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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 by IG: the_narrator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QlxDoJ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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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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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15，他抬頭望望頭頂粉紅色的霓虹光管，再回頭觀察街上稀疏的人流後，躡手躡腳地拐進一座唐樓的梯間，腳步急促跨梯走上三樓。前方迎來一個40多歲，衣冠楚楚，臉上仍帶口罩的男人。兩人對望半秒，氣氛尷尬。兩人低下頭來，往相反方向繼續前行。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NdZHfCdzc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dlBQAe5e - 那唐三樓的左右兩室都是劏房，但右方沒有那姣紅色，滿布絲帶的魔幻氛圍，門外也沒有掛上吊牌。他於是往左拐，踏進那一開三的開放式單位裡。他凝視着前方那三扇門，心情忐忑，似是門後暗藏大洪水，一開門便會把他從三樓沖落大街。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SZ8tei1d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dfegGWq1 - 他順着次序，走近A室，看到「請稍等」的手寫門牌，隱若聽到門內有兩把聲嘶力竭的聲音在喘着，於是將目光投往B室，再看到「請按鐘」的手寫門牌後，猶豫了數秒，才緩緩伸出手指按下門鐘。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yYTJjHLe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zoM1G0Ga5 - B室大門打開，一陣庸俗的薰衣草香氛像洪水般摸鼻而來。他眼前是一位穿藍色低胸緊身裙和高跟鞋，貌似近40歲的熟女。她體型豐滿，骨架寛橫，但紅紅的胭脂蓋不住歲月的痕跡，眼角漸現的皺紋。她向他報以一個熟練的微笑問道，「要進來嗎？」他低頭輕聲說，「我再看看。」然後她立即板起臉來，回收那熟練的微笑，把門關上。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k0lXtms8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2FiI3s8f - 他看着C室，靜默地做好心理建設，想說服自己，應門的將會是個不合眼緣的女人。但他又耐不住未知的引誘，決定按鐘求證，好讓自己死心。門一打開，一位身型嬌小的女人從門邊慢慢探出頭來，似是用大門遮掩半身，並說了聲「你好」。他雖然看不見她的衣著，也不敢將視線凝視在她容貌上，但又因為這女子腼腆的應門動作，感到莫名的興奮和緊張，無意識地把一條腿跨進門框，並用手輕輕推了一下門，輕聲地問，「我可以進來嗎？」他想推開門後的未知。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y5x6Rf4x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FsXhsL49 - 他進了門，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把門關上，徐徐地走到他面前。然而她沒有立即轉過身來，而是背對着他，彎低腰撿起床上的電話，再裝作打理原本已很齊整的床單。他凝視着她那黑色絲質睡裙和那段外露的纖幼小腿，血液都慢慢流向下半身。她轉身低着頭用普通話說，「你介意我把燈光調暗一點嗎？」「不介意」他說。她伸手把那盞情調燈關暗，然後說「可以先沖一下，左面。」他隨便沖了一下，便走出浴室，又呆呆的站在浴室外。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Tsy9lSOQ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QeRDKxDDS - 「過來躺吧。」她用溫柔的聲線說。他沒有作聲，半裸地躺到床上。她看他似是不太自然，有點尷尬，便世故地跟他寒喧兩句，嘗試打破這沉靜的氣氛。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sXHAZWvB
「那麼了？工作壓力很大，想鬆一下吧」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4Z5YtzB6S
「不是啦。」他簡潔的回應。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z2pkxbPb
「哈哈。男人嘛，都有需要，我明白的。」她盯着他無名指上的戒指說。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xo1f2JBh
