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們幾人正在吃營養午餐。營養午餐時間大概是高三學生最自由的時間了,我們和幾個其它班的學生一起討論有關畢業紀念冊、畢業典禮的事情。老實說,我們班一點也不喜歡畢業紀念冊這件事,跟著大家拍照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明明有些人基本上都不會說話,卻還要裝出好感情的狀況。當我這樣跟母親說的時候,她只是告訴我,拍紀念照不過是為了讓家人安心而已。要我就像破任務一樣解決這件事。至於我要不要買紀念冊,就隨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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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班今天早上去拍了紀念照,所以今天午餐才會聊到這件事。我們班上所有人都能畢業,不會有分數不過關的狀況。不過其實,高中也會想方設法避免這件事發生。不只是課後輔導,還會靠補考加分。對我們台灣的高中生來說,這些事情好像就是我們人生的一半了。每天讀書、考試、做習題、模擬考等等,就讓我們精疲力盡了。更別提還有補考、課後輔導等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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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時候,幾個女生正在化妝。她們似乎很羨慕我立體的五官,我則羨慕她們可以快速融入人群,不會被人以歧視的眼光看待。當她們說出混血兒加分這件事時,我則告訴她們殘酷的現實。很多打工是不收留我的,若我長大要租房子也比別人更加困難,路上的大家都會以珍奇異獸的眼光看我。除此之外,更難交到真心的朋友。因為我跟別人長得很不一樣,這點讓我著實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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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們化妝完後,問我要不要也上淡妝。我點點頭同意後,她們便在我小麥色的肌膚上作畫。最終,出現了優雅到不像高中生的面龐。我笑了出來,告訴她們技術很好,讓我成熟了許多。她們告訴我,也不是每個人都會以歧視的眼光看我,至少她們不會。也對,已經同班兩年了,大家都了解坐在隔壁的人是什麼德行。是好是壞,溜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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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換上了學校準備的學士服,我不知道原來高中生畢業典禮也穿學士服啊!我原本以為只有大學畢業能穿,但問了問這裡的老師也表示不清楚這件事。或許,這是只有我才會疑惑的問題吧!我們在老師的帶隊下,來到了學校的大門前。蔣中正的銅像已經被拆下來了,換成一個看不出所以然的長翅膀的男人。據說,這副雕像的名字叫做自由,不知道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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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照的過程中,我們幾人吱吱喳喳聊著最近的考試題目、將來要去的學校,還有未來的工作等等。很多人已經知道我不會去上大學了,但還不清楚我想做些什麼。老實說,我也不清楚。應該說大部分的台灣學生,在大學甚至出社會後,都仍然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麼。不過,現在有件事可以確定,我想去那座教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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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跟母親聊到了外婆。外婆是一個魔女,至少她是被大家這樣形容的。根據母親以前的記憶,外婆會用草藥幫助人治病。除此之外,也精通古怪的醫術,等她到了台灣才知道,那不是什麼祕法或者魔法之類的,只是單純的中醫罷了。母親提到中醫的時候,會提起父親。就是父親告訴母親,那些褐色的藥粉是中草藥,是傳統醫學的一部份。她提到這件事時,還會臉紅,看起來就好像小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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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樣貌看起來很年輕,看不出來已經六十歲了。據說,她會用各種藥草藥浴全身,所以皮膚看起來才緊緻有型。除此之外,外婆也很少生病,據說無論是毒草藥,還是養生草藥她都會吃,就好像範馬勇次郎曾說過的那樣。雖然外婆應該沒聽過這號人物,但或許某些道理是全世界共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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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拍畢業照的時候,提到了外婆。幾個女生很驚訝,驚訝於外婆被稱為魔女這件事。她們詢問我一些傳統的魔女形象,我才告訴她們,其實魔女騎掃帚是跟童話故事相反的。魔女掃帚的方向跟一般看到的相反,這點讓她們更加震驚。只不過,當我說起外婆可能更像是醫生或營養師時,她們又回歸到了現實。最後,她們提到記得拍照片給她們看看,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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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南夏提到了最近上映的殭屍動畫,問她對於殭屍有沒有興趣。南夏表示,殭屍片的結局是最為困難的部分。往往殭屍片都只能以「冒險還會繼續」作為總結。殭屍仍舊存在,危機沒有解除。她對於這樣的現象,已經疲乏了,所以不再愛看殭屍片。現在,出現了另一種邪門歪道的殭屍片,那就是在混亂與危機中慢生活。對此,她也提不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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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問起對方,什麼樣的故事才會讓她喜歡。她是這樣說的。在平凡無聊的日常中,加入一些不合邏輯、錯誤,且詭異的橋段。像是一隻會說話的貓咪、只在半夜出現的白人男性、有錢的流浪漢等等。她告訴我,這世界還有好多故事橋段還沒有變成電影,她想做的事情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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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BL廣播劇呢?」