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嗚、嗯……啊……」淺色少年細瘦的腰桿因為下體處不停湧升的快感拱了起來。向來讓人誤以為無欲的聲線,此刻卻恣意淌洩著最淫猥的喘吟,而奏鳴這副身軀的自然是壓在少年身上,外表相對年長些的男人。
「不是很想要嗎、那就叫得歡快一點啊。」男人邊說,鮮紅的髮絲微微汗濕,他彎身吻在少年不住喘息而起伏的胸前,沿著肋骨的線條反覆逡巡,留下些許銀亮的水澤,舌尖最後停駐在兩顆腫脹飽滿的朱蕊,時而啃咬時而打著圈逗弄,帶起難耐的搔癢感,他的手饒富技巧地掌著少年脆弱的根部摩挲,同時手指包覆住肉莖上下套弄,雖是所有男性都熟悉的手淫動作,由這人做來卻特別帶感。
「唔、哈啊……後面、也想要……啊、啊……」少年被這樣挑逗,嘴裡的叫聲越發管控不住,本就習慣性愛而浪蕩的身軀更是迎合著對方起舞。
男人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並暗自估量著,在少年即將射精的前夕突地放開手,在對方表達不滿時直接將兩指插進了早已潤滑好的後穴。
「呀啊、太、啊、啊啊……」
私密的部位一口氣被兩指拓開,少年因而有些慌張,但顯然習慣性愛的身體卻與嘴上言語完全相反,穴內熱切張縮著吸附住侵入的手指,又緊又熱,吮吸的反應彷彿正在呼吸般,這樣的反應讓男人一面感到興奮,一面也為了少年淫蕩的身體有些煩躁,手指在沒入穴內深處的下一刻便快速抽送起來,沒幾下又撤離了手,改以更加灼人的熱塊抵住了穴沿。
「在我之前,和多少人睡過了呢,真是、糟糕。」男人無法遏止地想著少年的身體就是這樣在他所不知道的過去,被很多人壓在身下,一次又一次地操弄,放蕩地哭喊著舒服、還要,然後射精、高潮,頓時他心底有一股無名的燥熱竄起,注視少年的殷紅雙瞳也流轉著危險的色澤,他不太理解自己的慍怒為何而生,甚至不清楚到底自己氣的是那些無名氏,還是放任他們幹著這副身體的少年,抑或是……自己。
「咦、啊!呀……不行、那樣、啊啊——」少年還未及阻止,又或者該說阻止不了,粗大的性器便在那一刻突入尚未完全擴開的熱燙穴內,而男人連番動作雖然因為事前準備不至於太過疼痛,但過快的節奏仍是讓少年繃起身軀,早已在噴發邊緣的性器在後穴被填滿的那一刻射了出來,喘吟裡明顯摻雜進哭音。
肉體相擊的啪啪響音與少年的叫喘合流,一聲一聲迴盪在室內。即使最後少年再也承受不住哭著求饒,男人仍然沒有消停的打算。
平常以冷靜為名的男人看著對方在身下數次達到絕頂的失神模樣,他在心裡自嘲道:明知不能這麼做,不該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關係,卻在對方的有意無意的引誘下無法自持。
——啊啊,原來自己終究不過是平凡的、充滿慾念的獸罷了。
01.