他不知怎樣問答，只是報以她一個微笑。她也識趣地不再追問，便用手指在他身上掃來掃去。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RdNQvhn7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JEVFywZsS - 他開始陷入微醺狀態，身體放軟，意識變得迷糊，知覺都集中在那根遊盪的手指。突然，他的下半身突然給一股濕潤的暖流緊緻的包圍着，使他動彈不得。他微微抬起頭看，只見她那頭頂的上下晃動。他想看清楚她的樣子，但又給刺激得軟弱無力，頸部無法支撐起頭部，只好繼續躺下，閉上眼晴，感受被支配的安全感，嗅嗅那個女人的體香。過了一會兒她問，「要開始了嗎？」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O7tathqoy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sJfncXWH - 他點頭示好後，她緩緩地坐上他的身體。但不出兩分鐘，他的面容變得繃緊扭曲，喘不過氣來，然後低聲呻吟了兩秒。他再度張開眼睛，身體像是洩了氣的球，但又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全裸的上半身。他清醒後第一個念頭，是希望趕快穿回褲逃跑。畢竟兩分鐘對一個尚有自尊的男人來說，就如返回16歲初嘗時那種短促的幻覺、那種不由自主的韌力。正當他坐正身子時，她看着他說，「很久沒做吧。」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P1og3RRw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B042iCJE - 他對這句半真半假的安慰感到尷尬，心裡泛起自嘲的念頭，「我應該是你今天最輕鬆的客人」，但還是重複了她的話，「嗯，很久了」。她笑着回應，「不用怕羞，很多男人都是這樣，多點上來便行」。穿回衣服後，她將他送到門前，並輕輕吻了他面頰一下。他沒有正視她，但也對她說了聲多謝。他急急地離開那座唐樓，快步走到兩條街口外的地鐵站。那時是晚上22:45。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7mmOPB6v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6Q3jGlDC - 他又突然停下步，內心納悶地問自己，「為何我已經記不起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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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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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一星期多，他偶然會浮起那床上朦朧的印象。可惜，那印象只有她穿着黑色睡裙的背影，以及完事後睜開眼才留意到那對小而美的胸脯。他想過再去找她，但他的理智說尋歡是危險之事，即使尋歡也絕不能動情，不能重複，因為重複地憶起是想念。所以他不斷壓抑自己的衝動，要是想起那畫面，他就強迫自己教準腦袋，去想些討厭的事情，包括那個喜歡炫耀名牌手錶和大談人生哲理的上司、那群吃午飯時自說自話的同事、兩夫妻合力30年才能償還的樓按，還有到機場送別老朋友移民時的無奈。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rL1g8VoX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3zVfPHlqn - 他公司離那座唐樓只有一個地鐵站的距離，但他時常警剔自己順道和方便的危險性。星期四，他如常加班後，準時在21:00下班，他打電話給問妻子吃過晚飯未，她說吃了，於是他便緩緩散步，遠離商業區，想找間價錢相宜的茶餐廳。他最後在一間燒味飯店落腳，距離那座唐樓只有約兩分鐘的腳程。飯店內的電視機在播那宗名媛肢解案，他一面看着那碟兩拼飯，一邊聯想起兒時聽過「八仙飯店滅門案」。他轉睛看看飯店的員工，他們一邊閒聊，一邊等打烊，組合極像是一家大小。他心裡突然莫名地打了一下冷顫。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ovRdCAAI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Av52BYmN - 他拖着疲倦的身軀乘地鐵回家，但那種疲倦不是源於每天花12小時在工作上，而是那12小時是花在重複的無聊工作上，為的只是月結發糧時，能夠立即拿一半薪水去支付按揭，這才能與銀行交換每月不斷續期的窩居使用權，有個地方好好睡覺。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AmAy3TEX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YvygINN3 - 他每天一進大門，他妻子便會問「今天工作忙嗎？」。這句話原本是不俗的開場白，但久而久之變，卻變得例行公事。當他今天嘆了口氣，說「又是留到9點，這段時間公司將要發布業續」後，他話未說完，妻子便會像個大學講師上課般，以「你知道嗎」開頭，鉅細無遺地細說今天發生過什麼事、遇過什麼人，偶然還會繪形繪聲地來場獨腳戲，一人分演兩個角色，像是《警訊》的案件重組，告訴他誰人惹怒了她。今天他妻子分享的案件，是公司印影機卡紙後，電腦部花了超過一小時才能派同事上來跟處理。他問他妻子那同事花了多久解決問題，她說半分鐘。然後兩人便繼續各位處理自己的東西。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DGnKQw1c9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IS0xlbQP - 晚上11:45，他妻子已經就寢，只有他還留客廳，未願睡覺。有人說，拖延睡覺的人通常都是白天過得不甚幸福，才會想把黑夜的時間拖長，因為睡覺醒來又是那個循環的起點，再要面對不太如意的人和事。他拿出搖控機打開電視，把音量調到靜音，免得影響妻子睡眠。但電視那束藍光把他們可愛又肥大的灰色英短貓照醒，牠以一貫凌厲而且高傲的眼光盯了他一眼，然後緩緩走向食物盤，準備吃今天的第八餐。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610AUaae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BG6sbPIw - 我們都會跟竉物聊天，不是嗎？竉物是人類最好的聆聽者，也是最好的保密者，因為牠們聽見的只有聲音，存在於沒有語言的世界。肢體就是牠們的語言。只要牠們想要你的竉幸，牠們會靜靜地留在你身邊，然後你便可以藉此輸出生活所有困擾、煩惱、疑惑。牠們心情好的時候，可能會擺擺尾巴，大概是向你表示”noted with thanks”，心情普通的時候就只會呆着。不過牠們的耐性和專注力都像過像活躍，通常不消五分鐘便會設法溜開，逃離人類塵世的煩惱。