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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姊的出現救了我一命,她一如從前對我講話很溫柔,剛轉學來時,她就知道我的經歷,多次對我出言鼓勵,直到和雀兒喜等人產生立場衝突。中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如今與我面對面的女人已不是從前的陳姊,算一算時間其實也沒相隔很遠,卻已恍若隔世。
她讓我把衣服頂在頭上,溫柔從腰側環抱住我,讓我頭部保持在水面上,和她的賽蓮姊妹們一同朝湖心島游去。
從遠方看不出來,待我們靠近湖心島時,我才看清島上聚集非常多人,他們都隱藏在暗處,低聲交談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有些是見過的面孔,如方崇肖、謝午嵐等人,有些則很陌生,年紀看上去都還是學生。
賽蓮們上了岸雙魚尾便化作人的腳,我上岸後悄悄用外衣擦乾身體再穿上衣服,我們一群人出現後,島上交談的人有微妙的變化,他們讓開一條路讓賽蓮們上岸,當中沒有人要上前攀談,賽蓮們也沒有要跟他們對話的意思。
儘管現場氣氛怪異,但所有人都有一個共通點,那便是身上都是濕的,彷彿所有人都是游過湖水登島。換是一般人,全身浸溼成這樣定會感到不適,島上的「人們」卻沒有這種感覺,由著衣角、頭髮不斷滴水,彷彿潮濕對他們來說稀鬆平常。
諷刺的是,我現在也和他們一樣全身溼透,這讓我上岸時沒有被特別注目,彷彿我也是他們的一份子。
把我推下水的五名學生也被帶上島。
他們驚駭的模樣讓我感到同情,恐怕今晚他們都無法平安離開了。
領頭的女生最先清醒,她嗆咳一陣把嘴裡的水吐出來,發現被帶到湖心島上,周圍全是全身濕淋淋如鬼魅的人,她尖嗓大叫:「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誰?我在哪?」
她的尖叫引來所有人的關注,另外幾名同學也醒了,跟她一樣面露恐懼,搞不清楚現況。
其中一人指著我,尖叫大喊:「李蘋柔!這是怎麼回事!是妳搞的鬼?放我們回去!這些是什麼人,妳跟他們是一夥的?」
我算是跟他們一夥嗎?這問題我自問了無數次,直到現今都得不出答案。我不知該如何將複雜心緒整理成語言,只能沉默望著他們。
沒有人回應。
詭異氣氛使那五人臉色鐵青,全安靜下來不敢吭聲,想來他們也意識到這裡是湖心島,沒有外援也沒有離開的小船,萬一發生什麼事……不會有人發現他們。
皮埃爾老師適時出現,他身後跟著披毛毯的瑪莉,瑪莉和我相同,一身濕受寒發抖。她裹緊毛毯的模樣似乎逗樂海龍氏族的人,竊笑聲斷斷續續傳來。隔了一段距離的我能聽見,瑪莉肯定也聽見了。她臉色僵硬,將毛毯收起來,抬頭挺胸瞪向那些人。
和迷惘的我不同,瑪莉很努力在這群非人生物間求生存,表面上和他們同化了,卻在許多細微處顯露難以忽視的差異。
瑪莉往我這邊看過來,起先我以為她在看我,但她的視線卻是落在我身旁的陳姊,陳姊也在打量她。
瑪莉說:「妳是前任舍監?」說到前任二字時她特意提高音調,頗有挑釁的意味。
陳姊回:「妳是現任舍監。」陳姊雖面上帶笑,陰沉的口氣卻已洩漏她的心情。
賽蓮族的陳姊和海龍族的瑪莉,兩任試圖殺害我的舍監,現在竟同處一個地方。我現在的表情肯定也很複雜。
皮埃爾老師沒注意到兩任舍監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對我說:「李同學,妳怎麼會跟她們在一起?我在岸邊等妳等不到,沒想到妳已經到了。這五人又是怎麼回事?」
我正想說明經過,陳姊卻已發言:「我們受邀來此,自然要帶點見面禮了,這是我們要給老朋友彼霧氏族的禮物。」
有道人影從暗處走出,那女孩面無表情,靜靜往海龍氏族的人走過去,我認出那女生,她曾在游泳池與雀兒喜秘密會面,當時雀兒喜說,那女生是她的秘密使者,她差女孩去拜訪一位老面孔。
陳姊說她們是「受到邀請」來的,這解釋了為何游泳池裡出現本該被銷毀的咆像,雀兒喜暗中派人請賽蓮族來會面,而賽蓮族也應了邀約,來到湖心島上參與聚會。
也就是說,現在這湖心島上,聚集了曾與海龍氏族敵對的賽蓮氏族,以及與海龍有同盟關係,近期卻頻傳越界的彼霧氏族,我記得他們曾說過,彼霧氏族和賽蓮氏族常有紛爭,這兩族關係並不融洽。
今晚的聚會將牽動三族之間的關係,雀兒喜打算怎麼做?