——「先生,你可以收留我嗎?」
猶記得那是在四月初,暮春時節的一個雨天。
赤司征十郎,從國外知名大學研究所取得學位後歸國,於自家企業的其中一間公司從基層社員做起,至今邁入社會人的第二年。四月的工作量總是特別多,那天赤司照例留下來加班,工作暫告段落後他與幾個同部門也被迫加班的同事久違地一同用了餐,在即將散會時原本就陰雲密布的天空開始飄起了雨,雨勢不大卻一時半會沒有止息的跡象。與其他人道別後,赤司撐起出門時就帶上的傘,一人走在返回獨居公寓的路上。
事後赤司回想起來,當時他除了謹慎地避免踏到路面積起的水灘之外,實在沒有多想什麼,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在彎過一個熟悉的街口,不經意往巷子裡一瞥,便遇見了那名少年。
當時少年並沒有撐傘,甚至沒有找到足以避雨的屋簷,蹲在巷子邊角任由雨水打淋的他全身早已無一處不濕透,略為開襟的藏青色上衣浸成更深的色階,連淺藍的長褲都是可以直接擰出水的程度,可見在雨中待了很久。赤司一反常態地停下了腳步,視線直直地落在少年身上,雖是難得怔住,他仍是眼尖地注意到對方不光是衣服、肌膚,那頭如晴空般的髮也淋成一束一束,臉頰與同樣空藍色的眼裡暈染著水氣,加上顯而易見的瘦削體格,看上去就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
正當他腦子一閃而過這個想法時,少年已經先一步開了口,說的正是這一句懇求,偏低的乾淨音質就如同少年給人的印象,一時間竟讓赤司懵了,也不知怎地真的就把這隻棄貓給撿了回家。
※
赤司的獨居公寓位在享有觀景視野的高樓層,內部也很寬敞,雖然是單一臥房,但一廳一衛,附有廚房陽台,連浴室都是乾溼分離加上浴缸的設計,就算要容納兩人一同居住也全然不是問題。再從整體色調與傢俱擺設來看,可以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高級,這部份自然是得厚於他富裕的家庭背景。
不過話雖如此,住處再如何舒適寬廣,也不見得就能接受其他人和自己共同使用,甚至生活在一起,而赤司恰好就是習慣一個人的那種。
此刻的他手上拎著一疊東西,包括浴巾、剛才臨時從便利商店購得的男用內褲,還有一套自己新買還未穿過的家居服,走到浴室的外層隔間,將東西擱在一旁的衣物架上,聽著嘩啦嘩啦的淋浴聲不間斷地傳出,他忍不住想:居然真把來歷不明的人給帶回來了,換作平常他是絕不會這麼做的,今天的自己到底是哪裡不對勁?還是說,是因為這名少年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話說回來,把他帶回來以後,下一步該怎麼做?看剛才淋雨那樣子興許是沒地方可以去想吧,還是應該問一下或甚至私下調查清楚他的來歷?但自己既然都收留了他,事到如今又趕走他嗎?可是又不習慣和人一起住……
想著想著只覺得心緒越發複雜,當他回神過來,竟發覺自己雙眼直盯著裡頭模糊的人影瞧,即使在霧面玻璃紙的阻擋,他什麼也沒看見,還是不免對自己貌似偷窺的行為感到可恥與些許對少年的歉意。
這時,裡頭的水聲突地停滯下來,赤司便趁這個空檔開口:「替穿的衣物還有毛巾,先放在浴室架子上了,你洗好就換上吧。」他不露聲色地說。
人影稍稍晃了一晃,赤司聽見對方輕緩地應了聲好,隨後便快步退出那個讓他漸感燠熱的空間。
回到廚房,赤司一邊思考剛才的那些問題,一邊將已經提早從冰箱拿出來解凍的白飯,連同切好的豆腐,一起放進小鍋裡,並倒了些水進去淹沒鍋內的材料,接著開火加熱的同時放入調味料,直到煮成糊狀時把打散的蛋液澆淋上去,最後關火。煮好的豆腐與米飯適度地混合成一體,搭上半熟的散蛋,一起盛到土茶色的陶碗裡,接著將另外裝在小碗裡的青蔥末還有湯勺,用托盤一同端到餐桌時,少年已經洗好澡從浴室來到廚房入口。