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CvIQIFc0p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VHNgzc2Sm - 「吃飽未啊？」他開始跟牠搭訕，準備像他妻子般一人分演兩個角色。「差不多，找我有事？」「不用急，你先吃飽我們再聊。」然後他靜靜地拿出牠最愛的雞肉乾，引誘牠走近。牠看着那零食袋，隔空感受到對話的誠意，於是慢慢走近，跳上沙發，盯着他的手。「你知道嗎⋯⋯」他投餵了第一片雞肉乾便開始輕聲說話，「我跟你媽談了三年戀愛後結婚，現在結了婚三年，前後六年，愈來愈沒什麼好談。有時我只想她說兩句支持的話，多問兩句心底有什麼事⋯⋯有時我只想找個人聊天。怎麼聊天都變得很難⋯⋯」牠依偎在他的身邊，眼睛流露出渴望之情——牠在等待第二塊雞肉乾。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IRgC2Qe9O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7gWQJwIYC - 他知道牠逐漸失去耐性，便拿出第二塊雞肉乾作餌，便繼繼說下去。「結婚後，大家的性趣好像沒了。以前一周至少都有一次，現在一個月都沒有一次。你說，是不是所有婚姻都是這樣？」他見牠沒有反應，便遞上第二塊雞肉乾。牠開始咀嚼那塊雞肉亁時，他又開始自言自語，「現在大家都像要解決生活所需而一起，我愛你媽，你知道的，但愛情是不是發展到某個地步，就會變得如此平淡？平淡或許不是很適當的形容詞⋯⋯不過我相信你懂的，因為你是貓，人們常說動物很有靈性，你應該感受到家裡的氣氛有點單調沉悶吧？」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t4emDCiRj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NlY5avke - 牠擺一擺尾，盯着那袋雞肉乾「喵」了一聲，他拿出了第三塊雞肉乾作餌，希望牠會多留一會兒。「最近我忍不住去找女人，用錢解決那種，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找個後母給你，只是想解決生理需要，生活沒新鮮感很沉悶嘛。如果我每天給你吃相同的罐頭，你都會罷吃吧⋯⋯你說對不對？你懂的，大家都是男人。要不是閹了，我想你會比我更想找女人吧⋯⋯」牠聽到這句話後，可能是被觸動了雄性的尊嚴，開始變得不耐煩。當牠正轉身，打算離開現場，他抱着牠的肚，「來試試看，一陣我把第四塊雞肉乾放在你的食物盤旁，如果你先吃零食，不吃乾糧的話，我就跟你的意思，再看看零食是什麼樣子的！」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Q3Fmwdvf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2afQA9ha - 他把牠抱在腰間，走到零食盤旁，踎身放下第四塊雞肉乾後，便把牠放在地上，給牠選擇的自由。牠嗅一嗅地上的雞肉乾後，抬起頭，望一望他，便低頭一口吃掉。接着，牠爬回上貓架的制高點，扮出暗中觀察的姿態，俯視這男人靜靜走進睡房。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0Mk4SYh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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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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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星期三早上，他如常09:00返回公司，然後先用十分鐘時間，跟上司閒聊打交道，再談談當天的工作安排。他上司在言談間透露晚上在馬場有飯局，需要準時19:00離開公司。他心裡頓時暗爽，因為這意味着今天他也能早點下班，暫時告別無謂的職場文化。那時他腦裡又浮起那女人穿黑色睡裙的身影，心底醞釀燥動的感覺。他在想，只是隔了一個星期多，會不會太頻密？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QjMSI8QZN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A7SlTfcwn - 時間逼近19:00，燥動的感覺愈演愈烈。大概在17:30過後，他滿腦子都是那晚的畫面，他無心工作，只是在outlook的頁面裡滾上滾下，繼續扮工。到了18:55，他眼角看到他上司房門沒關，燈還亮着，便躡手躡腳離開辦公室。他心裡訕笑，「真是每個人都有上司。」這個偷偷摸摸的動作提醒他，差不多可以撤退。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0XhLFgPw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lndktfrn - 他沿着大街，走了一個地鐵站，又來到那間燒味飯店的門前，憶起那條大道理——「不要重複！」。他有點猶豫，於是走進飯店，借吃飯的短短20分鐘冷靜一下。然而他還是自然地坐在同樣的卡座，點了相同的雙拼飯，喝着那款味道永恆不變的無糖可樂。習慣有時就像反射行為，需要經過反複訓練、制約，才能成為不加思索的反應行為，但我們好像忘記，如果沒有個人偏好，人又怎能選定自己的喜好，重複訓練成習慣？我們不是巴甫洛夫那條狗，只受制食物的引誘，便可以將靈魂徹底賣出去。我們是選擇將自己賣出去，一切都是自願的。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5IQ6Wobc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4V9l8IH5B - 晚飯過後，他就在那座唐樓附近踱步徘徊至21:00。他拿不定主意，於是便交由命運決定。他決定返回大街上，看第一輛車的牌號，如果那車牌最後的數字是雙數，那就上去；如果是單數，那就打道回府。他認為，有時隨機的處事方式，或許比深思熟慮更適合決定重要事情，因為他想避免人類作出決定那沉重感，將決定和責任的共生關係擱置。