我詢問她,會不會想要拍攝自己喜歡的BL故事。她搖搖頭表示,若自己拍攝了就享受不到那種情感與未知性。她告訴我,喜好跟專業是不一樣的,可別混為一談。她拿出她的手機,要我看看裡頭的影片。據她所言,是她拍的一段小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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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始在一場漫才表演,當眾人專注於台上的漫才表演時,台下有人突然倒了下去。一股臭味從倒下的人的口中出現。那人死了,是被毒殺的。緊接著,鏡頭轉向街上,一對父子正在逛街,然後從附近商店跑出了兩個搶劫的劫匪。短片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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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怎樣?這只是開頭。」我告訴對方,我摸不著頭腦。故事似乎想模仿台劇的犯罪片,但只有開頭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認為那兩個相聲演員看起來很是專業,一個爆炸頭,另一個俗氣西裝,很是吸引人。再來,倒下的那個大叔是南夏老爸吧!他的肢體看起來好僵硬,不過真有種中毒倒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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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是想當啥?導演還是攝影?或者美術,腳本之類的?」她告訴我,她的夢想是導演。當我問起她的目標時,她告訴我,她要去好萊塢拿金像獎。不過那是最後的目標,她的第一步是直擊金馬。她告訴我更多有關她要去的南加州大學的事情,在學測結束後,她會開始去辦手續跟申請相關資料。明年才會想辦法加入其中,在這段時間她會創作出她的第一個作品。隨後便是說起英文考試、學術研究教材等等我聽不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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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妳有目標吧!」我想起了詹老師所說的話,若我想可以輕易進入台大的法律系。我並沒有那種想法,只不過是會讀書罷了。除此之外,法條、法律、公民意識啥的,我可沒有。詹老師也告訴過我,那些人只是看書面成績還有面試態度罷了。對我這樣的學生來說,可是相當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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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老還說,大學再找興趣跟未來工作目標就好,反正大家都這樣做。」我想了又想,那還不如不讀大學呢!詹老師似乎只是以「在社會上生存」當作唯一目標。最終,我們還是得成為社會的一枚螺絲啊!偶爾,我會覺得這樣也好,至少不用愁吃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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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午餐時間,我們聊著要擺什麼POSE來拍照,大家提到可以辦一場復古趴。如果所有人都穿舊西裝、舊洋裝的話,感覺很有趣。幾個女生提到,就連髮型跟妝容都可以改改。其中一個男生則表示,也可以穿軍裝。有幾個男生有在練肌肉,穿軍裝可以凸顯身材,他們很喜歡。午餐時間,大家集思廣益,說著未來要去南部、中部之類的話題。還有人表示,等學測過後就要去考機車駕照。總之,這間教室很是青春,讓人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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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出去,午休時間已經跟老師提過了,今天是攝影會的日子。同時,也是我的生日。我跟南夏離開了教室,當我們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時,老師並沒有露出疑惑的神情,只是告訴我們,攝影會加油!幾個熟識的老師甚至給了我巧克力,當作生日禮物。至於體育課的李老師,則丟給我一包洋芋片。他只是說了一聲,知道我不吃甜的,才會給鹹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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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謝過後,南夏才問我殭屍片的事情。我其實是因為攝影會的楊同學想要我扮成殭屍,口味很獨特啊!原本以為要穿比基尼或者學校泳裝之類的東西,結果是破破爛爛的OL套裝。除此之外,據說楊同學還找了會特效化妝的學長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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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道一提,我已經知道楊同學的名字了,叫做楊承浩,是個好名字。」我們來到了六樓的美術教室。美術教室可謂相當空曠且乾淨,算是我們學校最棒的地方了。或許是因為高三學生的美術課都變成數學或者國文的緣故,我們總感覺有些許陌生,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走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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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去教室,就出現了很多人歡迎我們。當然,楊承浩也在其中。他拿出他的單反相機,希望能夠替我們拍幾張照片。他告訴我們,等到明年我們就不再了,他會很想念沒有我們的一年。幸好,我在這幾周不斷做運動、減少糖分攝取、早睡早起、燙衣服並且做了除毛。現在可謂萬無一失,我立刻照要求擺出POSE,透露出青春的氣息。原本以為只有相機,但看起來還有好幾台攝影機,要我比出一連串的POSE,讓我有點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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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給我一個不屑的表情。」我穿上女僕裝,將想要被踩的男生踩在地上,說著不懂意思的日文。我現在看起來就好像洋娃娃一樣,任人擺布。我沒想到他們居然還買了狗練、馬鞭等等道具。不得不說,在鏡頭面前,我有點害羞,但習慣後卻又覺得很是不錯。當我被人誇獎喜歡的時候,我不時露出靦腆的笑容。