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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爾開口:「吳深穆和李蘋柔回報遇到奇怪的霧氣。」
吳深穆問:「那霧氣有什麼怪異嗎?」
「彼霧氏族。」
黑暗中有人開口說出一個字詞,那字詞一出,所有人露出深思的表情,唯獨我和吳深穆狀況外。
吳深穆不像我不敢開口,他直接表達不滿,「喂,什麼是彼霧,解釋一下。」
那些人假意沒聽見,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彼霧氏族原本是我們的盟友。」率先開口的是雀兒喜,她渡步到我身旁,像是在用行動表示我有資格待在這,「近期局勢動盪不安,明面上我們還是盟族,但實際上他們已經不太理睬我們了。這座學校已經是我們的據點了,他們卻沒和我們報備就偷偷潛進學校,根本不把盟約放在眼裡。」
屬於人類結心者的瑪莉不安的說:「彼霧氏族食人,他們上岸的日子還不長,突然造訪有沒有可能要求在學校內『進食』?」
食人?那霧竟會吃人嗎?若是當時我和吳深穆走進霧中,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地下防空洞凝滯不前的空氣令人不適,幽暗中僅依靠露營燈的微弱光芒勉強視物,移動腳步、呼吸、低聲談話,任何一種聲響都能產生回音。
眼睛逐漸適應黑暗,我就著微弱的光源看清室內有多少人,含我在內共有十個人,除了雀兒喜、瑪莉、皮埃爾及吳深穆外,還有五位大學生年紀的男男女女,他們看上去和普通人沒兩樣,衣著尋常相貌平凡,沒有任何怪異之處,若是和他們在校內擦身而過,恐怕也不會多留幾分心。
雀兒喜指示皮埃爾,將其他人介紹一遍。
皮埃爾指著離我最近的女生說道:「她是瑯湖影劇系的同伴,可以叫她謝午嵐。」
謝午嵐個子很高,從座位上站起來時比吳深穆還高,目測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左右。她梳著整齊的中分瀏海,戴著一副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鏡,她手裡把玩著砝碼,發出叩叩的低沉碰撞聲。
謝午嵐坐在位子上,由下而上瞪著我們,她的聲音同她外表般生硬無感情,說道:「你們若扯後腿,依規矩處決。皮埃爾,別忘了我說過的合作條件。」
我盡量不讓自己受她影響,維持面上平靜,這是我很擅長的作法。吳深穆沒有我沉的住氣,他瞪了回去。
坐在謝午嵐身旁的二位男生站起。皮埃爾老師介紹道:「他們兩位也是瑯湖的同伴,戲劇系的方崇肖,和其結心者方崇卑。」他們一人眉開眼笑,一人面色悲苦,站在一起時就像戲劇世界的喜劇與悲劇面具。
方崇肖笑著說:「事情變很有意思了不是嗎?陸民不老這麼說嗎?危機就是轉機!」
方崇卑垮著臉說道:「那只是小部分人自欺欺人的想法罷了,危機就是危機,何來轉機之說,風暴將至,我們無一倖免。或許『我們學校那件事』也是他們搞得鬼。」
方崇肖聽了以後笑得更開懷,「如果『那件事』也是彼霧做的,那就更有趣了,我看這樣吧,乾脆抓了彼霧讓他們吃掉李蘋柔如何?如此一來那副皮相能繼續伴您左右,但又具備彼霧一族的力量,多麼美好啊!」
他這是什麼意思?我打了個寒顫。
方崇卑尖聲說道:「可憐啊可憐,什麼用處也沒有,只是因為『運氣好』救了我們的瀅鎮之首,小蟲子就妄想能站在肩上與首級同進同出。」
運氣好的小蟲子是嗎?我握緊拳頭,抬高下巴故作鎮定。我內心隱隱希望,雀兒喜能為我說點什麼,任何話都好。
然而雀兒喜不發一語,由著他們繼續譏笑我。
站在吳深穆旁的一男一女則是湘寒山美術系,男生說:「我在湘寒山學習美術,可以叫我黃傅洋,她是我的結心者卉卉,也是我女友。」他其貌不揚,頭戴暗色報童帽,外貌沒什麼識別度。兩人手牽著手親暱依偎在一塊兒,名叫卉卉的結心者看著雀兒喜的眼神很不對勁,那是充滿敵意,生怕珍愛之物會被搶走的警戒眼神。
我視線與瑪莉對上,後者對我露出微笑,說那是微笑也不太對,那僅僅是把嘴角勾起來而已。
雀兒喜站在這群人中心,冷淡的臉孔讀不出任何情緒,當其他人在報告事情時,她也只是公式化的應答,依照問題給予指令,與私底下愛捉弄人的模樣很不同,現在的她看起來好陌生。
這些人,這個空間的氣氛,每一項都讓人反感。哪怕一秒鐘也好,真想快點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直搗核心,「我們要對付的是什麼?」