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KXyZzQYWe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t3nw83xs - 他返回大街，隨即看到一輛雙層巴士駛過。他瞇着眼，看到那車牌寫着8字尾便鬆了口氣，決定回頭走向那座唐樓。他又再瞻前顧後，看看有沒有熟悉的臉孔，然後再躡手躡腳走進樓梯，急步爬上三樓，往左拐，來到相同的單位。不過這次是B室掛上「請稍等」的門牌，而A室和C室則是「請按鐘」。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窺探A室裡風景。那時他隱若聽到梯間有人在活動，腳步聲漸大。他不知那個人是這裡的住戶，還是潛在的衿兄弟，但他不想碰見那個人，所以毫不猶豫按下C室的門鈴。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0BzotDcax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U36RaRg1g - 她跟上次一樣半掩地應門，說了句「是你啊？進來吧。」他一邊驚訝她為何會記得他，一邊腳踏進門框。這次她身穿性感的黑色連身裙，長度跟夏日在街上看到的熱褲差不多，以港男心邪的語境來形容，這是比褸__裙更褸__的裙。他還未放下公事包，便急着問「為何你會記得我？」她臉上泛起自然的微笑，說「來得這裡的男人，沒太多個會尊重我們。大多一進門便要求多多，那樣做、這樣做⋯⋯不斷指揮來、指揮去，你倒是少數沒那麼煩的客人。」他報以微笑作回應，便自動自覺地去洗刷身體。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kGkx1UNhG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Yy8Z2baj - 他半裸地從浴室走出來，準備躺上床之時，她突然問他喜歡什麼顏色的內衣，並說可以打扮一下，逗他開心。他對這份意外的禮遇感到驚喜，臉頰都紅起來。「你有沒有白色？」，他不好意思地問。「有。都猜到你的喜好」她答。她遮遮掩掩地從櫃裡翻出一套白色內衣，急步走入浴室。他坐在床邊，靜候那神秘而重要的細節登場。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uzNWZY9E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Jh63Rqgc - 為何精神病理會將戀物形容為「癖」，還要視為需要治療為「病」？每種能刺激我們神經的物件，都有獨特的想像意義——白色是純潔、黑色是神秘、紅色是熱情、紫色是優雅⋯⋯每一種顏色和花紋的搭配，除了刺激觀賞者的感官，或多或少也能勾起美好、專屬的個人回憶。這是其他人無法感受的經驗。戀物也許不是精神障礙，而是神秘的私人儀式。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xZGZqrZC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esmoKDL6R - 他看着她從浴室走出來，目定口呆地凝視着那套特意為他穿上的內衣，腦根都被迷惑得神魂顛倒。她沒有叫他躺下，便雙手繞過他的頸，跨腿坐上他的大腿上。他的頭雖然貼近她的胸口，但他只是靜靜地嗅她身體的體香，並把身體交由她處置、擺布。她輕柔地叫他躺下，他便躺下，任由她決定節奏的快慢，半瞇眼地享受那種失去自主的快感。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MNTgvkXe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Li9qhSkm - 大概花了十分鐘，她便把他身體裡所有積存的欲望清光。他續漸從迷幻的狀態醒來，只剩下枯乾的身體軟軟地躺在床上。他問她是不是該走了，她看看時間說還有15分鐘，然後便拿紙杯端了一杯水給他，並開始找些話題聊起來。她問他做什麼工作，他說自己在銀行工作。然後他隨口問了她會做這份工作多久，他預期她只會說想短時間找快錢，但她卻笑說「做到死吧。」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bvzna5xF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CqRoGFnw - 他突然清醒過來，因為他明白賣身是年齡歧視最嚴重的行業。他認為問她「為什麼這些說？」她想了數秒，簡單地說「我想我不會很長命。」這答案讓他更惑疑，所以接着說「不明白。」她看看時間，一邊整理自己的儀容，一邊冷靜地說「細個不懂事，養不起小孩，所以去了墮胎。之後我去批命，師傅說我40歲左右會有大劫。我想，這就是命吧，都要還的。」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2IClYvMkN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LnPKQzJh - 他不知這個收錢跟他上床的女人說真說假。就算說真的，他也不懂接着該說什麼話，畢竟閒事莫理是都市人生活的原則，所以他陷入一片死靜。她見氣氛尷尬，便試着打完場，「沒事，只是胡說一下。這是我的工作電話，下次上來可以先打電話約時間，免得你要等。」他穿好衣服，接過她寫在紙巾的電話。她在他離門前輕吻了他，並在他耳邊說，「我不是人人都會吻。你對女人很有禮貌。」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s6BkYlxO3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VebD7jjMr - 一路上他不斷回想，到底她的故事是真是假。他先用市儈的角度去想，「可能她想收買我的同情，賺多點小費。這樣想又好像不對，我沒有給她小費，但她收錢時臉上也沒有半點不屑，還真的親了我一吻⋯⋯不過墮胎、批命、大劫、早死，跟她現在的情況好像有點牽強，看她該是拿單程證來港，那為何不在內地好好找份工作，結婚生仔？」他愈想愈是滿頭疑問。