我該不會,喜歡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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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夏看到我在鏡頭面前逐漸熟練,笑了出來。我看著笑容有點癲狂的南夏,才發現這女人有著我們都不知道的一面。她正在用盡全力對男生們搧巴掌,每打倒一個男生,她就會露出怪異的笑容。至於男生們,則會用盡全力感謝。這是什麼性癖揭露大會嗎?我感到有點害怕。南夏的笑容越加癲狂,甚至要求被打過的人再來一次。恐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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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換了好幾套衣服,甚至有點用到了上課時間。不過,我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學生,只是跑到天台抽菸。當然,抽菸的只有我,南夏則是在滑手機。我問了南夏,是否知道李恆講的話,他說我說不定很適合當老師。至於詹老師則說,我可以進法律系。南夏老爸則希望我考電機系。現在,南夏則認為我應該出現在鏡頭面前。我告訴對方,我只曾出現在我媽曾負責的那本時尚雜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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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公眾人物嗎?我啥也不會耶。」我抱怨自己不是那種人才,當當小模或者拍照或許還行,但成為公眾人物就代表要具備足夠的知識。我可不幹!南夏直接問我,那我想要做什麼。老實說,我不知道。我只想安穩地度日,這樣不行嗎?南夏搖搖頭表示,那是不行的。當我失去了往前的動力後,接下來失去的就是往前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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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個便利商店店員,也挺好的啊!」南夏表示,那就是暴殄天物了!她叫我看看我自己的成績,不管是模擬考或者月考,都在前排。跟其他人比起來,我已經贏太多了。現在說自己不知道未來要做什麼,會不會太囂張?我看著她的神情,並沒有任何囂張的氣息露出。我只是告訴對方,因為我害怕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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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自己不是那些材料,害怕自己辜負別人的心意,害怕失敗。」我清楚告訴南夏,我害怕自己的未來什麼都不是,所以寧願成為最弱小的一份子。成為大學生、出社會工作、未來志向等等,這些東西他媽的學校不會教啊!學校只在乎成績,學校只在乎排名,學校只在乎我們有沒有觸犯校規而已。學校他媽什麼都不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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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中只要讀書就好了,但大學不一樣。大學要學好多東西,像是人生、工作、實習、工讀等等。我辦不到!」我告訴對方,我很害怕,害怕走錯路。若我選擇的不是我所愛的呢?這該怎麼辦?沒有人告訴我答案,老師不行,母親不行,補習班不行,就連南夏或者小優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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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就放著爛吧!」說完話後,南夏就離開了。我只能一個人繼續抽菸,默默望著外頭的世界,獨自一人對這龐大的世界感到恐懼。我當然知道自己不能這樣,但我又有什麼辦法。我不是故事的主角,也不是擁有某種使命的勇者,我只是一個高中生而已,怎麼可能會懂自己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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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夏有夢想,小優也打算考大學。至於我,則打算渾渾噩噩過一陣子。我想起了李恆所說的,或許我能夠當老師,拯救更多像他一樣的人。我用手機翻查當老師的必要條件。需要修的學分、需要見的高官、需要的證照等等。我躺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默默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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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努力拚盡全力的南夏好耀眼,這樣的人才會成功吧。我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去求個能讓那三人成功的護身符。至於我,就算了吧。到頭來,我還是將自己的位置放在如此之後,以為這樣就能讓人生輕鬆一點,但似乎不是這樣。我看著手機螢幕暗下來後哭花臉的自己,笑了出來。最後,我到底想要得到什麼?我實在不知道,或許當我問外婆這問題的時候,她會給我一個可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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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祈求一個近乎不認識我的人,就好像把命運交給別人一樣,這種人通常是電影中最早死的。希望我不要變成那種人。我在心中暗暗發誓,渾噩的生活就到法國旅行結束為止。我必須要在那之前,找出自己是誰、未來有什麼可能性。我果然需要的是,一點點往前的說教,還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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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外婆所說的詛咒,所謂的詛咒不就是一輩子尋找不到自己嗎?不知道自己的根,不清楚自己的未來,渾噩度過自己的過去,最終沒有得到任何解答就結束一生。這樣沒有任何火花的生活,真是我想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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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在心底小聲念叨。最後,這聲音大到蓋住了周圍一切的聲音。這兩個字將我緊緊包裹起來,變成一顆巨大的炸燒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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