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快速道了謝離開教室,試圖整理思緒。她說雀兒喜好幾天都沒去上課了,而她又沒有回來宿舍,她會去哪呢?難道是我的行為嚇到她,讓她不敢來學校嗎?
我當時太專注思考,沒注意到有人悄悄跟在我身後......
文書理論課的教學大樓,與會使用到演奏樂器的音樂館是不同地方,校內設置有學生餐廳、圖書館、學生宿舍、教職員辦公室以及對外開放的演奏廳,每棟建築之間都要走上一段路途,有時候我會嫌回到宿舍太遠,隨意在校內亂逛來打發空堂時間。
這天的下一節課又是空堂,我提著隨身小包,漫無目的亂逛著,心想去圖書館會不會找到雀兒喜,她那麼愛看書,說不定這幾天都泡在圖書館,也不是毫無可能。
「李同學。」
清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腦後,我嚇到手提包反射性就往後甩!這一甩把提包打在皮埃爾老師的臉上,我當場嚇傻,「皮......皮埃爾老師?」皮埃爾老師臉上的圓眼鏡被我打歪一邊險些飛出去。
「老師對不起!」我急忙道歉,手忙腳亂地想幫忙扶正老師的眼鏡,皮埃爾老師沒有生氣,事實上他甚至沒有什麼表情,既沒有被我的動作嚇到也沒有表現出其他情緒,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我,看的我有些發寒。
「李同學。」皮埃爾老師面無表情的問:「妳最近可有看到雀兒喜?」
我搖頭回答:「我才想問老師一樣問題,她已經好幾天沒回宿舍了,我以為她跟......」我沒把話說完,但瞄向皮埃爾老師的眼神,已經透露我的小心思。
皮埃爾老師連環砲的追問:「好幾天是幾天?四天前的週六呢?週六妳有看到她嗎?」
皮埃爾老師透露出的急切讓我感到不安,似乎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我連忙回:「對,她四天前就沒有回宿舍了,老師也不知道她去哪嗎?我剛剛問跟她同課堂的莊夢禾,她說雀兒喜沒有去上課。」
皮埃爾老師眼神變得很奇怪,他喃喃自語:「該死,我應該多注意的......」
在我印象中,皮埃爾老師在同學間人氣一直不錯,是位待人和善的有禮紳士,但此刻他本人站在我面前,我卻感覺他散發的氣質很冷酷,而他關心雀兒喜的程度早已超過師生間的界線了。
皮埃爾老師說:「李同學有件事我需要妳的幫忙,我要妳去打探一位同學,他叫吳深穆,主修低音號,曾和雀兒喜的前室友愛麗絲交往,他之前就看雀兒喜不順眼了,常常和一幫朋友處處找她麻煩,我需要妳去接觸他,看能不能找到雀兒喜。」
「老師你的意思是雀兒喜她......」一個不安的可能性浮上心頭。
遠遠的有一群同學邊聊天邊往這裡走,皮埃爾老師也注意到,我們接下來的談話內容並不適合太多人知道,我們有默契地往開放花園走去,學校相信要培養頂尖的藝術人才,也必須具備相應的美學,校園內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花園,並由具備專業技術的園丁細心照料,使得學校內每個季節都有花季可欣賞。
我們來到一座花園的涼亭,涼亭呈五角形,中間有張簍空雕花圓桌,周圍圍著三張雕花椅,我們面對面坐下,在我正要接續話題前,皮埃爾老師特意拿出幾本樂譜和筆記本攤在我們兩人之間,好讓我們看起來像是在研討學術,避免被有心人看見傳出奇怪風聲。
皮埃爾老師說:「四天前開始我就聯繫不上雀兒喜了,這並不正常。她在失蹤前有什麼其他舉動嗎?」
我很驚訝「失蹤」兩個重字從老師口中說出,我覺得老師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才四天找不到人有這麼嚴重嗎,在前學校我就曾和朋友出去溜達好幾天沒跟家裡聯絡,在我看來雀兒喜只是翹課不知道跑哪去了,又許是因為跟我起爭執才躲著我。
「其實我們前幾天起了爭執。」我想了想,照實坦承:「我想她在躲著我。」根本連爭執都算不上,是我單方面在發神經,連我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情感。
皮埃爾老師卻立刻駁回:「躲妳?不,她不會的。她不會因為這點小打小鬧就退縮。」
小打小鬧,居然用小打小鬧形容那場爭執?在你們這些上帝視角的俯瞰者眼裡,我們學生的煩惱根本微不足道是嗎?