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DLvbAN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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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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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段疑幻似真的說話在他腦海縈繞不去。他已經看過她的容貌，她亦滿足了他如鐘擺的欲望。然而他想再去求證，不是源於肉身的寂寞，而是窺探別人生命故事的好奇。他可以想出一個女人去當妓女的合理理由，找快錢、受人家欺騙，要不然就是生活窘困所迫，甚麼上有高堂、替家人還債等煽情的原因。但他只知道她故事的一點，想不透如何串成一綫，那條綫又如何串連起她的處境。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7t9bRhTE0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GAeR3niN - 他又知道比嫖妓更荒謬是對妓女動情。即使那種不是愛情，而是同情，那段關係已由對等的金錢交易，變成不等的情感交易。更何況他自知沒有資格去問別人的故事。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0r4s8iS16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rHHdTNkq - 他回到家樓下，看着那張寫有電話的紙巾，在想要不要把儲存在手機裡。這不會是省卻等候的方便，而是會不會再去見她的糾結。當他決定存下她的電話時，他就開始意識到，他不單是生活需要性衝擊來調節匱乏感，還有孤獨感誘使他去找肉體的溫暖。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NIq5BsCo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4SjhHpVm0 - 語言諷刺之處，在於兩人即使都說同樣的語言，但仍可以稱不上為溝通，也可以是兩人在自說自話，構成上文不接下理的對話。他每天需要參與很多對話，有工作的、有社交聯誼的、有互相問候的，但他與他人總區隔着一堵牆。從來沒有人嘗試爬高，看看牆後的風景，眾人都只在牆外喊話。他想找她，是因為他以為自己遇上了另一堵牆。他想翻過去，像照鏡般看看自己。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2D8feS0S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96HuShbv - 他妻子沒有問他幹什麼夜歸，大概也假定是加班，他也省卻了說謊的必要，反而是那隻英短似是發覺了蹺蹊。日常牠看到主人回家，通常只會在爬架上高高俯視他們，裝出一臉待竉幸的高傲，但這天他脫鞋時，牠竟然從爬架逐層跳下，繞着他圈了個圈，嗅嗅他身上的氣味。他知道牠的嗅覺比人類靈光得多，或許牠知道這不是辦公室的氣味，或許牠知道這是發情後遺下的體味。但他也知道牠是守口如瓶的生物，所以拿了塊雞肉乾出來收買牠，並低聲說句「別多事」。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oKOBC5W8Z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8ZvpxhgY - 當男人解決了性欲，回歸到鐘擺的另一端時還會想見那個女人，那是一種超越肉體的精神需要。隔了數天，他終於又等到了他上司需要準時溜走（只有畸形的社會才會發生「準時溜走」），去跟社會名流攀關係。他便發個短訊給她，問她20:30有沒有客人預約，他還說想買她兩節的時間。她說剛好沒有，還發了個受竉幸的表情符號給他，說會準備小驚喜等着他到來。他在19:30離開讓人窒息的辦公室，腳步輕型地走了一個地鐵站，沿路買了兩個牛角包，然後又去了那間燒味飯店急促地吃了那款雙併飯。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3y8VTLYPc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jSrkERWK - 飯後，他不想過早跑上去，怕有別的男人還未完事，被迫站在門口收聽呻吟聲。他於是走進便利店買包香煙，並在那唐樓附近找個煙窿，用一支煙打發多餘的時間。他已戒煙數年，沒想過再抽的第一口竟會如此強烈，尼古丁經血液快速運行到腦袋，頓時釋出一陣陣讓他感到放鬆、麻痺和歡愉的多巴胺。他心想，「好似28歲打後，已沒感受過這違欠的頹靡感。」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Fs0j8fqI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CmskgWq5 - 他準時20:30來到3C的門前，心癢癢地按下門鈴。她一應門便拉着他的手要他進來。他看到她穿了白色的睡裙、內裡沒穿內衣，打扮性感。他突然漲紅了臉，反應不過來。她笑瞇瞇地問他「好看嗎？」他只是語塞地點了頭，然後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若隱若現的身體。她問他是否未吃晚飯，為何拿着兩個外賣紙袋，他才定過神來說，「這是牛角包，順道買給你。記得這裡有微波爐，可翻熱。」她對他展現滿足的笑容說，「你很有心。先放下。來吧，我幫你洗澡。」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CtuSPWys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cT60BNHi - 她一邊替他洗刷身體，一邊閒聊地問，「為何今天想要兩節？一節還不滿足嗎？」他心裡想着，「其實一節也很足夠，只是想多留在這裡。」但他沒有說出所想，只是問她可不可以替他先按摩。她笑說「當然可以，只要你不介意我的手藝平平。」她替他擦乾身體，便讓他先躺上床。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DuHap2VK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G2yN8zKy - 她雙手按着他的膊頭，說「幸好你這星期有來，不然我下周應該放假了」。