從湖心島最耀眼的戲台所在處,傳來雀兒喜洪亮有威嚴的聲音,「人齊了,便過來吧。」學習聲樂的她聲若洪鐘,竊竊私語的人們停止說話,齊步往戲台方向走去,拖著濕漉漉的身體不吭聲前行。
我正要跟著人群過去,卻聽見腳邊傳來微弱的聲音,「李蘋柔......」是五人中的領頭女生,她氣焰盡消,驚駭萬分瞪著我,彷彿尋求救命浮木。
她說:「吶,李蘋柔,你們是什麼東西......看在同學的份上,放我們離開吧。」
我面無表情凝視她,淡淡說:「嗯,他們會讓你們離開的。」
「真......的嗎?我們可以平安離開的,對吧?」我的回答令他們喜出望外。
周圍空氣有些變化,湖面上突然起大霧,不尋常的濃霧片刻間壟罩整座湖心島,直到剛才都還能看見遠處岸邊的燈火,現在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湖心島成了與外界隔闔的孤島。
「嗯,可以離開。」我漫不經心地回答。
能離開的只有你們的外表。我心想。
濃霧往我們這靠近,背對濃霧的五人還沉浸在可以離開的喜悅中,濃霧將他們幾人覆蓋住,「嗚嗚嗚嗚......咕......嘎嚕......」從濃霧裡傳出使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前後約莫不到十秒吧,或許更短也說不定,當霧散去時,不久前還活生生與我講話的五人,成了地面塵屑。
濃霧在我面前凝聚,起先像團煙霧,煙霧收緊成棒形狀,棒形狀前凹一些後凸一些,人的形貌逐漸成形。彼霧吞噬了那五人,用了他們的皮相化成人形,他們雙眼澄澈,像初生嬰孩般,從喉嚨深處嘶啞出咿呀咿呀的叫聲。
我應該感到恐懼,但親眼見識彼霧吞噬化人的過程,那副不自然、超出常理的異樣光景使我移不開視線。這些人為所作所為付出生命代價,啊啊,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呢。
我緊握發疼的雙手,指甲裡填滿被踐踏時沾上的泥污,那些人圍住我時在想什麼?想著今晚可以打擊一個礙事者出口惡氣吧。結果卻是如此,不論多麼囂張頑強的人,面對難以理解的事物,脆弱的比泥地裡蠕動的蚯蚓還不如。
一直到皮埃爾老師過來拍我的肩膀,我才發現酸澀的眼睛眨也沒眨一下。
彼霧化成五人的模樣,陰森的臉孔充滿死氣,讓我聯想到喪屍一類的怪物。
皮埃爾老師催促我,「走吧。」
我點點頭,跟上老師的腳步往戲台走去。
湖心島戲台與其說是戲台子,更像是涼亭,雀兒喜就站在亭中央,以她為中心,現場與會人分成三派人馬。頂著五位同學皮相的彼霧們,面無表情加入其中一群人,在那群人對面的賽蓮族朗聲對他們說了幾句話,彼霧們沒有反應。我隨皮埃爾老師加入海龍氏族的人馬。
聚會過程很肅穆,海龍的人壓出柯茉雪時,彼霧的人馬顯得很焦躁,可惜他們使用的語言我聽不懂,他們討論了什麼,總結了什麼,我無從得知,
三族的人對於柯茉雪的處置很快有定論,他們釋放了柯茉雪,讓她自行回到彼霧。
賽蓮族中有一位女人站出來,似乎正與雀兒喜爭辯事情,彼霧的柯茉雪見狀,也跳出來搶著與雀兒喜爭論,三方似乎正為了某件事爭吵不休。
我聽見皮埃爾老師的聲音,「果然變成這樣了……」他擁著瑪麗,低聲說明狀況給她聽,我豎起耳朵聽他們的談話。
皮埃爾老師說:「瀅鎮之首的結心者,他們正在爭奪誰更有資格與她結心。賽蓮族同意附屬在雀兒喜麾下與她結盟,作為不背叛的條件是要與賽蓮族長結為結心者。」
我心跳鼓譟,偏偏這時想起雀兒喜臨走前說「有一天必須背叛妳」,原來她早知道會這樣了?她身份特殊,成為她的結心者將鞏固地位與權力……那我呢?在她的宏圖大業佈局中,我在哪裡?
皮埃爾老師接著說:「彼霧們也急了,他們認為過往的盟約不再具有效力,應該重新締結新的結盟方式,條件也是要瀅鎮之首的結心者之位。」
皮埃爾老師視線有意無意往我這看。
我……嗎?雀兒喜的結心者人選,我真的有在她的選項中嗎
突然我身旁有人往前站,我朝那人看了一眼,是謝午嵐。
她雙眼充血,表情扭曲,宛如見到仇人。她面對彼霧氏族的方向,喃喃自語著我聽不懂的話。
事情發生僅在瞬間。
謝午嵐衝到彼霧氏族,失控勒住其中一位彼霧族男性的脖子。
作者的話:如果你是雀兒喜,你會選誰作為結心者?是蘋蘋?還是賽蓮?亦或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必備的彼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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