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五十大樓後,奈特給了我一封信,那是希芙和他一起共筆寫出來的成果。根據他們的信中指出,以前就有人在研究梅毒這種絕症,而那些資料都被放在西區的醫院之中。於是,我又重新踏上旅途,想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救。但必須老實說,其實我的內心很是平靜,對於我能否得救這件事我總是抱持著樂觀的態度。即便有會死,我也不打算為了死亡多傷心一刻。我只是抽著捲菸,慢慢往西區醫院出發。一路上,我輕哼那首搖籃曲,不知道其歌詞的含意,但卻讓人很上頭,就好像捲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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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光是一天下來就有超過一半的時間在睡覺。這些睡著的時間,我總是做著一樣的夢。在夢中,我不斷尋找一株鮮紅色的怪異花朵。每當我碰觸到那株花時,我就會醒過來。有時場景在天上,有時在廢棄的醫院之中,有時在大街上,有時則在浴室裏頭。我的精神狀況越發危險,能感受到腦袋中會出現奇怪的聲響,碰!碰!碰!每當我努力思考時就會出現這樣的聲音。除此之外,意識跟不上眼睛游移的速度,當我的眼睛追趕事物時,意識在瞬間後才會跟上,這點讓我很是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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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一聲我撞上了水泥建築的牆面,看來我的身體已經快要走不動了,即便比之前好上許多,還是無法應付日常生活。我看著鼻子不斷冒出的血液,深紅與灰色的液體混上一股濃厚的建築廢棄材料味,能感覺出來我的身體因為母株、梅毒的緣故變得不正常。我揉了揉腦袋,碰!碰!碰!的聲音不斷從腦海深處發出,不知怎地,身體很是疲憊,就好像好幾天沒睡覺一樣。希芙說,當生物好幾天沒睡覺,其生物鐘就會大亂。不僅腦子會出現怪聲音,還會看到幻覺、產生莫名的痛感與嘔吐感。除此之外,身體還會出現黑青色的斑紋。我看了看身體,似乎有些地方有點發黑,還會有疼痛與灼熱感。看來,我的狀況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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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對自己身體狀況感到難過,只是有點惋惜,總感覺自己不能再跟希芙見上一面就要死了,真是的。我又重新點燃捲菸,越過了幾個由流浪漢聚集所形成的聚落。有人願意付我寶石與石頭,換共眠一夜,但我拒絕了。拒絕的原因並不是錢或者他們很骯髒的緣故,只是單純覺得我隨時都有可能在做愛的過程中死去,不想讓他們留下痛苦的回憶罷了。不過,我倒是可以跟他們聊聊天、訴苦,還有喝他們請的純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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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有個沒有名字的孩子掉進河裏,之後就在台北傳出沒有名字的人會落入冥河底部的傳言。」有個烤火的流浪漢一邊喝著深褐色的液體一邊告訴我有關很久以前的故事。隨後,他遞給我一隻他特製的捲菸,味道很像貧民區聞過的那種,這讓我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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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還有一位缺一隻手的流浪漢,他是金底下的人,因為那場瘟疫失去了左手。緊接著,他便被豔陽街的人趕了出去。他流浪到了五十大樓,同樣沒有人要他,所以開始過起了到處走的生活。他告訴我,在這流浪漢的團體中,他才有歸屬感,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樣。他的捲菸味道很不一樣,似乎是點燃一種黏稠的類似液體的東西來抽。這味道讓我想起了廢棄燈塔的灰塵,很像那種有鹽味與髒亂空氣混則在一起的東西。我與他們倆在路上烤火,一邊談論接下來的去處一邊抽捲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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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治梅毒?那不是絕症嗎?根本沒有人活過幾個夜晚!」流浪漢表示,前陣子很多人都死於梅毒,這已經習以為常了。他認為,這是一種詛咒,是神明給我們的詛咒。當他講到神明時,不禁激動了起來。他不斷嚷嚷,神明是邪惡的東西,會吞噬那些可憐的人,並以此為樂。看得出來,他很討厭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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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奪走了我全部的東西,從妻子、孩子、歸屬,還有健康。」斷了手的流浪漢跟我抱怨,他很害怕接下來又會失去甚麼。他告訴我,他曾誠心祈禱過,他跪在神明面前,不斷祈求神明寬恕他一生的罪孽。即便要他用一輩子來贖罪也無所謂,只要神明不要再奪走他甚麼就好。然而,卻沒有任何用處,一切都只是空談與枉然。他憤恨搥胸並且告訴我,他很生氣,生氣的點不是失去了甚麼,而是沒有人或者神明願意救贖像他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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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示意那隻斷手是在瘟疫中失去的,大家不記得金了,但他還記得。金曾經是個不為個人,只為團體的老好人。但是,不知為何某天起他就改變了,有人說是因為他的女兒染病了,有人說那就是他的真面目,有人說金被人威脅,有人說他的秘密就藏在廢棄醫院中。他低聲示意我靠近一點,接下來的話他不想給別人聽到。