他問她「放假」是回內地還是休息，她答道說「月經應該是下周，所以不能工作。」他突然覺得她這份工作有月事假期倒是相當人道，至少比他的女同事幸福。他心裡想延續上次說不清的對話，卻又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她開口說，「你來了第三次還是怕怕羞羞⋯⋯其實這些事很普通。我甚至聽過有客人誇張地說，這是『維繫家庭和諧的方法』⋯⋯你們男人想要的東西很簡單，大概都是一個床上能滿足你，床下願意聽你說話的女人。你說對不對？」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T2AsO0Uv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1Wc5uVbdj - 他對她露出笑容，因為他覺得她可能讀書不多，但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並回應說「可能你說得對，我大概跟他們一樣，想要些新鮮感，想有伴的感覺。」「你都算很健談」他接着讚道。「我喜歡跟客人聊天，時間會比較快過。不知何為，不少男人都跟我分享秘密。我聽過很多故事，有人說過自己妻子有外遇，有人說過自己做過什麼非法交易、有人說他生意失敗⋯⋯總之大多都不是開心事。」他答道，「我想他們是因為不認識你，才放心跟你說實話。」她笑着說，「你說的也是。他們大多都只來一次，很少人像你再次光顧。你們男人總愛新鮮感。」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hx6hjjC6b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vICThBIU5 - 「不是全部吧，至少我是第三次來。」他開始放下戒心，想打聽她的故事，便開口問「你未來有什麼打算？總不可能在這裡工作一世吧？」她雙手原是在按着他的大腿，但突然停頓了一下，說「其實沒有什麼打算，這些工作誰會想做一世，想做也沒有人想給你做⋯⋯只是這些工作不算太辛苦，就賺些錢逗自己開心，只是偶爾要讓人指指點點⋯⋯」「但你樣子很不錯，為何不找個男人成家立室？」他追問。她一邊繼續按他的大腿，一邊沉氣說「你說，像我這種有過去的女人，有哪個男人會接受？我又不願為自己的過去編個故事，做人做到這個年紀，還要騙去騙去太累了嘛⋯⋯」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8cj9MVBx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trHVstArG - 他本想再追問她的「過去」是什麼事情，是墮胎還是當妓女，但他感受到房內的氣氛轉變，便不敢追問下去，並讚了她一句「你還很年輕」來打個完場。她對着他微笑，便開始用嘴巴親吻他敏感的部位，挑逗地問他「你要進來嗎？」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gFkJhIW8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44oaY2rB - 你認為性是打破個人孤獨和封閉的路徑嗎？有人說，性愛本質是種溝通，性讓自我不再是封閉的個體，而是與對方交融在一起。脫光衣服這個必要的禮儀，猶如將隱蔽的自我對外開放，彼此一同迎接和沉迷那短暫但一浪接一浪的感官嬉戲，迷失在對方身體之中，亦融和在對方身體之中，直到那種愈見暴力的衝動迎來高潮，人又再回到孤獨的狀態。這也許解答了為何他會想去找她。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3WbtTU2On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2O8m33tL - 完事後他們都躺在床上。她沒有立即起來整理儀容，反而把頭輕輕地倚在他膊上，兩人靜靜地聽對方的呼吸聲。他開口問該怎樣稱呼她，她說叫她阿寶就好了，他就回應說自己叫阿禮。然而名字對他們來說只是稱呼，因為他們都毫不在意對方的過去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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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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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想過那個女人竟然會教曉他，男人這物種尋常的運作模式。或者說，即使他是男人，他也從沒看清楚過自己，窺探過欲求不滿的根源。他記得她說，這星期應該因為月事要休假，這是一個不去找她的好理由。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cizTk9Tp6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LyJJCK1tK - 星期三，他較原定的時間早點下班，然而他不想立即回家，只想享受片刻的孤獨時光。孤獨能迫使他與自己好好相處，傾聽嘈雜的內心究竟要抗議什麼。他再沿着大街走了一個地鐵站，來到同樣的燒味飯店，吃同樣的雙併飯。他留意到另一端的卡座，有對小情侶對着相同的方向並肩而坐，打扮和容貌似是剛畢業的年輕人。他暗地裡觀看他們耳鬢廝磨的浪漫接觸。「這裡沒有豪華的裝修、沒有衣冠楚楚的服務員、沒有值得拍照留念的高檔美食，就連丁點音樂都沒有，只有令人煩悶的新聞報道。但他們兩口子還吃得如此幸福滿面。這種愛很簡單。」他心想羨慕地想。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nNhNffhp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TPmkEIlO - 吃過晚飯，他遊盪到他與妻子第一次約會途經的海旁。他記得他們第一次約會時，先相約晚上八點吃晚飯，然後一直聊到午夜，期間轉過一、兩間餐廳。他們由工作聊到童年，由生死觀談到生活品味，好像有聊不完的話題。只是兩人想起翌日還要上班，才沿着無人的海旁，慢慢散步到的士站，各自回家。儘管他們都意猶未盡，卻沒有依依不捨，因為打底心底兩人都知道很快會再見。這是一段戀愛最正常不過的起步點——開始對對方充滿幻想。