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文中寧復虎頭圓臉,身形胖厚,他換上了刷白的新衣,剛才因生氣而凌亂了的短髮重新梳理整齊,頸上掛了一串長長的木珠,佇在軍事廳的中央。他的長鬍和頭髮花白,兩道眉毛卻是又濃又黑,像把大刷子般左右橫開,正高高地佇立在石階之上俯視眾人。
軍事廳擠得人滿為患,個個手執兵器,臉色凝重,眼睛都聚在布文中寧復身上,他身旁的一名將領大聲喊話:「各位壯士兄弟,你們都是我軍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明日天一光,奇種就會發動攻勢,而你們!將身懷重任!成為向外國增求援軍的使者!你們都經歷過戰爭的摧殘,見過奇種的殘暴!你們要用自身的經歷去說服援軍的首領!你們當知道,要是輸了這場仗,落到奇種的手上,那將會比死更難受!」說著把一枝枝的密函發了下去,「你們將會分別拿到,向東方及北方的城邦緊急求援的密函!要看清楚你們的目的地!不要弄錯了!」
那密函是一枝銅製的管子,只有手掌的長短,竹子的粗幼,管子的兩端給烙封了起來,用力搖晃的話還可以聽到裡面紙張碰撞的聲音。
「密函被封在銅管裡,火侵水淹也不怕。記住,只有在見到對方的城主或國王後才可將密函解封!接下來分發號碼牌,同號碼的為一個小隊,取過乾糧馬匹後在天亮前趕緊出城!」
軍事廳裡的眾人取過號碼牌後,便去和自己的隊員聚在一起排隊取乾糧馬匹。
一位少年剛取過號碼牌,正在原地打轉,擾攘中被一隻大手搭住了肩膀。
「喂喂,龍吉小兄弟,你怎麼也在這裡?」那隻大手的主人正是糟老頭阿山老。
龍吉答道:「剛先有人問我們誰有親眼見過奇種,我一舉手就被拉過來了。」
阿山老說:「是喔,我還以為他們只挑從柏子山那邊逃過來的人。」豎起一隻拇指往身後一指,「我們大伙兒都是柏子山人,在大敗給奇種後逃出來的,沒想到來到了難中還是沒能逃掉命運。」
「命運......」龍吉看著手中的號碼牌,喃喃道。
二人立在稀來攘往的通道上說話,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邊上。阿山老取過龍吉的號碼牌,一看大喜過望,摟住他的肩膀哈哈笑道:「看來我們的緣份不淺啊,龍吉小兄弟。」又給他看自己的號碼牌,兩塊木牌搭在一起,用紅漆寫著顯眼的「參」字。
石階上的另一個角落一前一後地站了兩個人,火炬把皇將布文中弁卅的一張臉照得稜角分明,他看著底下的人們,恨得牙癢癢的:「我們堂堂一城之軍竟然要聽從兩個粗野獵人的指揮!成何體統!」
他身後的另一個人說道:「皇將請忍耐,我們要以大局為重,應先渡過眼前的這個難關。」
布文中弁卅雖然心裡也明白,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要是難中城倒了,就甚麼都沒了,他沒有把握能擊退奇種,就唯有讓別人來做。可他還是一口氣吞不下去,開始罵起他的堂哥布文中寧復:「哼!要不是奇種這麼快就打過來,我就先把這個爛皮鬼寧復扯下來再說。他的命生得好,大伯的十幾個兒子居然只死剩了他一個,讓這個爛皮鬼撿了大便宜!寧復他懂甚麼管治?憑什麼做城主?居然還當著那麼多人面前讓我難堪!這份恥辱總有一天我會還回去!」
那手下不由得心頭一驚,到處掃射了幾眼,生怕被人聽見了皇將在直呼城主的名字。
「這是當然,論才學外貌,禮儀談吐,皇將通通比他優秀,欠的就只是一個城主老爹。不過現在奇種就在邊上對我們難中虎視眈眈,皇將現在若能忍他人之所不能忍,待他日平定了奇種之亂,這個帳到時候再算也不遲。」他身後的這位手下一身厚甲,可全然沒有武將的英明神武,反倒讓人覺得他是個會躲在暗角偷襲的卑鄙小人。
聽了手下的一番奉承後,布文中弁卅的心情緩和了不少:「哼,也對,反正他也七十六了,恐怕也沒幾年命活,到時候不知道是老天爺還是由我送他上路!」轉過來對那手下吩咐道:「利白,你要幫我好好盯緊那個老傢伙的一舉一動,我們總會等到一個好時機的。」
「皇將英明,在下遵命。」那位叫利白的厚甲兵恭敬地應道。
城樓下,鄰鄰的火光正從北門出發,點點魚貫而出。天上沒有半點的星,似乎也在透露著這片土地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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