他表示,金的屍體究竟埋在哪裏還沒有定論,但有個傳言表示金的屍體就在那間廢棄醫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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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傳言,金擁有十足的智慧,或許能幫助妳從梅毒中脫困。」很多人在廢棄醫院中看到過金的身影,金就好像還在他們身邊一樣,這點讓很多人感到安慰。然而,這是否也代表了一種作祟呢?認為是與不是的兩派人馬開始爭鬥,最終達成和解,以誰都不准去打擾金做結尾。現在,廢棄醫院門口還有守衛守著,但只要到後門的地洞中就可以穿過守衛進入。隨後,流浪漢拿出一枚地圖,做標記的位置就是我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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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屍間,一定要去停屍間看看,那裏有很多資料。據說以前金就是把那裏當成據點的,任誰也不敢靠近。裏頭的資料大多是用中文寫的,但都有翻譯,或許對妳的旅途派得上用場。」流浪漢把地圖硬塞到我懷裏,要我好好活下去,不要重蹈金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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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是個好人,流浪漢不斷重複這句話,直到我離開為止。我看了眼廢棄醫院前的守衛,他們看起來很是懶散,打哈欠外加抓癢,即便有人扔他們石子,應該也不會被理會。我從他們眼前經過,打了聲招呼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地洞前進。地洞位在廢棄醫院後門不遠處,進入其中後就能順著路線來到廢棄醫院一樓。地洞內潮濕,有很濃厚的臭味。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知真身為何的動物屍體。我越過排泄物和嘔吐物形成的通道,最終來到了廢棄醫院一樓的廚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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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頭有把精緻的廚師刀,不知道平常是切甚麼的。我將其放在手上把玩,此刻才發現這裏並不是很暗,頭頂上的天花板破了好幾個洞。除此之外,還會有動物爬行奔跑的聲音時不時出現在頭頂遠處。我稍微揮了揮手中的刀子,居然沒有任何鏽跡,看起來就好像不久前才被打磨過的一樣。當我拿起刀後,門口處出現了一隻手飄浮在空中,它指向右邊的方向,看來那就是下一個目標的櫃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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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台處有個乾枯的屍體被擺在地上,看來有段時間了,不像是核戰爭留下來的遺物,更像是不久前進來這裏探險的人。不,不是探險,我看到它的脖梗上繞了一圈繩子,看起來像是自縊而亡的,繩子經年累月而斷掉了。這具屍體的手中握著甚麼東西,我用盡全力將屍體的手打開,一不小心折斷了它的五根手指。手裏握的是一把鑰匙,看起來像是下個地點院長室的鑰匙。我看了看鑰匙上頭的文字,是中文字,意思大概是院長室吧!背面則是一朵奇怪的花。我認得這是梅花,跟我身上冒出來的一樣,不知道在這代表了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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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院長室的途中,那隻漂浮於空中的手又出現了,它指示我向上走,但我不打算答理它。我打算先去藥房,看看有沒有可用的藥膏,我身上的槍傷又開始疼痛了起來,感覺母株的效力在減退,而我又不想再讓身體涉入母株的成分。所以,我打算進入藥房看看。根據地圖,直走後右轉再穿過走廊就抵達藥房了。藥房跟我想的不一樣,原本以為會有很多藥品排列在牆上,但實際上卻是幾乎都是垃圾與空罐。看來,有用的藥品早就在核戰爭後就被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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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垃圾,還有動物的屍體。」我不禁發出感嘆,覺得現在就跟流浪漢說的一樣,被神明拋棄了。我的身體又開始出血,好不容易覺得好了一些,但沒過幾天又開始疼痛了。我摸了摸額頭,好燙。除此之外,身體好冷。明明方才還沒這樣的感覺,冷靜下來後才意會到自己身體已經快要崩潰了。我將那些罐子一個個打開來,每個藥罐中都沒有藥了。牆邊的櫃子沒有、桌下的櫃子也沒有、地板上也沒有。最終,我只能放棄回去。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看到了那隻漂浮的手指向一個罐子,搖了搖裏頭確實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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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開罐子,無數的飛蛾從裏面飛出。臭味與恐懼侵占了我的意識,但當我回過神來時,裏頭確實有一顆奇怪的藥。藥的樣子很像玻璃珠子,不僅觸覺像,就連放在舌頭時的冰冷感也一模一樣。我不知道這是治療甚麼疾病的藥物,但根據希芙所言,大多的藥物都含有退燒、減少疼痛的成分在。我將其吞了下去,一瞬間感到無力便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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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厥中,我正在思考這樣做到底對或不對,但仔細想想,無論如何我都快死了,所以根本沒差。現在,我只想要吃點東西,像是霍特爾作的奇怪食物之類的。當我回過神來時,身上的痛感確實消退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只覺得很睏且想吐。腦袋中碰!的聲音依舊還在,只是稍微減退了。