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wQ50Pl3Qx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GLUDucL1q - 回憶有時是不太靠譜的無意識，它不會像播放清單般按名稱和時序整齊排列，而是一個亂糟糟的抽屜。人獨處時，腦袋總會不由自主地憶起舊日片段。無意識是無法暫停，也無法跳播，只有等待那段殘片播完，才能回到當下。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xoMIcyIV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QTsiUxRu - 他買了一枝啤酒，走着地喝。他憶起新婚前與兄弟們聚首一堂，分配婚禮當天的工作，順道慶祝他踏入人生新階段。他想起那晚一位已離婚的兄弟苦笑着說，「我真是恭喜你！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裡的人想出來」。席間的兄弟都不以為然，齊聲歡笑。或許他們尚未悟出這個道理？他當時以為，這句話是形容這幾年的移民潮，不知是出自錢鍾書的《圍城》，更不知是婚姻的寫照。他們最後還把Whatsapp兄弟群組改名為「城外的人」。他現在想起來覺得一點也不好笑，反而慢慢悟出那兄弟苦笑時的心境。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kzpm9B24T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I7W1R8SXC - 翌日中午，他準備放午飯時，收到一個2字頭的電話，心裡納悶地想，「為何這些推銷員總不能放過我？」他接起電話，準備說「不用了」時，另一端卻搶先說，「這裡是醫院打來，你是不是阿禮？」他猶豫了數秒，覺得有機會是詐騙電話，但又驚訝對方說得對他的名字，所以想知對方在打什麼主意。「嗯。什麼事？」他回應。「你認識賈清寶小姐嗎？她遇上車禍，現在在醫院。」他認真想了數秒，記不起有個叫「賈清寶」的朋友，所以回說「好像不認識，你們搞錯嗎？」電話另一端着急地問，「不會嘛！她的電話簿沒有幾個人的名字。你叫阿禮嘛，她有入你的電話。我們真的是醫院那邊⋯⋯」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i3ZwqmAg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mZGk1ehH - 他突然想起她叫阿寶，但覺得世事不會那麼湊巧，也想不懂醫院為何會把他當成緊急聯絡人。「我或許認識她⋯⋯你們真的是醫院嗎？」他問。對方的語氣變得有點強硬，說「真的！很奇怪！頭三通電話的人都說不認識她⋯⋯你能現在過來嗎？」「嗯。」他說可以。他一言不發便離開了辦公室，同事們看到他偷步放午飯感到出奇，大家都呆呆地看着他打破了準時午飯的潛規則。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1TWey5e1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5Oea6wjjT - 他乘的士來到醫院的急症室，跟值更的護士說他收到那個緊急電話。護士請他稍等，拿起電話，跟另一個人說，「賈清寶的聯絡人到了」。兩分鐘後，一個衣着不似護士、也不似醫生的職員走過來問，「你是賈清寶的朋友嗎？」他猶豫地說，「我認識一個叫阿寶的人，但不肯定是不是賈清寶⋯⋯」兩人互望着對方，面情都變得疑惑。他不知道賈清寶是不是阿寶，職員也不知道阿寶是不是賈清寶。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l2IjoLIK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977X0dGq7 - 職員接着說，「賈清寶送進來時只有一個銀包，夾着一張單程證，兩部電話，但其中一部上鎖了⋯⋯我們只知道她的名字。我們只能靠那部沒上鎖的電話，試着通知其親友⋯⋯」他沒有說話，說實也不知如何回應。但當他聽到「單程證」，便開始認為事情好像是真的。職員看到他空洞的眼神，對他說「跟來看看。」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qgQUInQo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VUrvkaAO - 他走在職員背後，快步穿過急救室做手術的位置。他抬頭看指示牌，上面有三個方向，分別指往六個地方。他叫着職員「等等，我們現在去哪裡？」那職員回頭看着他，沉默了兩秒，然後說「很抱歉，她在送院途中已經失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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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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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有時真教人措手不及。死者來不及好好道別，就要被押上黃泉路，望望三生石，結算今世，然後喝下孟婆湯，忘掉一切，重新再來陌生的世界，繼續償還上輩子欠下的債務；生者也來不及好好道別，就要學習接受失去，再度孤身上路，欠下更多債務，等待魂歸時結算。生活就是那麼無奈。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xeI7BDPv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Sf4KtC2k - 他知道自己正走向殮房，但除了打電話回公司告假，他想不出下一步該做什麼。他跟着那個職員走到地庫，來到一間冷冰冰的房間，外面守着一個警員的物體。職員說要開始辨認遺體的程序，他點頭示意明白。職員從凍櫃推出一副身體，將白色的裹屍布揭至鎖骨位置，他慢慢走近，凝視着那蒼白的臉孔。他認得她，只是從沒在如此光線鮮明的地方，不動地仔細看過這塊臉孔的細節。「嗯。是她。」他對職員說。