赤司放下托盤時,眼角瞥見有人靠近,想也知道只會是那名少年,所以他沒抬頭就先說了:「過來這邊坐吧。冰箱裡剩的材料不多,就先隨便做了點吃的讓你暖暖身體,免得……」但當他視線一注意到對方,話就硬生生地中斷了。
眼前的確實是剛才被他帶回來的少年,空藍色的頭髮和眼眸有些濕潤、偏中性的年輕臉龐,還有淺淡透明的氣質在沐浴過後更加呈現出一種清秀的美感,赤司的衣服罩在他蒼瘦的身軀顯然有些過大,但那都不打緊,重要的是——少年只穿了上衣,下半身別說褲子,連內褲都沒穿。光裸的下體部位在寬鬆的衣服下擺若隱若現,特別煽情。
看見少年這幅模樣,赤司當下是有些怔愣卻也沒有太過困窘,俊俏的眉目挑了挑,「不是拿了整套衣褲給你,怎麼還穿這樣出來?」饒是聰明如他也不免有此一問,再說不論是不是情場或性事老手,有沒有心理準備還是有所差別的。
「咦?」暮春殘留的冷空氣讓少年裸露的肌膚更為蒼白,左右足趾畏冷而相互磨蹭著。那張秀氣的臉上對赤司的問句很是茫然,「我以為……這樣做愛比較方便,你不喜歡嗎?」他遲疑地說,似乎對他而言在別人家裡有沒有穿好衣服不是重點,而是對方中不中意。
事實上少年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當時會如此依賴這名男人,回想起來或許是因為對方如紅寶石般的眼睛吧,那樣鮮紅的、熱切的,並且完全只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在冰冷的雨幕裡抓住了徬徨無措的自己,所以他開口懇求了,就像要溺斃的人想攀上眼前唯一的浮木。出乎意料的是,對方竟然應允了,少年不明白男人這麼做的理由,他只是循著以往的經驗,以為對方想要的應該是自己的身體,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如此,這反倒讓少年更加困惑了。
赤司細長的眼微微睜大了些,這人是傻了還是故意的?但他很快從剛才相遇的時間地點與少年的表現,猜到對方當時興許是為了錢或是單純尋樂之類的目的,才在那裡釣人,結果自己就陰錯陽差地成了他的「對象」。赤司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事實上他原本就不排斥和同性間的性愛,唯一的條件是必須由他作進入方而已,除此之外你情我願,男女不拘,而少年確實臉長得不錯,身材雖然瘦還算勻稱,是他中意的類型,加上那身打扮……要說不誘人絕對是假的,但一來今天他之所以將少年撿回來並非出於性愛的目的,二來考量到對方的身分來歷,恐怕不是適合出手的對象。
他恢復原本的冷靜,接著繞過餐桌走到少年面前,「在談論喜不喜歡,或方不方便之前,首先這裡是我家,你該要聽我的,既然拿了衣服給你,你不需要也不應該穿成這樣,再說,」他雙手拉住那件上衣衣擺,往下扯了扯,勉強遮住裸露在外的部份,「我帶你回來不是為了做愛。」
赤司剛鬆手,少年反而趁勢往前更靠近一步,雙手往上伸去,眼看就要勾到脖子了,赤司不慌不忙向後退了一步,卻在避開的同時看到那雙淺色的眼裡比剛才更多了些困惑,融合了一點點悲傷的神色倒讓赤司留下深刻的印象。
「……所以不做嗎?」少年再一次地問道,他有些困擾,因為除了肉體上的關係,他不了解男人想要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給些什麼。
「別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了。快,去把褲子穿好,飯要冷了。」但赤司只是這麼說。
少年仍是呆站在原地好一下子,最後才被赤司催促著回到浴室,把褲子給穿上。
