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车易位 - 第十五章《展品》

【本章注意】含对权力架空与人格物化的直接描写，以及对精神操控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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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落地窗外，中心城的钢铁森林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k9YOYhZy

孔林站在窗前，俯瞰着这片被能量网络和界墙系统严密包裹的领地，胸口的身份磁卡上面清晰地印着【孔林·卡特尔 - 战略执行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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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会议上的短暂高光，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虚幻的温度。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8cvWsS4q

埃尔德那句“切入点不错”的回响，让他在踏入这间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办公室时，心底甚至掠过一丝微弱的期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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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实就如同窗外冰冷的玻璃幕墙，坚硬而清晰地映照出他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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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个“业务”，正是对接处理自己在联席会议上提出的“联合勘探”建议。

基地管理部的协调函、研发部的技术需求清单、城防部的安全协作预案……厚厚一沓文件堆在他的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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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试图找回昨天在会议桌上指点江山的感觉。

他打开内部通讯系统，准备调取CCI地下管网的详细拓扑数据——这是勘探计划的核心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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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限不足。请联系您的上级主管或系统管理员申请访问权限。】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无情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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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一愣，随即尝试接入CCI核心能源网络的实时监控节点——他想确认一下昨天会议上提到的次级回路压力点。

【权限不足。该节点数据访问需S级授权。请联系董事会主席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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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起眉，转而想联系负责外墙区段加固评估的技术团队负责人。

【通讯请求已发送至埃尔德·卡特尔先生助理处，等待审批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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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的手指停在半空。

他点开一份需要他“签署”的初步资源调配草案，刚在电子签名栏输入自己的名字。

【该文件需最终审批人：埃尔德·卡特尔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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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再退一步，尝试启动一个简单的跨部门协调会议。

【会议室预定及人员召集需部门主管以上权限审批。请提交申请至行政中心，流程预计1-3个工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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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孔林就在这无处不在的【权限不足】、【等待审批】、【需上级确认】的提示音和电子弹窗中度过。

他像一个被精心设计的提线木偶，被安置在这间豪华的办公室里，面前摆着象征权力的印章，却发现那印章根本沾不到印泥，也落不到任何一份真正重要的文件上。

所有决策的神经末梢，所有信息的核心节点，所有资源的阀门开关，最终都汇聚到一个名字——卡特尔界墙工业集团（CCI）的董事会主席——埃尔德·卡特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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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战略执行总监”，所谓的“负责协调”，不过是一个光鲜亮丽的空壳。

他的作用，仅限于在埃尔德画好的圈子里，处理一些无关痛痒的边角信息，或者在需要时，像昨天那样，作为一个有卡特尔姓氏的“发声器”，说出符合家族利益的话。

他触碰不到集团真正的权力核心，更遑论去“执行”什么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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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在高管餐厅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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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集团真正握有实权的部门主管们，他们恭敬地向他问好，称呼他为“孔林总监”，但孔林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恭敬背后隐藏的距离感和审视——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发号施令的人。

他就像一个被摆放在橱窗里的昂贵展品，供人观赏，却无人在意其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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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勉强处理了几份经过层层过滤、毫无实质内容的报告，回复了几封礼节性的邮件。

当夕阳的余晖将办公室染上一层虚假的金色时，孔林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初入职场的兴奋和昨天残留的微弱期冀，早已被冰冷的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被愚弄的荒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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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算什么？

一个用来在重要场合展示卡特尔家族“后继有人”的花瓶？

一个用来在技术细节上偶尔灵光一现的备用智库？

还是一个…被埃尔德用“继承人”光环精心圈养起来，随时准备在需要时推出去代表家族利益的…高级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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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卡特尔宅邸的车内，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黑夜降临，车窗外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勾勒出中心城繁华而冷漠的轮廓。

孔林沉默地坐在后排，目光失焦地望着窗外流动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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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挫败感和巨大的茫然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Qr5t5s12

他不知道埃尔德到底想做什么。那句“切入点不错”和“没让你白学”带来的短暂温暖，此刻在现实的冰冷映照下，显得如此讽刺和虚幻。

埃尔德是在培养他吗？如果是，为何将他所有的权力触角都死死按住？

如果不是，又为何给他这个位置，甚至偶尔流露出那丝罕见的…算是认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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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明白，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稍微理清这团乱麻的视角。目光最后下意识地，投向面前的驾驶座。