回答的是皮埃爾老師,他說:「彼霧氏族是我們的老盟友,或者該說是依附在我族保護下的小氏族。他們主要活動在無水界交界處,也就是你們口中的『海洋』。他們會在海面上召出水霧使船隻迷途,他們能幻化成吞噬過的生靈樣貌,模仿其生前求饒姿態博取同情,彼霧最喜愛幻化成弱小形象,女人、小孩、老人、有殘缺者,引誘無知陸民驅船靠近。陸民們不疑有他,在蒼茫大海上見到攀附在木板上的可憐孩子,即便是鋼鐵造的心都會為之軟化,等到他們進入彼霧的狩獵範圍……」
「就會被霧吃掉。」吳深穆嘖聲,「聽起來就像以前航海日誌上記載的海怪。」
皮埃爾點頭,「沒錯吳同學,正是如此。彼霧氏族無論肉體能力,還是學習適應力都遠比不上海龍,如今的陸民已不再乘著木頭船在海上冒險,彼霧卻依然守著舊習,試圖裝弱小接近敵人,這可以說是他們的傳統驕傲,也是刻在骨子裡的先天特性。你明白我想說的意思嗎?」
吳深穆突然踢倒地板上的露營燈,原地打轉的露營燈光源,像盞舞台聚光燈,輪番打在我們每個人臉上,有的人面無表情,有的人生氣他的無禮舉止,也有人露出玩味的笑意,等待事態發展。
吳深穆呸了聲,說道:「重要情報藏頭藏尾,只肯透漏一點訊息,還敢問明不明白意思?把人耍著玩也要有限度。我要找的只有害死愛麗絲的傢伙,其他與我無關。快說,害死愛麗絲的究竟是什麼人?人在哪?」
瑪莉擋在皮埃爾面前,堆起笑容說:「你還是這麼急性子,我和你說好了,一定會把兇手帶到你面前,急什麼啊。」
這些人......真的能算是同伴嗎?
我瞥向雀兒喜,她依然冷著一張臉,彷彿觀看舞台表演的觀眾,旁觀滑稽角色們在舞台上明爭暗鬥。她空有瀅鎮之首的頭銜,手底下卻只有這些互相耍手段的「同伴」。
院聚回來那晚,雀兒喜嘶啞的求救聲,仍在我腦中迴盪——
「妳又懂什麼......所有人都誇獎我唱得好,是未來的希望,可是下了舞台卻沒有人與我共享喜悅,我唯一能做自己的地方,只有這個寢室,只有這個小房間。」
妳很冷吧雀兒喜,在這陰暗又潮濕的地方,由著各懷鬼胎的人攪亂妳的生活。
我學起雀兒喜冷眼旁觀一切。
我們如同一場《假面舞會》,戴上面具隨樂聲在舞池裡旋轉,為了自身利益聚在一起,貌合神離各有盤算。這之中又有誰是真正可信賴的同伴?誰又是將要被刺殺的目標?當樂音結束之時,又有誰能活著站在舞池中央謝幕呢?
聚會後,我和雀兒喜回到宿舍寢室。
雀兒喜看起來有些疲倦,動作懶洋洋的,她緩慢脫下外出衣,換上較舒適的居家服,問我:「覺得如何?」
我沒有把他們給人感覺很不舒服的事說出來,淡淡回:「沒什麼感覺。」
「呵呵,少來。」雀兒喜嘻嘻笑,她一屁股坐到床上,被她丟在床上的書本被回彈的力道震得險些掉下床鋪,她柔聲說:「妳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這裡只有我們兩人,想什麼就說什麼。」
這說法很誘人,我差點把真心話說出來,但我轉了話題,「現在有敵人混進學校,妳打算怎麼做?像我這樣的一般學生很危險吧。」
我沒有忘記自己不是結心者這件事,不敢忘記也不能忘記。我只是一般學生,好好銘記這件事,我反覆告誡自己。
為什麼他們譏笑我時妳不願為我出聲呢?
這句質問,我沒有資格提。
雀兒喜笑而不答,她拿起床上的書本,隨手翻著,自顧自說:「這本小說很迷人,妳看過嗎?主角到處追著看不見的敵人跑,到頭來卻發現,他所信任的同伴根本不是同伴。」
我沒有接話。
雀兒喜起身來到我面前,翻開書籍其中一頁,帶點磁性的低嗓說著令人迷醉的話,「如果妳也和我有一樣的感覺,那該有多好。但妳不會承認吧?我的蘋柔就是這麼倔強,所以我才喜歡妳。」
容不得我多想這句話的涵義,雀兒喜把翻開的那頁攤在我眼前,指著書內的句子——
我們之中有敵人的內應。
我瞪大眼看向雀兒喜,後者對我比了「噓。」的動作,雀兒喜又翻了幾頁,指著書中另一段句子,藉由小說的內容向我傳達秘密訊息——
我的身分不容許我出手,由你替我找出內應,我的私家偵探。
雀兒喜確認我收到訊息後闔上書本,伸出另一手輕撫我的頭髮,她替我撥順耳邊的髮絲,手背磨蹭我的臉頰,被她撫過的地方有些發熱,她用著在聚會時不輕易露出的美麗微笑望著我。
這叫我怎麼拒絕妳的要求......
作者的話:我在停更期間看了很多小說和寫作工具書,自從我把全部娛樂時間拿來寫小說以後,已經很久不曾好好看書了,充分閱讀以後卡住的思緒像是找到抒發口,創作的靈感又回到身上,這種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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