當少年重新來到廚房,赤司已經先坐在餐桌上,手裡則擺弄著手機,處理一些工作事務。一瞥見少年過來,赤司便放下手機,招呼他坐到自己對面的位子,告訴對方桌上那碗淋著金黃蛋汁,感覺軟綿綿又有著淡雅香氣的雜炊是煮給他的,至於青蔥末則看自己想不想加。
少年聽了心裡有些訝異,男人如果只是想跟他上床的話,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呢?但那張茫然的臉仍舊沒什麼變化,他順從地點了點頭,輕輕說聲我開動了,便直接執起湯勺舀了一些,熱呼呼的一看就知道才剛煮好,細細吹涼再放進嘴裡,吞下第一口之後他的手便頓住了。好好吃,還有好溫暖……為什麼?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卻對自己這麼好?少年低下頭,越想越難過,肩頭輕輕一顫一顫,最終無聲地哭了起來。
而赤司本就一邊看著他吃,一邊想著該說些什麼,或是應該怎麼問才不會太過冒犯,他卻突然又哭了,看著那張臉因為哭泣而再次轉為濕潤,勁瘦的身軀也微微蜷起,很是無助的模樣,別說赤司,只要是人都不忍心放他不管。為了避免觸發少年難過的點,赤司當下並未多問,只是改坐到他旁邊,先是遲疑一下,接著張開雙手把人抱進懷裡,手一遍又一遍溫柔地順過背脊,耐心安撫著。即便這並不是他的個性會做的事,對少年卻不知怎地就直覺應該如此。
淚濕的藍眼驀的抬起,直直地望著赤司,「求你,抱我……」他說,話裡有著一絲顫抖,而在赤司怔愣著還沒回答,少年又更進一步地央求,「拜託……」空虛的內心若有一絲絲暖流滲入,自然會想去牢牢抓住源頭,這一晚他希望對方什麼都不要問,只管用那炙熱如火的溫柔擁抱、貫穿,然後填滿自己。
赤司聽了,越發為難起來,對這名棄貓般的少年他確實無法丟下不管,可以說異常地在意、關心,加上在看見對方下身裸露的誘惑模樣,更是難免有了反應。赤司不打算掩飾自己的想法,久經情場的他也看出對方有意要引誘自己,雖然不能明白為什麼一定要跟自己上床,幾番內心交戰過後,想來目前沒有會遭人算計或尋仇的麻煩問題,就算發生什麼也能應付。既然如此……
「你就不要後悔。」最後他牽起少年的手,落了個吻。
赤司隨後覆上少年薄軟的唇,舌侵略性地撬開無力阻擋的齒列,舔吮,然後啃噬,而少年在他的攻勢下只能用鼻音軟軟地哼聲。手在吻與吻之間滑入過大的上衣,指尖一尋到胸前的朱紅便惡意地揉捏起來,少年的身體因此敏感地扭動。
分明是如水般透明的一個人,赤司對他卻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麼躁急和失控,而少年也與剛才所說一樣,迎合著他的動作,急切地脫著彼此的衣褲,纏上赤司的身體,在那雙殷紅的視線下放蕩地呻吟、喘叫。兩人交纏著,誰也不想放開誰,從原本的餐桌壓倒到地上,再一路吻到臥房。赤司粗暴地扯開保險套戴上,扶著少年白皙的臀,將早已脹疼不已的肉根插進潤滑過的後穴,交合的瞬間讓彼此都感到頻率合致的充足感,接著便是一連串兇狠而且沒有停歇的突刺。
「咬得可真緊、前面也繃得、快射了,這麼舒服?」
「啊、啊、呀啊、好、嗯、舒服……啊、啊、要……」
赤司彷彿沒了節制,一下又一下盡情地操著少年的身體,而少年在不間斷地抽插、摩擦下放肆地喘吟,甚至藉著後穴的快感就直接射了出來。
「嗚、嗚……啊嗯、哈、啊啊……」
少年的眼角在肉根用力頂入的瞬間溢出幾許淚水。當時赤司不能確知少年哭泣是因為興奮還是其他,但他已無意多問,只是不斷將彼此推上慾望的高峰。直到他們都累得無法再射出一丁半點,外頭已是寂靜的深夜。
※
翌日清晨。刺眼的朝陽自窗簾隙縫鑽入,爬上房間裡的大床,雞婆地提醒還在熟睡的人一天的開始。
向來敏感易醒的赤司在一夜激情過後,難得睡得沉了些,這會在光線的刺激下眼皮微微顫了顫,接著才緩慢睜開了眼,雙瞳一時半刻還沒能好好地對焦,就發現一團亂糟糟的淺藍突然在他面前冒出,逆光的角度讓他瞬間無法分辨是什麼東西,但也因為光線被阻去大半而覺得眼睛舒適許多。