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wO3GqDgL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fESPdRV0 - 職員沒說多話，只是叫他可以跟門外的警員物體辦理登記手續。填完表格後，又有殮房主任問他想將遺體土葬還是火化，同時又問遺體要不要運離本港。他想到兩人非親非故，拿不定葬禮的主意。他拿着她僅有的遺物走進洗手間，關在廁間裡，嘗試從手機裡找個答案。他打開那部沒上鎖的電話，上下滾動通話紀錄，發覺全都是沒有人名的號碼，然後打開電話簿，發現內裡只有自己的名字。他想這應該是她的工作電話，難怪急症室的職員說打了數通電話，人人都說不認識便草草掛綫。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rYXhH4KI4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4cbTkLLl - 他問殮房主任在這個情況下，有沒有辦法單靠一張寫着簽發地點和一個名字的單程證尋親。主任說不是不可能，只是要跨部門走完兩地的行政程序，動輒都要一段時間。他想出兩個做法，一是讓遺體一直留在殮房，等待尋親結果；一是盡快完成儀式，尋親成功想個說法跟她的家人解釋。他覺得這個決定無比沉重，所以交由擲硬幣決定。反正人的相遇都是由一連串隨機事件決定，那就讓它繼續發揮功用。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W3bMHWUv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oYxJPsIE - 那個硬幣叫他盡快完成儀式，他也不想抗拒這個邀請。辦好葬紙後，他致電給數年前替他父親辦葬禮的禮儀公司，希望他們能打點一切。他們問他想用什麼儀式，他只說一切從簡，只需要安排火葬，跳過儀式那個環節，然後將骨灰暫存店裡就好了。他們問他親友如何悼念，他說當天只有他一個人來送別。但他指明要用鳶尾花作為告別式。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tV1mnUkD7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gfpSa4IZ - 他挑了一個離島的火葬場。這個地點對他來說比較安靜，也可以省卻輪候的時間。一星期後，他跟公司告假，但還是穿着上班裝出門，只是去了公眾殮房，送別一個相識不久的人。人到三十歲後，就是四個婚禮一個葬禮的年紀，他送別過親人和同輩，也為別人的死流過淚，但就是從未在葬禮一事感受到孤獨。他孤身來到殮房，準備陪伴她孤身上路。這是一個只能訴諸感受，無法用文字描寫的場境。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CQ819BM7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LF0qCTd8 - 他步入停屍間，看到禮儀公司的工人正在準備。他跟他們說想在蓋棺前再瞻仰遺容。他靠近棺木，看到她已經整理好儀容、換了入殮用的白色麻衣，身旁都鋪滿鳶尾花。他凝望着她睡覺的樣子，心裡湧起憐憫之情。他想跟她靜靜聊天，「人們說瀕死之際，你會穿過一條時光隧道，飛快地回播生命中最難忘的片段。隧道盡頭就是一道白光，暖暖地將你包圍，那時一切都會變得平靜。是嗎？也許你這生還沒找到竉愛你的人，但至少還有一個人來接別你。是嗎？」他把她的髮鬢輕輕撥開，並從口袋裡掏出一對藍芽耳機，把一只塞進她的耳窩裡，然後再將髮鬢輕輕撥回，便對他們說可以蓋棺。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3drIS1QI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MM0fnVLws - 他看着他們把她的棺木抬上靈車，然後自己跟着上去，出發去碼頭。車開動後，他拿出另一只耳機，塞進自己的耳窩，然後播起他喜愛的鋼琴音樂。一路上他沒有說話，只是靠着窗，側頭呆看沿路的城市風光。當他們來到碼頭，工人們開始把棺木抬往船倉時，他耳中的音樂突然被打斷、暫停了。他把一只耳機放回口袋，心裡說「不要緊，一起聽海浪。」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MCsvPxRb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hwpEOiLNh - 下船後，他看到工人們再把棺木抬到他身旁，便再帶上那只耳機，繼續播放剛才未了的歌曲。他跟着他們往山上走，一直步行至火葬場。他腦海一片空白，只是不時停步，看看身邊無邊無際的大海。來到火葬場後，他們對他說前面還有兩副棺木，請他先進內等叫號。，耳裡的音樂又隨着他步入大堂又突然暫停。他找到個靜靜的角落坐下，聽到的盡是親友們聲嘶力竭的啜泣聲。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0lgoYF8C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Y2emXLoJ - 他的無意識開始從那夜躡手躡腳地拐進唐樓的晝面開始跳播——按鐘、她穿黑色絲質睡裙的背影、她輕吻他面頰、她穿白色內衣從浴室走出來、她收到牛角包時的笑容、他聽她呼吸聲時眼晴盯着天花板的平躺視覺⋯⋯大概15分鐘後，他們跟他說已準備好，可以稍移玉步到那邊送別。他帶回耳機，看着她的棺木從眼前穿過時，重新播回音樂。他們問他有沒有最後的說話想對她說，他便對着棺木輕聲地說，「希望你聽着音樂上路不會感到孤獨。多謝你的相伴。」然後他對他們點頭說可以，火爐的閘門隨之打開。棺木在輸送帶上往前行，他一直看着閘門關閉，等待耳邊的音樂永遠中斷，便啟程離開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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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 by IG: the_narrator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6VWVyjM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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