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生命的意義,宿命的羈絆,感情的真諦;在飛越這個世界後,一切都是如此的虛無縹緲。
如果我跳了下去,我會去到哪裡,天堂、地獄還是輪迴?過去我漫無目地思考過,現在是時候去尋覓答案了,或許這是重開的機會。
曾經我是如此盼望世界來到满目疮痍的時刻;可是我現在卻是如此的孤獨—未來已是沒法追逐。
「離開吧。」我慢慢移動步伐,朝向那未知世界的邊緣進發。
「你真以為這樣就能重開人生嗎?」突然背後的一把低沉富有磁性的聲線,將我已埋進虛無的心挖出。
「你誰啊?!」我轉頭一看,是一個穿著黑色的長風衣(像偵探服)的奇怪男人,他還戴著黑色紳士帽,配上一個白色附有微笑表情的面具。
「哼哼,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我只想來和你聊聊天;聆聽你的內心,了解你的想法。」面具男休閒地随意走了幾步,而且一直手插口袋沒有直視過我,姿態傲慢。「聊天?真是好,很久都沒人和我聊過天了。」雖然我搞不懂這個男人的動機,但我還是坐在了地上想和他談談;也許是我太過寂寞只想和人傾訴,不論是誰。
「聆聽?了解?從小都沒有人認真聆聽過我,了解過我,包括我的父母。」我只是對著空氣喊道,沒有轉頭面向他。
「父母當然不了解你。他們將你誕生在這個充滿悲劇、猜忌與冷漠的世界,還未經過你的同意。所以他們怎麼會理解你的想法,不論你如何的不滿意,過得有多糟糕,他們都認為只是你不夠努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對不?」
面具男的言論一針見血,使我沉默了下來。
「還不如跟我聊一聊。」面具男接著說。
「你想和我聊什麼?」
「我想知道你來到這裡的意義是什麼?過去經歷過什麼驅使到你來這裡。」面具男寧靜了一會後才回應我。
「意義,人生的意義在哪?過去我有夢想,有追逐理想的行動,為此我付出精神和努力,可是結果呢?我失敗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然而沒人知道。」我講著講著,不禁有種心酸想哭的感覺。
冷風緩緩吹打我的臉頰,我瞭望這座暗淡的城市,內心的悲痛在一一發作。
「看來你有些情緒化喔,還沒講到幾句話,就那麼焦急都差點哭了;不過,我知道你這句話的重點是“沒人知道”。」
「沒錯,想要別人的理解是多麼的困難;沒有得到理解,簡直是痛苦之中的痛苦。」
「所以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你跳了下去,會得到人們的理解嗎?試想像化成鬼魂的你目睹世人仍然是事不關的樣子,那些人漠視你、傷害你的人過著清閒自得,甚至生活得比你快樂,到時你只會承受更多的痛苦。」
面具男的言論讓我陷入了沉思。
「尤其你還年輕,你的死亡只會引來更多閒言閒語。無數人會罵你沒用、廢物,心理承受能力差。沒人會可憐同情你,和你在生前不會有任何分別。對於那些討厭你的人來說,你的死甚至會成為他們的快樂之源。」
面具男的言論直擊到我的內心,我原以為我能放下一切,而現在久違的憤怒與憎恨又再湧上心頭,到達快要爆炸的臨界點。我站了起身,對空氣瘋狂大叫了數聲。
「可是我能做什麼?!我一直以來會怨天怨地怨自己,可是每一次都是越想越窩囊,沒法釋放;我憎恨這個社會和世界,可是我的懦弱最後只讓我來到這個天台,尋找重生的機會。」
「憎恨,你有著憎恨不就夠了嗎?你可以放下悲傷,可以放下痛苦;但唯獨是不能放下憎恨,憎恨是進步的動力;憎恨是無懼一切的催化劑。既然世人沒法理解你的悲劇,那你就用你的憎恨帶給他們悲劇,利用憎恨使你重獲新生。」面具男平和的噪音卻充滿魅力和激動人心。
「你說得對,我早忍受夠那些漠視我的人了!」我轉身對向面具男,原是空洞的眼神變成展現出無數火焰的目光。
「你記住這句話“世人事不關己,我偏要將世人捆綁在一起”。是時候要清除掉那些冷漠又醜陋的人了。」在我視線右邊的面具男也轉身對向我,並向我徐徐走近。
「清除?」
「直話直說吧,就是殺掉他們。」
「世人事不關己,我偏要世人捆綁在一起……清除……那我要怎麼做?我始終沒勇氣去傷害任何人。」
「人類真是奇怪的生物,有勇氣去了結自己的生命,卻沒勇氣去奪去別人的生命。」
「……」我一時間沉默不語。
「放心,我會幫你的,我見過無數和你一樣的人,他們最後都將憎恨的種子化成殺戮的鮮花,而你這一朵鮮花亦將會完美的綻放。我們亦會提供足夠的生活資源給你,之後的日子你一定會比之前的好過。」
「但我還是擔心這樣做會招人討厭,亦很害怕。過去我一直樂於助人,罵不還口,我真的不敢——」
面具男打斷了我,聲音高昂地說:「招人討厭又如何?不論你是個怎樣的人都會引人厭惡。這個世界——做好事會被人罵你是偽君子,對你冷嘲熱諷;即使是平平無奇的一生都會被人欺負、詐騙、鄙視。你承受多少痛苦,都不會有人關注和重視;反而你殺一兩個人,你坎坷的一生就會受到大眾的關注,甚至得到理解。」
他說得沒錯,我一生之中從未傷害過任何人甚至樂於助人,卻偏偏受到數之不盡的言語針對、恥笑和辱罵,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甚至連上天都沒有體諒過我,給我充滿悲劇的人生。在空虛、焦慮的日子中,只有我默默承受傷痛,被絕望和孤獨埋葬的我只有心存芥蒂。
既然這個世界賦予我的只有痛苦不堪,是時候把我的痛苦還給這個世界—錯了,還給他們的是我積累已久的憎恨。
面具男打消了我餘下的猶疑,我內心堅定地點頭表示認同。
「哈哈哈哈哈哈……」隨後面具男發出駭人瘋狂的大笑,我不知不覺興地跟他一起發出同樣的笑聲。
人與惡魔之間的距離其實只有一步,尤其是對世間已經沒有留戀的人,那怕是一句話都能驅使他們踏上惡魔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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