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憐冷著臉,直直地坐於木椅上,似是聽不到我的疑問句。
我膽怯地重覆問句:「爺爺他……」
「爺爺他就是那個賜予動物靈魂,後被稱之為神,繼而被仇恨厭惡,卻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把一整個爛攤子留給自己孫女的信念界管理人!」方憐身上殺氣漸濃,恨恨的從牙縫中吐出字句,打斷我的提問。她補充:「爺爺還把我騙進這一大堆麻煩事情當中,害我整天也要在兩個世界之間打轉!」
原來,後者才是她憤恨的主因,但這也難怪她。若要我在兩個世界之間來來回回幾年,還要兼顧學業和其他東西,我早就虛脫得連揍人的力氣也沒有。
虧她還能經常到武館當助教,把學生們扁得體無完膚……其實那些學生的真正身份是免費的人肉沙包吧?
慢著!我記得,爺爺好像就只有我一個孫女而已,那我不就是那個……
「沒錯,答對了!妳就是那個不負責任的老頭子的唯一繼承人了。」方憐身上的殺氣開始轉淡,並露出一臉要看戲的姿勢,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只差這裡沒有花生﹑薯片﹑汽水等看戲必備零食。
我咬牙,額露青筋,緊握雙拳,高舉,然後……啪!整張木桌立刻一分為二,接著支離破碎;木屋雖比木桌堅固,但持續被一股深懷怨恨的殺氣所催殘,實在離倒塌的結局也只差一點點而已。
這是方憐後來告訴我的。
我只記得,當時我仰天大喊,從心底裡發出痛恨之感的喊:「爺爺!你這個死老頭子!快點給我滾去多死百來遍!」
恐怕不用了吧?光是投胎投個百來次,可是比死還要難受啊……我無視方憐這句喃喃自語。
待風暴平息過後,方憐仍舊留守在木椅上,捧著腮子打呵欠。
「嘖嘖,反正妳本來就是要管這件事情,根本用不著發怒啊。」
我無力地垂肩,苦著臉的說:「不對啊,原本是因為承諾,才去管這件事情,是心甘情願的;現在則是前人種下的根,要我這個後人來了結這個果啊!我心情上委實調節不了。」
「明白!」方憐捶手,把我的話翻譯成這樣:「即是說,原本妳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英雄,現在卻成了過來收拾爛攤子的不幸後人……這還真令人難以接受。」
……真是一針見血得讓我想開扁。不過對手是方憐,我就只好抑壓這個衝動。
「為什麼妳能以自己的樣子出現在這個世界,我卻要用月牙的身份在這裡活動?這不公平耶。」我好奇地打量方憐全身,三百六十度的繞著她周邊轉。
當然,我在她額上首條青筋出現之際,馬上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免得挨扁。
方憐收起雙拳,回道:「肉身是難以穿越時空的,但靈魂卻可以。你現在看到的我只有靈魂而已。」
「所以說,妳是……鬼?」啪!我還是吃了她一拳。
「鬼是死後的東西,而老娘我還是活生生的人!」方憐瞇著眼睛警告:「妳不要給我以靈魂的面貌在這裡現身,更不要再次以靈魂的姿態到處亂走。要知道,靈魂沒有肉身的保護,可是很脆弱的,搞不好還會來個魂飛魄散,想撿屍都不能給妳撿回來!」
好好好,我乖乖待在月牙身上就是,不要這麼激動吧。
「話說回來,妳跟我說這麼多沒關係嗎?妳不是不想我回來,還用那個什麼力把我禁固在地球的?」我疑惑地看著方憐,不知她是否在打什麼主意。
「是禁制力。」方憐無所謂的糾正我。「繼承人這個位子,不管妳想不想接受,妳還是得接,所以這些事情你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她聳肩,接著說:「妳啊,不懂得控制力量,完全沒有休息的穿越兩個世界,靈魂也被妳搞得虛脫。要不是那時我剛好經過,把妳帶回去,還用十重禁制力把妳固定在肉身裡,恐怕妳會把自己玩到累死。」
那我是不是該向妳道謝?
