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的馬戲團 - 第三十步 |第五幕：愚者的黑暗遊戲|

每當貝羅恩廣場的鐘在十二點敲響，那個有著棕色頭髮的小男孩就會雀躍的爬出溫暖的被窩。寒氣雖然像是惡棍搶走他腳底的體溫，但他那顆如太陽燃燒般的心從未冷卻。

小男孩穿著睡衣躡手躡腳的從房間走出來，來到通往明亮一樓的樓梯口。他的小手抓著把手的欄柱，努力把耳朵往下湊，彷彿這樣聽力就可以變得像漫畫裡的超人一樣。

母親的聲音在大門打開之後響起，她熱情的問候開門的人，親喏的語氣讓男孩覺得肉麻。那個人有著鏗鏹有力的嗓音，那讓男孩覺得很像獅子非常威猛，不像他的細緻像隻小鳥。

「他睡了嗎？」那個人問道。

母親無奈的笑了一聲。「那個孩子非要等你回來才肯去睡，他固執的很，不知道到底像誰。他大概正在樓梯偷看我們吧。」

男孩立即捂住嘴巴，無法理解母親怎麼知道他在哪裡。是他呼吸太大嗎？

那個人大笑，那個笑聲十分具有感染力，讓男孩也忍不住偷偷笑出聲。腳步聲走來走去，似乎正在靠近樓梯口。

「上面的犯人，我曼德警官已經透過線人莎拉女士找到你了，勸你在十秒內投降，乖乖束手就擒吧！」那個人說，反而逗的男孩努力憋笑。

「休想！」男孩咯咯笑邊回應。

「那看來我只能上去抓你了。」那個人用可愛的語氣威脅道，腳步聲迅速竄上樓梯。

當那個魁梧穿著藍色制服的男人衝上樓，男孩一邊尖叫一邊大笑的跑回自己的房間，卻被男人一手抱起。

「抓到你了吧！我的小犯人。」男人慈愛的說，一手撫摸男孩的頭髮，他親吻男孩的額頭，讓男孩繼續咯咯笑。

「你會陪我睡覺嗎？父親？」

他摸著父親制服上的警徽問道。徽章亮晶晶的他好喜歡，他也想像父親一樣。

男人再次親吻男孩的額頭，漫步走入他的房間。他們一起躺在床上。「我永遠都會的，格爾森。」

————

噩夢彷彿永遠無法停止。

他敬愛的父親躺在他的懷中，麻木的悲傷讓他察覺不到鮮血已如顏料染盡衣物。父親雙眼沉重的閉著，祥和的容貌帶著些許剛硬，像是單純不想看見他而已。

醫護人員和警察很快的來到現場，詢問周圍情況後就把父親從他身邊奪走，抬上救護車接著離去，他甚至沒說出自己的身分。

在警察封鎖前他就像是一尊被人遺棄的雕像僵坐在染血的街道上，畢竟說不出什麼有利消息，所以其他人也無暇顧及，人群像是霧氣一樣漸漸散開。

他們不在意，因為沒有人的人生像他一樣瞬間粉碎，像是塵埃一樣被人踐踏。

格爾森不知道自己握著父親的懷錶，不知道自己虛弱的站起身，走上父親原本待的房間，他像是幽魂般用空洞的眼神瞪著空蕩的窗戶，而他的眼淚沒有停止過。

巡視陌生的一切，他終於到注意陰暗的角落丟棄著許多被据斷的鐵欄杆，那股冰冷的色彩讓他眼睛睜大，腦中齒輪瘋狂轉動。

剎那間魔鬼侵蝕他的腦袋，毒液融入他的血液，憤恨啃食他的心臟，他像是野獸一般朝空氣悲痛的怒吼，步伐狂亂的衝到被鋸斷的鐵欄杆面前，他拿起一支，接著近乎狂暴的摧毀房中的一切。

有人害死了他父親。他理解出真相，殘忍到毀滅他所有良善的事實。

有人狠心的操控他父親脆弱的心智，然後殺了他！殺了他！

拿出沾血的懷錶，他不可能忘記誰知道他有這東西。

眼淚已經完全封閉他的左眼，腦袋除了凶惡的復仇不再思考其他。他迅速避開警員離開養老院，往通往馬戲團的街道跑去。

他的怒火燃燒他的左眼，格爾森拆掉繃帶，丟在一旁。一切他都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他要殺了奧古斯特，他要毀了這個馬戲團！

他沒有等待勞勃，直接跑到馬戲團待的地方，紅黃的大帳篷在他的眼中看起來就像監獄，而這個馬戲團則是邪惡的化身。

他的拳頭緊到關節處的皮膚繃得疼痛，可他一點也不在乎，他左邊面頰全是淚水，右邊卻可悲的無法流淚。空無一物的視線原本就只有黑暗，現在唯一的左眼也只剩怒火與強烈的悲痛。

他走入馬戲團，工人看見他都避而遠之，被他可怕的模樣嚇到而竊竊私語。他不想理會任何人，但卻有人抓住他的手。

他恨恨的回頭一看，原本以為會是提姆，結果是意想不到的人拉住他的手。

抓著他手的人居然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叫萊絲莉的女孩，她先是驚恐的看著他，眼中的害怕如此赤裸。「曼德警官，你還......記得我對吧？」她的聲音有著試探意味。