「早安。」那團淺藍動了動,接著對他道了聲早。
赤司這才想到原來是昨晚帶回來的少年,只見他頭髮翹成好笑的樣子,下巴擱在自己胸膛上,那雙同色系的藍眼對他不停地眨啊眨,簡直一隻活脫脫的小動物。
「早……」他忍著晨起低血壓所產生的暈眩,簡單作了回應,抬起手揉了揉眼前那團淺藍,同時緩慢地想著昨天的事,還有那些還沒解決的問題。但直到他感覺好些,卻又想昨夜不過是一段露水姻緣,問得太多恐怕就顯得自己不上道了,再說他從沒有對哪個人特別執著過,往往只是上過床就結束,原因不是對象有什麼不滿意,而是他自己沒有繼續下去的心情。
考慮到最終,赤司只對少年問道:「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還有住哪?我去上班順道送你回去。」他坐起身,本來趴在胸前的少年也跟著退開,裹著的被單順勢滑落下來,露出未著寸縷的身體,過白的膚色讓昨夜殘留的吻痕甚是顯眼。
「黑子……黑子哲也。我一個人住,但我不想回去……」但黑子並不這麼想,雖然在他聽來,對方言下之意要的不過是一個晚上的關係,他也不要如此短暫地結束,從初見的剎那到整夜的相擁,他已經捨不得放開男人的溫柔。黑子一面絞著腦汁,手裡拽著被單,一副要被丟掉而急得快哭的表情,突然念頭一閃而過,他啊的叫了一聲,「對了,我現在就讀誠凜高中,四月剛升二年級。」瞬間轉變的語氣輕快得如同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黑子是嗎……高中?啊啊,結果還真的是未成年。抱歉,是我不好。」赤司的話與腦中思緒同步,飛快地轉著,一口氣從理解到訝異再轉為自責,最後恢復一臉正色,「這樣更不行了,你該回去,還有上學、」
沒想到黑子這下更焦急了,淺藍的眼似乎多了點濕氣,沒等赤司說完就直接插話,「拜託請不要趕走我,我還是會去學校的,而且你明明答應要收留我的……」接著話鋒一轉,興許也是豁出去了的心情,「再說,我們身體這麼合拍,你也捨不得吧……如果非要我走,我就說你強姦未成年喔!」
赤司一聽還真有些氣滯,人生頭一個敢這樣威脅他的居然是個高中生,但他很快又想其實整件事還是自己輕易上了對方造成的,真要說錯還是他這個成年人的問題大一點,最終他只得嘆了嘆氣,勉為其難地應允了對方。
而幾乎是他說好的瞬間,就看見黑子一反剛才的泫然欲泣,「那麼,請多指教。」他說,心情轉好而露出的微笑竟然莫名地可愛。
赤司想,啊啊,事情果然不是那麼簡單……。
02.
叫作黑子哲也的少年從那天起莫名其妙地住進了赤司征十郎的家。
「唉。」
赤司今天是假日加班,早上他費了點心思努力不吵醒睡在同張床上的黑子,換好衣服吃了早餐,甚至還多準備了對方的那一份,才來到公司。畢竟不是上班日,這天會進公司的人本來就不多,赤司所在的部門更是空無一人,他一坐下便很快進入工作模式,加上一貫高超的處理效率,不到中午就完成了大半進度。
空出的午休時間,他在自動販賣機投了罐咖啡來到公司大樓的頂層,殷紅的雙眼隨意眺望著遠方的建物,時而啜著手裡的咖啡,心想自己明明向來冷靜謹慎,又習慣一個人的生活,竟不知怎地就在路邊撿了隻棄貓回家,那就算了,怎麼偏偏就真的是未成年呢?想到這裡饒是赤司也不免嘆了口氣,沒想背後卻突然傳來一句明顯不耐煩的抱怨。
「能不能別在那嘆氣,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都被你干擾了。」
「啊啊,抱歉,不過突然出聲嚇人也好不到哪去吧,黛前輩。」從聲音與時間地點判斷,赤司還沒回頭就知道說話的是誰,他低低地笑著回了話,隨手將喝空的咖啡罐暫且擱在圍牆上。