皮埃爾老師哼一聲,「李同學,妳的不滿全寫在臉上囉。」
我沒來由地感到煩躁,就像當時和雀兒喜爭執一樣,一股無名火衝上來,我的嘴張口就是怨毒,「不滿全寫在臉上又如何,我還怕你看不懂呢。說不定是老師你和雀兒喜吵架啊,怎麼劈頭就來質問我她的行蹤呢?」
皮埃爾老師瞇起眼,聽到我口出惡言,他的反應卻是......東張西望?這是我與老師第一次談話,我卻講出這麼沒禮貌的話,正常人應該會很生氣才是,但皮埃爾老師卻是面露嚴肅,不停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似的,這表情我曾經看過——
那天我和雀兒喜爭執,她聽到我兇她時,反應就跟皮埃爾老師一模一樣。
皮埃爾老師倏地站起身,很認真的在四周圍走了一圈,好像在檢查附近有沒有其他人,他的反應太奇怪了,以至於我都忘了剛才是為了什麼對老師大小聲。皮埃爾老師朝我走回來,劈頭就說:「李同學,把你身上的東西都翻出來我看看,提包、口袋、不管是什麼物品全攤出來!」
我雖然不情願,但老師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我乖乖把提包內的手機、錢包、化妝鏡等等小東西一樣一樣放到桌上給他檢查。
「咦?這是什麼?」翻著翻著,我發現包包內有個不屬於我的東西,那是個看起來很像西洋棋中騎士的小雕像,只不過棋子刻的不是馬頭,而是一條滿是脊刺的尖牙大魚。我沒有興趣收藏這種奇怪裝飾品,平時出門上課都是匆匆拿了提包就走,從未留意過包包內多出這個東西,也不知它在我包包裡放了多久。
皮埃爾老師一見那個魚頭棋子立刻搶過來,拿出手機給魚頭棋拍了照片。
我質問:「這是什麼?它怎麼會在我包包裡?是老師放的嗎?」
老師沒有理我,他面露不屑端詳著魚頭棋,沒有要跟我解釋的意思,這讓我很不高興,憤怒的情緒化為惡意的語言,我脫口說出:「不准忽視我!回答我的問題!」
說完我就動手想去搶回旗子,明明那也不是我的東西,我卻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所有人都想欺負我占我便宜,其他同學是這樣,雀兒喜也是,現在連皮埃爾老師也是,與其等著你們傷害我,不如我搶先一步先除掉威脅,這樣我才安全。
我沒有做錯什麼事,我只是要自保,我沒有錯,錯的是你們,錯的是這環境,我要生存,為了生存下來我得除掉阻礙......
「艤醢鸗奭傶鼅朙狑孴邒藢韔鎶。」
......
......
霎那間。
所有煩躁消失了。
皮埃爾老師說完那句話後,我的內心像被抽空,怨恨全世界的負面情緒全都消失了。連日來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空,好像一間烏煙瘴氣的房間,突然被人打開一扇對流窗,滿屋子的黑煙髒汙全被排了出去。
我彷彿重新找回真正的自己。
回想起這幾日從口中說出的話,我難以置信自己居然對雀兒喜這麼惡毒,連日的詭異噩夢,在夢中我以雀兒喜的慘叫為樂,甚至湧現過想殺她的衝動。
我不清楚這些想法是哪來的,只覺得特別焦躁與憤怒,那些情緒現在全消失了。
「這東西叫作『咆像』,是一種能散發預先儲存的聲音的小工具,有點像是你們的擴音喇叭,只是它更小,音域也更廣,它可以發出非常巨大的音量,也能發出人類耳朵聽不見的極低音頻,讓人難以察覺。」
皮埃爾老師一把折斷那個魚頭棋,棋子裡頭不是機器也不是電子線路,而是像礦物一樣的晶石切面。
「李同學,我並不想把妳牽扯進來,但是雀兒喜很堅持我們要有『同伴』,她先前找過愛麗絲,但愛麗絲她......妳也清楚她的下場如何。我和雀兒喜說過不要和妳走太近,但她年輕一輩有她的想法,她認為我們不能遵照老舊作風,必須盡可能拉攏同伴,她很中意妳的音樂才華,若非眼下情況不允許我孤軍奮戰,我是絕對不會讓妳知道這麼多事的。」
我突然感到脖子一陣涼意,彷彿有個看不見的利物抵在脖頸上,令我背脊發涼。我能感覺到,只要我敢大叫或逃跑,我的腦袋就不保了。
「李蘋柔,幫我找到雀兒喜,妳若拒絕我會立刻割斷妳的喉嚨。」
我想我知道攻擊瑪莎的兇手是誰了。
作者的話:我最愛午夜更文了XD這章揭露了前幾篇小蘋情緒起伏的原因,以及我開始要回收奇幻要素囉,被懸疑奇幻標籤吸引進來的朋朋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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