對，他記得，他怎麼可能忘記這張臉？

她就是讓他掉入陷阱的其中一個原因。他想甩開手，而他也這麼做了，完全忽略自己多麼討厭這樣對人。

「妳要做什麼？萊絲莉？」

她無視他聲音中的排斥，慌張的左顧右盼一會後，就把面容因不耐煩而扭曲的他拉進一間無人的帳篷。她的緊張無從掩飾。

「警官，你是對的——不管哪一個猜測。我的真名的確叫雪儂，萊絲莉是我的雙胞胎姐姐，她在表演上死了。而那次電話不是我打給你的，團長抓了偷聽你們說話的女人和她的男友，找了幫手催眠他們——才會造成那場事件。」

他睜大眼，以為她在耍他。可眼神卻透露她的話千真萬確，剎那間彷彿有鐵球用力敲擊他的頭腦兩側。

如果她真的叫雪儂，電話也不是她打的，那局長說的就是真的了，馬戲團玩弄了他。

而她卻隱瞞到了現在。

「為什麼現在才說出口？我為了妳——」

她突然抓住他的雙手，眼眸閃爍。「因為我沒有證據！是團長策劃了一切！伊莎本來就是在馬戲團工作，因為看中她的吸毒前科和有犯罪經歷男友，團長才計畫這些，我真的叫做雪儂！」

他皺眉的掙脫她的手。

「就算真的是，妳為什麼這個時候要跟我說出妳的清白？一切都太遲了！雪儂，我早就不是警察了，我現在只想報仇。」

他用悲慘的口氣說，父親滿身鮮血的模樣出現在腦海，他只能咬住嘴邊肉不讓嗚咽跑出。

女孩的眼中滿是疑惑與同情。

「我一直想找你解釋，但到處都有團長的眼線，而且我的計畫在之前還沒完成。我是為了讓你相信我，曼德先生。記得你跑去廚房與波恩先生對質嗎？別問我為什麼知道，我同樣也有眼線。總而言之，廚房一直在執行恐怖的行為。

藝人們吃的其實是人肉，曼德先生。團長一直向人口販子購買被綁架的人，不是逼迫他們表演，就是吃了他們！」

她說道一半就壓抑不住突然爆發的情緒，全身氣的顫抖起來，她不顧他的反胃再次抓著他的手臂。

「如今我有辦法帶著那些可憐人逃離這裡——請你幫我救救那些人，他們甚至還有一些是孩子！」

他的眼神混亂，頭腦彷彿有著一大團無法解開的繩結。內心深處他其實不意外小丑吃人——事實上他早就察覺不對勁。而那天夜晚奧古斯特說要安置那些人，其實就是要逼他們成為下一次表演的犧牲者或成小丑飽腹的食材。

他覺得噁心，從靈魂深處他不停發抖。

他不知道怎麼回話，一次性的事實衝擊，他根本無從招架。「怎麼幫？馬戲團裡都是人。」

雪儂鬆口氣的笑了，他不懂有什麼好笑的。「偶爾在新城市表演後幾天團長會放大家休息，明天馬戲團就要前往新的地方了，我們的計畫要執行只剩今晚。

我知道團長把那些人藏在哪，我們已經計畫已久，愛德華今晚會去城內辦事，他會用道具車把那些人弄出馬戲團。你只要幫我們注意團長他們就好。」

「愛德華？」他驚訝的問，不知道那人居然會參與這項自殺行動。雪儂紅著臉點頭。

「還有安娜麗、傑米跟提姆。不過提姆上午就不見身影了。」

提姆不見了？的確，他這幾天都沒有看見他人，這讓格爾森心生不安。事已至此他也無法抽身，按住雪儂的肩膀，他決定還是保他們安全要緊。

「小心行事，逃出去後打電話到葛雷果夫白朗區的警局，找到麥克爾·辛格納局長，告訴他一切。他會保你們安全。」

雪儂激動的露出了喜極而泣後的笑容，好像他已經救了她的性命一樣。

「謝謝你，曼德先生。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得去找愛德華，再次謝謝你願意幫助我們。」說完，她便從出口出去。

等她的身影一消失，他才憤怒且無奈的揉著眉心，他到底該死的為什麼要答應幫她？如果到時他害了她該怎麼辦？他已經害死太多人了，有時他真的恨不得殺死自己。

母親、父親、楚迪——接下來可能還會有更多，他該怎麼做才能避免他在乎人去觸碰死亡？

走出帳篷，天色已經漸暗，血紅的雲朵佈滿天空，彷彿會下起血雨一般。

馬戲團中的人漸漸稀少，格爾森打算趁這個時間先去找提姆，先前的目的被責任心壓下。而勞勃找不到他人會來馬戲團的，所以他決定之後再處理奧古斯特。

可事與願違，命運一樣與他作對。

正當他要往其他帳篷區走去時，兩個身影從對面走向他。他愣了一下，等他仔細看清楚是誰時，全身的血色彷彿被天空奪走。

披頭散髮的安柏哭腫雙眼的走向他，身旁跟著讓人膽顫心驚的大牙，大牙瞪著格爾森的樣子彷彿在想怎麼用口中尖銳的利齒撕開他的皮膚。

「團長……」安柏看著他抽泣，眼神驚恐萬分。「與你想來場交易。不願意的話——」她崩潰的哭出一聲，面容漲紅而淚水不停滑落。

下一句話有如利劍劃過他的靈魂。

「——你在乎的其他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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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步 |第五幕：愚者的黑暗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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