賽蓮歌聲的我見到這一幕,全身起惡寒,那種精神被暴力攪亂的感覺回到身體,使我不住發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
近距離聽見賽蓮歌聲的五個學生發瘋似的亂喊亂叫,賽蓮們將到手的獵物拖進水裡,長長的雙魚尾在岸上留下怵目驚心的拖曳水痕。
「說這裡是她的地盤?」
陳姐望著姊妹們把活人拖下水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帶著不屑。
「這裡是我們的地盤才對,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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