黛千尋,雖然與赤司同為內勤工作,但兩人隸屬單位不同,只是剛好比較常接觸才認識,而赤司正式成為公司一員的時期比黛晚上兩期,也就自然而然敬稱對方為前輩。雖然赤司總能妥善應付工作事務,但偶爾還是會像這樣需要一些呼吸的空間,而公事纏身的情形下又不能離開崗位太久,公司大樓頂層就成為最合適的地點。
在幾次上樓小憩的機緣裡,他十次有十次會遇見黛,若要究明原因的話對方聲稱這裡是他的地盤,因為他在每次中午午休都會到這裡看一些輕小說作為排遣,黛的說法是與其和同事吃飯配那些一點都不想聽的八卦,還不如一個人啃個麵包或三明治看看小說自在一點,從習慣一個人這一點,兩人倒是挺像的,所以久而久之便成為熟識。
「我本來就中午都會到這邊來休息。」黛一如既往地霸占了頂樓唯一一個有陰影遮蔽的長椅,慵懶偏低的聲線表示自己明明才是先來的那一個,但這對他顯然不怎麼值得在意,啪的一聲闔上手裡的小說——封面畫著蘋果蜂蜜還有可愛的女孩子,擺了擺手,「那不重要,幹嘛?難得看你嘆氣。」
「沒什麼,黛前輩還是很喜歡那類的小說啊。既然這樣,我問你,」赤司一邊望著雲層間淡藍的天際,想那顏色和黑子好像,一邊同黛聊著,將事情緣由以假設的問句,說得言簡意賅,避重就輕地把敏感的床事部分都省略帶過,「……結果家裡就突然多了一個人,是你的話會怎麼辦?」
「什麼啊,這種不是漫畫或小說才會有的情節嗎……」黛搔了搔後髮,向來少有變化的表情意外展露些許困擾,思考了下才說:「雖然很想說讓對方離開比較好,但話不能說得太死,也許多了解一點再決定要怎麼做吧。」末了還順道吐槽道會為了這種事困擾還真不像你之類的話。黛這個人,雖然總擺著不耐煩的模樣,有事想商量還是能認真地給些意見,而且問什麼答什麼,其實骨子裡是個配合度很高的好人啊。
「確實有點道理。」赤司迎著徐徐的春風,抬手順了下被風拂亂的瀏海,微微點頭回應道,同時在心中感嘆著他也沒想過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要一個人,所以這種事最好不要發生,太麻煩了。」午休結束,黛從長椅上起身拍了拍衣服,在離開之前最後補上這句。
赤司一時失笑。好一個單身貴族的結論。
另一邊,一個人在家的黑子則是一路舒舒服服地睡過了中午,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曬到屁股才醒來。
黑子一副睡眼惺忪,先是朝光線的方向緩慢眨了幾下眼,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邊的抱枕不見了,黑子從柔軟的大床撐起上半身,赤裸的身軀明顯可以看出飽經了整夜的愛撫,蓬鬆的亂髮,還有同色調的眼裡流露出的迷離水光,都讓悠閒的午後增添了幾許異樣的旖旎。
幾個禮拜的相處下來,為了不讓赤司覺得無趣或是沒有利用價值,黑子在床事上總是不遺餘力,當然也擔心被嫌棄為麻煩的小孩,在生活瑣事更是盡心盡力,這點自然多虧先前一個人住養成的習慣,簡單必要的幾樣家事還算能應付。
連黑子都不免覺得自己真的很努力,而這全是為了能和對方一直在一起。沒想到會這樣完全陷進去,看來自己比原本想像的還要喜歡這個男人啊,但是他們關係的基礎卻是建立在肉體上,真是諷刺……想到這裡,黑子自嘲地笑了笑,接著看邊桌的時鐘,上頭顯示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底下還壓了張字條,留話的人不消說自然是赤司。
字條上寫著:「冰箱裡留了食物,起來記得吃。想出門的話,備用鑰匙在玄關前的鞋櫃上。我會在晚餐之前回來,那之前有事就打手機。」