柯萝正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窗外掠过的光影中显得沉静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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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冲动涌上喉咙，孔林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想问，想从这个同样身处漩涡、或许看得更透的人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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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

孔林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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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通过后视镜看向孔林。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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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张了张嘴，勉强挤出了几个字：“你觉得埃尔德……”

“叔叔”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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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住了。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犹豫攫住了他——这个问题，他该问吗？

柯萝，作为他的护卫，一个同样被卡特尔家族规则束缚的人，她能回答吗？或者说，她敢回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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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卡壳的时候，目光却紧紧锁定了后视镜中柯萝的脸。

他清晰地看到，在听到“埃尔德”这个名字时，柯萝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指关节因为瞬间的用力而微微泛白。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wpnYFzOTO

那并非恐惧，更像是一种高度戒备的本能反应。

紧接着，她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起来，不是困惑，而是一种仿佛被某个不愉快的记忆碎片刺中的微痛感。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h7eh8qzYk

嘴唇抿得更紧，唇线绷直，像是在极力压制某种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合时宜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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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表情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孔林捕捉到了。那不是一个护卫听到主人名字时应有的恭敬或平静，而是一种混合着警惕、回忆和压抑的复杂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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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瞬间，柯萝的思绪被猛地拽回了那个冰冷刺骨的地方——基地城防部的觉醒者评估中心。

那些工作人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像扫描仪。他们在她身上贴上冰冷的电极贴片，一边记录着各项数据，一边报着冰冷的数字。

“能量输出峰值…临界线阈值测定…反噬耐受度…”

“反噬风险评估：极高，不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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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最后响起几声意义不明的低语，不是赞叹，不是遗憾，更像是评估一件高风险武器的权衡。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DH44pxoa

判断其是否锋利，是否趁手，是否会在关键时刻崩断或者反噬自身。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VJSqzA4u

评估其价值是否值得投入资源去“维护”或“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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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们望向自己的眼神…那种只剩下纯粹的、对“功能”、“风险”、“价值”进行评估的眼神…

和埃尔德先生偶尔在少爷看不到的角度，投向少爷背影的眼神…何其相似。

这种话…她能说吗？她该说吗？

或者说，这本身，就是她作为“护卫”不该逾越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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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的嘴唇抿成了一条更紧的直线，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微微发白。

她透过后视镜，看着孔林脸上那混合着迷茫、疲惫和一丝脆弱期待的神情。

她犹豫了，最终选择了沉默。但那份挣扎和压抑的痛苦，却清晰地写在了她瞬间绷紧的侧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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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看到她的表情，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了柯萝偶尔流露出的、对某些特定环境的抗拒。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eAtL5U81

他想起了她身上那股与年龄不符的、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的冰冷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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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萝的过去，她成为“商品”之前的经历，她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背后隐藏的故事…这一切，埃尔德从未提及，柯萝也从未主动说起。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i9l86r7i

但此刻，她脸上那转瞬即逝的表情，猛地捅开了孔林心中某个模糊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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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德看他的眼神…和那些评估“商品”价值的人，看柯萝的眼神…是不是有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相似？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散了他心中那点可怜的迷茫和残留的、对“叔叔”这个称谓的温情幻想。

一股强烈的自嘲感从心底涌起，带着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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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还在痴心妄想？

还在试图从埃尔德偶尔流露的、不知真假的温和里，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父爱”痕迹？

还在幻想自己真的是被当作“继承人”在培养？

甚至…还妄想从柯萝这里得到关于埃尔德的“真实”评价？

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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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林靠回椅背，闭上眼揉了揉鼻梁，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对那个还在心底某个角落自我催眠的自己，做最后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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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声音带着一种彻底放弃挣扎后的疲惫和清醒，他又睁开眼，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光影上，仿佛在回答自己刚才未出口的问题。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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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而过，在他眼底映照出变幻不定的光影。

这一次，不再是恍惚感。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彻底认清现实后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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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里映出的柯萝，表情也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波动从未发生。

但孔林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看向柯萝背影的目光里，除了清醒，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那是对同病相怜者的，一丝无声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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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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