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詩中有話】宅米寫詩，你寫故事。 - 離一切相，即一切法。

她醒在晨曦破曉時，昨晚日落南履，元真好不容易整攝心神送來，仙途路遙萬千，送這一程，只一個差錯，元真便完了，懷裏的人會怎麼樣倒不知道，沒有這樣送人來的例。

路一偏差就錯分千途，途途惡險，也難為他能辦到。

雖說辦到了，臨走放下圖，終有回眼一望，踩進光裏時，烏髮被削去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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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已將天染放金光，這村只一個塘、一竹屋，她跨出臺階，望那石灶上冉冉炊煙，一名老翁白衣舉柴刀破薪，手勢輕飄，好像不必用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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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故地，異境了。她當初隨元真在此修成仙骨，現在該記不得了。

元真避情飄然而去，此地是他心血成就，當時慨然贈予老道修行，「人非緣雲，尊駕仍需有個落腳處。」第二重天一邂，元真這麼說。

這老道方得悠然在此第二重天巔，獨盡浮生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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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暇都在參那卷玉簡，道蘊相異，難思難解，某日元真踏光而出，見他望玉簡沈思，敍舊之外，提了一句：仙在六道內，何不求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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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解脫也難，元真現在五十陰魔境受考，缺少明師，冥道幽險怕已困境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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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託負的她——老翁望了一眼心中嘆氣，開口道：「你便在此度你本命餘暇吧。你道力未穩升天難去，收你在此是因人之託，也是與你有段道緣，好好待著，好好修吧。」

「我怎麼在這裏？」她問，「前事莫問！」老道答。

「我怎麼什麼都忘了？」她哭，「前事莫想！」老道答。

「我甚至不記得我是誰。」她哽咽，老道一楞，簡短的定義：「誰又是誰？此亦屬前事。打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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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努力的想了又想，多日一無所獲，又來問老道：「沒辦法不想！」

「正常！」老道淡答：「這顆心難調。」

「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半點過去。」

「乾淨，好極了，乾淨了正好起修。」放了串元真用過的佛珠入她手：「道在當下心。當修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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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數著珠念佛，一直覺得自已有件事還未哭完，在大悲中生生被收住。

那還存在心裏的眼淚一滴滴，在最靜寂時便可聽見它順心尖，滴答！落入漾散波紋的淚池。

落淚的滴答聲有一種規律，她順著這規律安放佛號，心慢慢能定了。只是常想：「這是誰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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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她駐在畫前望得入神，這雀畫得太靈，似虛著畫中，畫得真豈難，難在僅兩三筆墨就活脫脫。

「怎未點睛？」她笑問，「如此丹青入了神，可不能點，點了便飛了。」老道答。

「它知道要飛那裏去嗎？」她問。「大概是要飛尋畫它的人身邊吧。」老道隨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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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它的人？她望向先生房裏其它墨帖，「元真畫的嗎？」

老道哎呀一聲笑：「倒還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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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認得他？」「仙道不究竟，他留話要你與我學佛求解脫。」「元真知道我？」她急問，這名極擾她心，知道這人跟自已因緣必深！老道只答：「看好你的心，覺照久了雜塵自然淨，說不定你這端靜，他那端才好解！」

老道不再說，但說要她靜，隔天小室裏卻無端散放更多元真的舊書畫，老道一踏進便急：「哎呀，叫你靜心，你怎麼招回來這麼多？」

她訝然：「我招得？」

「哎呀！」老道一跥足：「給你另尋個名師吧。我這修仙的，佛法我還在門外，教不了你。元真把你託我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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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真把我託你？」她聽這話忽然眼淚流，心裏那窟淚也在起洶湧，那是為元真流的淚？還是元真為她流的淚？

她蹼通跪地，那麼多的淚究竟為得什麼事？她怎能只在這二重天的空白中淡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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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問了，否則他的苦就白受了。」老道把靈雀畫反掛，焚香起念。天外又來一羅漢僧樣人，兩人互安詳問訊，「求大羅漢為我剃度，這女子是元真託的。」

羅漢點頭一笑，竹室內淨水、剃刀已齊，羅漢停駐書畫前，「他什麼都修得好，馭法書符迆邐開道，敕字鬼神得臨，呼風喚雨也行。」老道最後一次捻鬢微笑。

「雖是假物最教迷人。」羅漢點點頭，輕提剃刀往老道鬍下一劃，老道多年引以為傲的飄飄仙鬚—迷人的假物—紛紛落地。

「昔日尊者，鬚髮自落，咱們沒人家莊嚴啊。」兩人一笑而出，老道沒了仙鬚，那肚子大了點，下顎皺了點，仙氣頓少，向羅漢指指她，仍求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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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隔陰迷，著得不深，他無此礙，反因此著前境太深。他度你太多次，與你的每一世都成他的心魔境，那一世他以仁義為名殺業太重，難出了！」羅漢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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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還是半分沒想起來，但就地一跪：「求您度元真。」

羅漢點頭：「的確救法無用，只有度法能全。你若能自度，斷你這分糾纒因，也許他有力出這心魔。」

她回屋拿剃刀，也將自已黑髮一把把斷得參差。

羅漢頷首，「仍參覺照吧，看你修得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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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漢留半分在此教授，去半分入元真殺戮境中，為他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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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是一片乾淨，若她還有舊事塵影，這顆心定抓不住！那些熱得灼人的眼神、燙痛人的淚，只要一瞬回迷，就會把她送回元真身邊，兩人將一起沈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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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畢竟隨他修已多世，很快參照開悟。

羅漢又道：「本是悟後起修，你尚未修穩，功力未全，現個僧人相斷他執念就好。你若隨他迷，那你們又入輪迴前功盡棄，而他不能破心魔再上一階，便仍需去受殺業報，機難再有，你得抓穩心。」

羅漢取墨為雀點睛，雀一搖轉飛進眼來，她攀上雀身，那雀由空中向低而旋，一縮翅入陰境，她離落雀身，黑窟外兵刀殺嚎…

走出黑窟她正待嫁，霞冠在身坐於床緣，元真在門外吸口長氣，風拂簡設的紅簾，門內若現紅袖顏 。

步履輕進，他心旌搖曳，在這種關頭還得要應這女子一個傻願，一踏出這門，有無命可回都不知，這女人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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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喝盡了桌上的酒定神，喝盡才思及這是合巹酒，只好把她杯裏的倒半杯給自己，坐到床緣，手也抖了。

她在紅蓋頭內，用心覺照當下一切，不取不去，靜了己心，抬手自掲蓋頭起身回轉，忽是玄袍、手持拂子；又忽成如今，己然圓頂，合掌以對。

「師兄！這些世之前，莫忘了你我是一同發心修行的人。我略有悟，請你端神靜聽，」她靜靜的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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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一切時，不起妄心。

於諸妄心，亦不熄滅。

住妄想境，不加了知。

於無了知，不辨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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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哪一世？也那麼多世的聲音紛疊而出？「竟到如今仍在流轉？」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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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是羅漢來接口：

「非因非缘，亦非自然，

非不自然，無非不非，無是非是，

離一切相，即一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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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了。離了一，走了雙。只是已不同境。

隨那雀鳥重回竹屋，老僧呼她坐，給了她一杯茶。這一日，仍又一日，依舊村塘竹屋柴薪石灶冉炊煙，如此而己。8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rJzS2sEq

第一次未恭逢盛，第三次循例參加，暫留文應個響，版主好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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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一切相，即一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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