「但今晚妳回去後,我會多加十重,保証妳必定不能再回來這裡。」方憐附上一個燦爛得能殺掉我的笑容。
小皓,相信自己的靈魂,讓靈魂把妳帶領到妳想去的地方﹑停留在妳想停留的地方。
我的腦袋中,不禁浮現起夢中爺爺的這句說話。我,也能夠用自己的力量,停留在這個我想停留的地方吧?
回方憐一個更燦爛的笑容後,我說:「妳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妳浪費禁制力的。」話畢,我倆均相視而笑。
但這種美好的氣氛只維持了一刻而已。
「『大﹑大小姐,』」門外一聲巨響,我猜抺鳥獸本來是想衝進來,卻忘記門上了鎖,便整個硬生生地撞在門上。牠吃痛地低鳴,便慌張地喊叫:「『妳﹑妳果真是神的繼承者!』」
方憐青筋暴現,一把將門拉開,巨聲朝門外眾獸呼喝道:「吵吵吵,吵什麼吵!你們不是早就知道小皓是繼承者嗎?現在失憶了是不是?」
抺鳥獸﹑雪角及小小鳥滿頭大汗,急忙後退。呵呵,方憐妳真是太可怕了。(方憐往後一瞥,我也立刻退後數步。)
「那是什麼?」方憐直直地指著小小鳥旁的夜空,驚訝得瞪大雙眼。
我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都看不出夜空有什麼問題,只好不解地回望方憐,待她說出不妥之處。
「牠﹑牠﹑牠……」方憐口吃地吐出一個字,卻一呼氣,向著我說:「妳果然是繼承者。」
……妳不也是早知道我是繼承者嗎?不只是我,眾獸都一同冒出滿臉黑線。
方憐驚覺自己口誤,馬上乾咳兩聲,轉移視線道:「神之所以被尊稱為神,是因為他賜予動物們靈魂,令牠們能夠活起來。」
「『而妳賜予了靈魂給牠。』」焰焰接下方憐的話,順道比向非常小的夜空鳥。
我連忙搖手澄清:「不,我沒有……」
布偶們一直以為,男人就是賜予它們行動力的人。
我明白了,布偶就是獸,男人就是爺爺,行動力就是靈魂。但以爺爺熱愛動物的性格,肯定會一視同仁,不會只給一部份動物靈魂。
一定是有什麼理由。
「『神啊,妳可以讓其他族獸都擁有靈魂嗎?這樣,事件就能順利解決了。』」雪角四腿蹲下,低頭朝我發出請求。
另外兩隻也紛紛低頭,懇求著我。
「我……」
「妳就別裝清高,快快解決事情不就行了嗎?」方憐也加入說服我的陣營,害我有苦說不出。接著,他們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說服我。
大家,你們可以讓我說句話嗎?我無力地望著他們一眾人獸。我真的沒有賦予過靈魂,也不懂怎樣賦予靈魂,這要我怎樣解決那件事?
但他們還是喋喋不休的說著,完全不讓我有任何發言機會。我默默地走回月傲去,尾隨著一隊吵鬧的人獸,只有夜空仍然興奮地逗著我玩。
「你啊,可害苦我了。幹嘛不幫我澄清一下,我沒有賜予你靈魂?」我讓夜空飛到我的手指上,悄聲跟牠說。
夜空偏偏頭,疑惑地反問:「『靈魂?那是什麼?』」
「……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你,跟遇到我之前的你有什麼不同?」我只知道,靈魂的本質就是力量,但擁有靈魂究竟跟沒有靈魂有什麼分別?我也不知道答案。
牠再偏頭,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牠苦悶地回答:「『這個……周圍都突然變得更加色彩繽紛?不對啊,原本就是色彩繽紛的……會笑會哭會苦悶?但我之前也會這樣的……嗚,總之一切都好像不同了,但回想起來又沒什麼不同。究竟有什麼不同呢?』」牠淚眼汪汪地看著我,祈求我能給牠一個滿意的答案。
拜託,我不懂才會問你的,不要反過來問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