文字最後是一串號碼,黑子看完將字條放回原處,又呆坐了好一下子,接著起身盥洗之後,未經同意就從赤司的衣櫃裡找了件淺灰色的線衫套上,猶豫過後再穿上自己的黑色長褲。抓起剛剛的字條,移動到廚房,從冰箱找到應該是赤司留給他的蛋沙拉三明治之後,一邊慢條斯理地嚼著,將赤司的號碼輸進手機,瀏覽過手機裡累積的新資訊,思考著在赤司回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要做什麼。
※
當赤司回到家,時間已經超過了晚上六點。
他一進門就聽見裡頭傳出陣陣細微的聲響,同時一股熟悉的淡雅香氣撲鼻而來——那是料理的聲音,而且還是他最喜歡的和食香味,而此刻會在他家做這些的人只會有一個,想到這裡赤司原先有些緊鎖的眉眼隨即和緩許多。換好室內拖鞋,將東西擱到沙發上,走進廚房,他還來不及開口,銳利的視線就先一步掃過黑子身上的穿扮,赤司頓覺自己的額際又凸凸地作疼起來。
他發現對方的圍裙底下是自己的線衫,而下面兩隻瘦白的腿還有若隱若現的半邊圓臀仍舊是露得大方——雖然早些時候黑子為了出門確實穿了褲子,但一回到家就立刻現出原形,脫了乾淨,當然這個過程赤司並不知情。而他每每看見黑子這副模樣,便不免覺得分明與自己相差不多的身高竟然能把衣服穿得這樣撩人也真是奇了。
但當前對著勾人食慾的香味,赤司難得地選擇不立即發作,反倒轉頭看了一圈餐桌上擺的幾樣佐料,還有爐子上的土鍋,赤紅的雙瞳登時流露出了意外又有些愉悅的情緒。
「湯豆腐?」印象中自己應該沒有告訴過黑子他喜歡吃什麼才對。
「啊、赤司君!你回來了,嚇了我一跳。」雖然以黑子近乎透明的低存在感來看,是沒什麼立場說這種話,但這並非現在的重點。
「啊啊,我回來了。」一個人住久了就會忘記回家與出門時的招呼,連赤司也不例外。聽到黑子這麼說,他挑了挑眉,隨口補上這句。
「下午去買東西,正好在超市發現看起來很好吃的豆腐就決定晚餐煮這個,佐料我擅自選了碎青蔥、蘿蔔泥、海苔絲和柴魚片可以嗎?」黑子一邊交待著今天晚餐的來歷,一邊將土鍋移到餐桌上,看來晚餐已經大功告成。
「可以是可以,只是,」赤司接著走到黑子身後,就著餐桌邊摟住比自己瘦窄的腰,胸膛直接貼上了他的後背,帶磁的嗓音幾乎是咬著耳後根地說,「你這樣是要我先吃哪一樣?去把褲子穿起來。」另一手的掌心覆上柔嫩的臀,摩娑幾下又由後往前滑到囊袋的位置,纖長的手指在敏感的性器上撫弄,動作情色得很。
「嗯、嗯唔……赤、司君、」男人好聽的聲線在耳際低語,黑子感覺到陣陣的熱往下體處匯流,他心裡嘀咕著到底是誰在撩撥誰,不過這樣的發展倒也不違背他的預期,畢竟引誘赤司的原因一半確實是為了不被拋棄,但另一半也是因為他是那樣地喜歡這個男人,喜歡到隨時都想跟對方做愛。
「我、要……呼嗯、啊、給我、」黑子微微瞇細了眼,昂起下顎,嘴裡放肆地發出淫褻的呻吟,同時扭著臀往後方蹭去,像在催促對方更進一步。
「很舒服?」赤司說,卻在黑子難耐地點了點頭之後,立刻停下一切的愛撫,早燃起興致的黑子忍不住望向赤司,淺藍的眼裡除了慾情滿是困惑。
「在你穿好褲子,一起吃過飯之前,別想。」赤司毫不留情地宣判,手在撤開的前一刻還不忘往黑子的臀上一拍,把這隻開始發情的小貓給打醒過來。
而黑子再怎麼想要,但身為主人的赤司既然都這樣說了,他也只能癟著嘴,聽話去把褲子穿上。這一回合目前看起來是赤司的勝利。
雖然等黑子回到餐桌,還是只穿好了內褲,赤司這下已經不想再管,在黑子遲遲不肯穿上的外褲與眼前的湯豆腐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赤司與黑子坐在面對面的位置,土鍋的蓋子被掀去,鍋裡熱騰騰的昆布高湯中浸著一塊塊滑嫩細緻的絹豆腐。
「所以你為什麼一個人住?不回去沒關係?」赤司斟酌著談起幾個必要的問題,畢竟收留一個未成年是很容易惹上麻煩的,同時手裡握著湯勺撈了一塊豆腐到自己碗裡,夾進佐料並澆上薄醬油,再配上彈軟的白飯,確實是色香味俱全。沒想到黑子居然能料理得不錯,赤司對他的好感度不自覺地上升了好幾個百分點。