我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身處院長室門口,大門被鐵鍊和鎖頭給封住了,我包包內的那把廚師刀沒有不見,稍微敲了鐵鍊幾下,它便應聲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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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門,裏頭是滿滿的獎盃、證書,不知道這些人造物是由何種材料製成的。看似玻璃,但又不那麼光滑。除此之外,它比玻璃柔軟多了,稍稍可以掰凹。我翻遍了整個院長室,找到了一份資料。資料上頭寫了關於金的個人訊息,不只有中文,還有其他地區的語言。即便我看不懂,也能知道金似乎被某人看管住了。我將有用的地方找出來,大致上說金的死不是場意外,是有人精心安排過的。然而,上頭寫的日期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其它份報告提到的相關人士都死了,沒有任何留下來的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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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梅毒的相關報告嗎?唯有又快又強的心臟才能戰勝疾病!」我發現了一張便條紙,上頭特地標註如此寫道。然而,即便這張便條紙起碼存放上百年,上頭的筆跡卻仍是清晰。這種異常感就好像有人要我發現這些似的,對此我打了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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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翻找院長室的抽屜,各層都有梅花的紋路,不知道有何意義。在第三格的抽屜中找到了鑰匙,看來就是停屍間的鑰匙吧。我檢查了鑰匙的紋路,果然也是梅毒的花朵的紋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老實說,我還是不清楚,只能照著那隻手的指示,先去停屍間看看了。我走出院長室,此刻感覺到人的視線,就好像有人正在偷偷看我一樣。即便我轉頭回去,也沒有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看來有十足的信心不被我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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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著地圖上的指示,越過各個不能直接穿越的地方,有的地方有大洞,有的天花板砸了下來而沒有踏腳處,有的有腐蝕藥物的氣味,有的則單純讓我覺得穿越過去很不好。我能感受到一股異常在我的身體發生,感覺好像有人刻意調快了我發病的速度一樣。該怎麼說呢?這幾天下來,病情加重的速度很快,根本不合常理。根據沃德爾所言,我體內的藥物應該足以撐到台北中心,但事實卻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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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思考一邊前往停屍間。不久,我打開了停屍間偌大的門,一股濃厚的化學藥品味道衝進鼻腔,我吐了出來。這味道很難聞,比屍體還要糟糕許多,我只能用嘴巴呼吸,並且小心順著喉嚨生長的花莖。看了眼停屍間,似乎被改造成了辦公室,沒有任何一具屍體放在這裏,只有裝屍體的櫃子正在嗡嗡作響。奇怪,明明是沒有人的廢棄醫院,但裝屍體的櫃子卻在震動還發生聲響。不禁讓我懷疑,是不是我瘋掉了呢?正當我思考的時候,我看見了牆面上有個巨大的花紋,那是梅花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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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桌子上找到了一封文件,當我看向裏頭時驚呆了。那裏頭放的是金的個人資料,第一次看到金的畫像時,我想起了一個人:那個斷手的流浪漢。金長得跟那個流浪漢一模一樣,不是很像而已,而是一模一樣。除此之外,斷了一隻手的樣子也如實復刻出來。很奇怪,根據希芙的說法,金並不是殘疾人。那麼,這張畫像應該就是珀斯和普爾分屍金的時候畫的。但是,是誰為了甚麼目的而畫的?這點並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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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與神明達成交易,用自己的性命與尊嚴換取眾人的幸福。」這句話是這份資料最底層的總結,只有這句話是用粗體字寫成的。我不知道金到底跟神明做了甚麼交易,只知道或許金不是我們想的那樣。當我冒出這想法時,其中一個櫃子發出了碰撞的聲音。隨後,一隻斷手從櫃子掉了下來。這隻斷手是隻左手,跟剛剛飄於在空中指路的是同一隻。為何我能如此判斷呢?因為這隻手的無名指上頭有個梅毒花紋的戒指,不知道其意義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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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這隻手帶了出去,想找找那個斷手的流浪漢,但不管在哪裏都沒有他的蹤跡。即便問了其他人,對方也只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我在說誰。或許,那名流浪漢是金的血緣,希望我幫忙金的靈魂離開這間廢棄醫院。然而,我始終不知道我這樣做正確與否,只知道若將人的屍體用火燒盡,對方就能回歸安詳。我將這隻斷手送入火堆之中,並且將戒指留了下來。興許,這枚戒指會在以後給我某種祝福。等到那時候,或許我就能夠理解神明到底是何種東西了。我望著不斷向上延伸的黑煙,不禁思考,我死後是不是也會有人祭奠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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