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物語． - 《騎士的過去 · 上》

《騎士的過去 · 上》

Apr 6,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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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暖的春天逐漸步入尾聲，緊接著要面對的便是夏季無情的酷暑，然而在這五月中旬的夜晚，一陣陣微風吹拂、依舊讓人感到些許寒意，而這也讓我原本沉悶的腦袋清醒了不少，至少比起一個人在房間裡煩惱的時候，思緒更加清晰、也更加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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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啦，突然把我從超市裡抓出來，發生甚麼事了嗎？」

　　他不解地詢問，我們雖然從國中同班至今、在當時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了；但自從升上高中後，彼此都有了新的交友圈，關係自然不像從前那樣稱兄道弟，雖然還遠不到尷尬的程度、但卻總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距離。

　　我們背倚靠著超市外停車場的水泥牆，一同仰望著不算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時順風而來的雲朵遮蔽了大部分的天空，只能從雲層間的縫隙窺見一絲月光、以及一兩顆特別明亮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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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沒有啦，想說很久沒跟你聊天了，啊哈、啊哈哈哈……」

　　我露出極度不自然的微笑，就連聲音都在不知不覺間高了八度，而他則是一副「這傢伙在搞甚麼啊」的疑惑表情，可惡，這就是你對待國中好友的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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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就像隨堂測驗一樣，總是來得特別突然、而且往往都寫不出甚麼像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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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間，他順著牆壁蹲了下來、接著不發一語地直接坐在骯髒的柏油地上，任由碎石和沙土沾染他的棉褲和掌心，他也表現出毫不在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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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記得我們國中是怎麼認識的嗎？」

　　他由下而上注視著我，颯爽的笑容以及不拘小節的態度，讓我在這瞬間似乎回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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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記得。」

　　我淡淡地回答，正好這時吹起了一道稍強的晚風，讓四周的樹木左右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原本靜止在空中的雲層也開始加速流動，等風停歇之後，我繼續對著坐在地面的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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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我只覺得你帥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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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絕對不是謊話，直到現在我依然覺得他是個了不起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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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廣為人知的謠言是這樣的：校內的不良少年帶頭欺負他的妹妹，因此他獨自一人暴揍那群壞學生，狂暴的行徑和壓倒性的力量至今仍被譽為傳說，被學弟妹們不斷傳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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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那場戰鬥根本不像傳聞中的一面倒，而是一場賭上性命的死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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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便是恰巧路過戰場的唯一見證者，在他擊倒最後第六名不良學生的時候，全身上下也早已布滿血痕，猶如電影中鬥技場最後倖存的戰士，雖然獲得了勝利、卻也在瀕死邊緣，似乎只要微風輕輕吹過，他便會直接倒下、接著陷入永恆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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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所料，他移動的腳步變得踉蹌、連基本的保持平衡都做不到，最後只能無力地趴倒在碎石地面，膝蓋和掌心都染上了褐色的沙土和血液，要是就這樣放著不管的話，肯定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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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振作一點啊，喂、喂！」

　　我立刻推開當時剛買不久的自行車，狂奔到這位平常幾乎沒甚麼交集的同班同學身旁，看著他不斷滲血的傷口和一塊又一快的瘀血，我也顧不上甚麼體貼和溫柔了，直接靠著毅力和腎上腺素將他攙扶到保健室，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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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包滿繃帶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的事情了，雖然治療時間漫長，但真不愧是號稱最強的保健室老師，如此大量的傷口居然以一己之力、在簡陋的保健室完成了所有包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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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自己當超人嗎，要打架也多帶點幫手吧？」

　一個沒弄好的話會死掉喔。保健室老師無奈地坐在病床旁搖搖頭，看著意識清醒、卻始終閉口不語的他，老師繼續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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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不是學校正式的保健室老師，但還是希望你能把打架的理由告訴我，視情況、我才能決定是不是要上報給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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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是一長串令人難以忍受的空白，但其實當下我只有一個想法：奇怪，我根本不需要在這裡吧？我到底在這裡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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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等我逃出保健室，他沙啞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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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欺負我最重要的人，我要他們付出代價。」

　　他握緊了包著繃帶的拳頭，這是我頭一次看見平時還算溫和的他，眼神中燃燒著明確的怒火和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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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閉著眼睛，似乎在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回應，我還以為他會像大部分的師長一樣說些甚麼「這種事應該要先跟老師說啊」或是「就算如此也不能用暴力啊」之類的廢話，這種該死的答案對於被害者來說，無疑只是搧風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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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遑論有的老師甚至還會請加害者向被害者道歉，還自以為好言相勸、一副「對方都已經道歉了，你就原諒他吧」的態度，更是讓人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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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已經跟學校求助過了，不但沒有任何幫助，對妹妹的霸凌甚至還變本加厲。」

　　他的聲音裡充滿哀傷和絕望，對於大部分師長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逼迫他只好選擇最直接且有效率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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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

　　老師緩緩站起身、背對著我們走向保健室門口，離開前他只留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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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認為暴力是正確的，但我承認它確實有存在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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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比這所學校的老師們有用多了。他笑笑地又多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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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天後直到畢業為止，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那名保健室老師，連帶大量腐敗的教職員一起，從我所就讀的國中徹底失去了蹤影。2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JPylmoLnf

　　「……而我跟你還莫名其妙地混在一起了。」

　　我一邊看著超市的入口，一邊感嘆地說，他的妹妹似乎結束了購物、正在排隊等候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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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還用說嗎，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喔。」

　　所以啊。他依舊坐在地面，朝著我伸出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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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就找我商量吧，我會盡量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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