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曾經有個人說她很愛我。
現在的社會或許開放,但是非主流的戀情總會有人說閒話,她不顧自己的身分地位無視言論壓力與異樣眼光,整整五年的追求,我才將自己交給她,卻換來家破人亡的下場,遭人凌虐後丟入寒冬時的河川,最後奇蹟般活下來,我卻成為半身不遂之人。
我還記得當時的水溫有多冰冷,因為不甘就這麼死去,在地上爬了許久後昏過去,據說有人發現我時地上是條長長的駭人血跡,醫生是抱持救不活的心態行動,結果我卻活下來了。
這是多麼幸運卻又不幸。
我靠著借來的十塊錢,打電話給曾經的恩師才有了依靠,看著已經年邁、滿頭白髮的老師真為我來到這偏僻之處時,我原本因人抹滅的信任之心再次點燃、忍不住落下眼淚,在心裡提醒自己,從今以後再苦都不能哭,這是最後一次。
為了不給老師添太多麻煩,我拒絕大多的幫助,老師還是把我安排到他以前教書的鄉下地方,那裡民生純樸不像都市叢林險惡,我不會被認出來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可以安安靜靜度過剩下的日子。
所以我來到了這裡,以輪椅代步活動範圍只有家跟院子,這裡的人熱情、一切看似美好,卻像一把火在燃燒內心的痛,過去曾經有的美好回憶浮上心頭,我痛得仍是微笑,謝謝村民的關心與幫忙。
我絕對不會像她一樣,把恨意轉移到不相干者身上。
來這半年,有天我在院子裡吹風時看見一位爸爸手靈巧地用雜草編織成蟋蟀給孩子玩,每天都在浪費時間度日的我,想起小時候很喜歡削竹筷做東西,把家裡的筷子都浪費掉了,被媽媽罵了很久很久。
因為回味,我拜託鄰居幫忙砍附近竹林的一根竹子回來,跟平常一樣婉謝其它幫忙,雙膝跪坐在地上自己把竹子鋸下一節就花了不少時間,反正萬事起頭難,坐在輪椅上發呆是一天,在地上鋸竹子也是一天,我不能一直靠著老師跟村民的憐憫過日作廢自己的雙手。
在自己的堅持下,我從不知道要做什麼到有了興趣,每天都在削竹片編織各種東西,從結實的竹繩到竹簍,東西多了分出去送大家,偶爾會有孩子跑來跟我要玩具,我會跟他們說怎麼用語比較有禮貌,某次寄信給老師時提起這件事情,老師回信時寫著『不如閒暇時教教那些孩子識字吧?』,我才想起老師是這裡最後一任教職員,從他之後便無人,這偏遠鄉村就被城市遺忘了,學校也已經荒廢,再想想那些孩子學會新詞彙時的得意表情,嗯,就這樣吧。
教他們識字有基本的保障,平常村民會請我幫忙看契約老不老實,這裡的人大多不識字,我平均水準的教育在這彷彿是出國留學回來的博士,雖然我很樂意看一輩子,但只有一個人識字也不好,所以平常閒來無事時,我會教這些孩子寫字、識字,因為這樣的關係,大家開始稱呼我竹先生。
我想會稱呼先生而不是女士,原因在老師曾經告訴他們先生可以用來當作老師的意思,反正我也不計較,那個假名字就像一層防衛一樣,將真實的我遮蔽了。
現代人很少會從一位先生聯想到女人,所以她也不會敏銳地發現我還活著的事實。
在這裡,我可以自己過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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