「嗯……真的沒關係的,因為我父母很早就離婚,雖然是媽媽負責照養我,但她在外地工作很忙,雖然是偶爾會來看我,但基本上我是自己住,所以請不必擔心。」黑子動著筷子,努力想把碗裡的豆腐斬成小塊,卻怎麼用都不如赤司那樣嫻熟,眼看著又一次笨拙的失敗,他只好把弄碎的豆腐直接澆到飯上,「還有,媽媽每個月都會給我錢,這點也是沒問題的。」接著補充道。
沒問題才有鬼。赤司看著對面一臉天真無辜的少年,默默在心中下了評論。
話題接連換過幾個。赤司得知黑子一些家裡狀況,但說實在的聽起來很普通,除非說謊否則還真沒什麼問題;另外在學校參加的是籃球隊,可是一點天份也沒有,前陣子還被教練勸退,不過他本人倒是不以為意,反正喜歡就打,如此而已;至於平常會做的事就是看書,但是不是總愛在街上釣男人上床,或甚至在學校……這部分實在有點敏感,赤司當下並未多問。相反的,黑子問得並不多,最後只認識到赤司是個很忙很忙的上班族,還有長得很帥,床技很好。
餐桌上慢慢從湯豆腐改換成裹了滿滿甜奶油的抹茶紅豆蛋糕——根據黑子的說法,蛋糕是超市的本日超值特惠商品。
「好甜。」
「吃點甜的可以減壓啊,赤司君的眉頭太皺了。」黑子吃得一臉滿足,回話的時候絲毫沒有考慮讓對方困擾的始作俑者又是哪邊的哪個誰,「這蛋糕真是好吃,紅豆給得很多,奶油也很香甜。」自顧自地點評,卻沒見盤裡的蛋糕消耗多少。
「我吃好了,謝謝招待。」赤司抱怨歸抱怨,倒是很快就吃完自己那份,只是那大堆的奶油就這樣被冷落在盤子邊邊。
「赤司君,請不要隨意浪費食物,就算你看起來很有錢也是一樣的。」
只見黑子伸手將赤司的盤子拉到自己面前,赤司本來還訝異著他今天怎麼胃口特別好,那蛋糕真有美味到那個程度嗎之類的,下一秒卻看到黑子把自己剩的全挪進他的盤子裡,原先只留下奶油堆的盤子頓時變成半塊大的蛋糕,而且還有兩堆奶油。
當盤子被推回來時,赤司的眉頭比剛才更皺了,他覺得這蛋糕吃起來好像沒有發揮半點減壓的效果。
「所以,只好拜託赤司君幫我吃完了。」秀氣的臉笑得很淡,卻總讓人不忍拒絕他的請託,突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麼,眼神裡閃過一抹狡黠,「或者,赤司君是想把奶油抹到我身上吃呢?」他一邊說,一邊伸了伸自己光裸的腳,往赤司的小腿上一勾一勾地磨蹭著,「想要的話可以喔,看是要抹在乳頭上,還是下面……」
黑子還沒說完,赤司便倏地起身,猛然握住黑子的手腕,把他從椅子上拉起,隨後直接按到桌上。黑子的後背被粗暴地撞上了桌面,他因此吃痛地嗚咽一聲,但赤司並未停手,而是傾身壓上他,「我不會跟你客氣的。」男人這麼說,不耐的語氣和野獸般的殷紅眼神,都讓黑子打心底起了興奮的顫慄。
那天最後蛋糕還是被剩下了,反倒是奶油清得乾乾淨淨。
當黑子被做得筋疲力盡,整個人沉在床裡,睡得簡直比剛才的蛋糕奶油還要香甜,而赤司則在忙完事後一切的整理,才終於有空簡單淋浴一番。
等他從浴室出來,因為上半身的睡衣總是莫名其妙跑到黑子身上,這會被迫只穿了睡褲的他肩上半披著毛巾,髮梢的水珠有些被毛巾吸去,有些則沿著胸膛的肌理滑下,但他並未在意。
看那張睡熟的臉,他回想起今天黛所說的,確實在決定黑子的去留之前多了解一下是比較好的,但自己真正的心情是什麼呢?赤司邊想,手指輕輕戳著黑子的臉頰,然後小力捏了捏,就聽見他發出柔軟的嚶嚀。
調皮的小貓這下是真的累了啊。赤司無聲地笑了笑,注視著黑子的視線裡不禁多了點暖意。事實上他明白自己的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只是在那之前他還有些疑惑想要釐清。他收回在黑子臉頰上逗弄的手,接著拿起手機到客廳,撥了通電話。
「喂,是我,有點事想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