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昏暗的燈光照映著吧台和中央幾個零星的坐席,現場除了客人以外,就是吧台裡安靜的調酒師和兩名外場服務生,沒有駐唱表演也省去舞池設施,人潮三三兩兩,不算冷清卻也不熱絡,但這不代表店家有什麼服務不週或是缺點,反而是因為經營方針的選擇,這裡以提供上質的酒與氣氛為賣點,是適合談點私密事或安靜聊聊的一間酒吧。
恬靜優美的鋼琴曲調透過音響縈繞整個室內,吧台位置兩名客人並肩而坐,一者身材高佻、一頭柔順的黑髮,帶著中性氣質,另一者則是搶眼鮮麗的紅,俊秀的外表下有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而在他們面前,光滑的檯面上放著兩杯不同類型的酒,前者是盛裝著藍與白交融成漸層色酒液的三角杯,後者則是陳年威士忌加冰。
「所以說,小征說之前收留的那個叫作……黑子君?的孩子,結果真的這樣讓他住下了?」
說話的人是黑髮的那一位,本名是實渕玲央,身分是隸屬赤司財閥的秘書,與赤司是高中以來的舊識,赤司雖然目前表面是公司的基層社員,卻仍然必須學習作為決策者應具備的技能,並以網路及視訊參與上層的決策與會議,有時甚至需要出席社交場合,而輔佐他的人正是實渕。除了作為現在的搭檔,加上長年的交情,兩人不光是工作上三不五時就會碰上面,或至少也會電話或電子郵件聯繫,也會出於私交吃飯或到酒吧喝上兩杯,而今天的見面就屬後者。
赤司沒有看向身旁實渕的方向,只將目光投注在酒杯上,對剛才的問句他淡然地應了一聲,便伸手握住眼前的酒杯,無視杯壁退冰的水珠帶給手掌的濕濡感,執起杯子飲下一口,放下之後,他半瞇起眼,享受如焦糖般醇厚的木質酒香在唇齒間的餘韻,似乎就這件事並無多大在意,或者應該說他在意的點不在這上面。
從他與黑子相遇那天,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白天他要上班,黑子按照他答應赤司的也必須乖乖去學校,而在晚睡與賴床兩相加乘的結果,赤司會在開車前往公司順路送黑子到學校附近。但考量到赤司下班時間比較晚,黑子也有社團活動,所以多半是各自回家。雖然赤司習慣一個人住,但黑子意外地在日常生活方面還算規矩,也會幫忙分擔點家事,相處起來倒沒有半點不自在,只是……
「沒想到習慣一個人的小征會願意和素昧平生的人同居呢。不過……剛剛說是未成年?該說真不愧是小征出手這麼狠,還是該念念你找對象都不管後果的呢……」中性氣質的面容露出些許苦笑,實渕放下原本端起的三角杯,同時碎念著萬一人家家長找來理論就麻煩了等等,但仔細想來,這年頭想找機會占有錢大戶譬如赤司財閥便宜的人多得數都數不完,自然不能怪實渕會像老媽子一樣擔心了,不過說是這樣說,他仍是清楚以赤司的性子和手腕,這些問題都不會造成困擾,又或者在成為問題之前就會被迴避掉。
「跟未成年發生關係這種事如果只是衝動一回,那問題也不過就是那樣。」赤司不露聲色地發出細微的一聲鼻哼,伸手端起酒杯,一仰頭就是半杯威士忌下肚,在濃烈的酒香與相應的刺激下,就是酒豪如赤司也不禁閉上眼,向後往高腳椅背一靠。
「啊啦,真難得看到小征在這種事上棘手的樣子。」實渕啜了口調酒,輕揚的語調這下明顯增添了笑意,這不是客套也非少見多怪,而是因為打從兩人認識以來,他從沒見過赤司認真喜歡過哪個人,對他這副模樣自然感到有趣。
「棘手嗎?確實黑子不是一般常見的那種類型。」言下之意是經常遇到的喜歡反追、搭訕他的,還有曾經睡過一次就結束關係的那些人。話方說完,赤司驀地睜開眼,殷紅的瞳孔透出困擾、不捨,又有些玩味的複雜情緒。
真要說和黑子的同居生活有什麼麻煩的話,倒不是沒有,唯一一個在於——異常而頻繁的性關係。
看似清純的黑子卻總是極盡所能地撩撥赤司的慾望,有時候放置太久還會變本加厲,很難想像一個高中生會如此放蕩,也有時候是在性事途中莫名其妙地哭,不是因為做得太爽或太過火,而是為了什麼而傷心難過,但黑子從沒說過原因。
反觀赤司呢?他其實也甚少拒絕,畢竟黑子既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彼此身體又合致,做愛的時候可以很滿足,結果就是理智一次又一次輸給身體本能。
如此一來,打從收留黑子之後,兩人便經常做愛,頻率之高幾乎是每天都做,事發多半是出於黑子主動撩撥,誘人的魔性總讓赤司不自覺受到牽引,回神過來已經將人按倒在地,這是赤司第一次發覺他一向自豪的自制力毫無作用,而且一旦想到這樣放蕩的模樣也曾經表現在很多人面前,他就感覺心裡有種詭異的熱流竄到四肢百骸。
「具體來說?」實渕問道。
赤司挑了挑眉,想到了前幾天才發生的事,便在酒精的驅使下,娓娓道來——
是日,總算整頓好因為繁忙期暴增的工作,赤司在連三天的加班後好不容易能按時下班回家,至於回去之後還要處理幾天後上層會議要用的報告,以及最近營運方面的書表資料,則是另一回事。
當他回到公寓,發現客廳一片漆黑,只有臥房半掩的門內透出光亮,同時可以聽見細微的窸窣聲——看樣子應該是早回來的黑子在房裡。雖說在只有一間臥房一張床的情形下,黑子幾乎是理所當然地跟他睡在一起,這樣那樣的原因堆疊下來他也沒怎麼反對,但現在不過晚上七點,要睡覺似乎還嫌太早了點。
赤司邊估量對方在做什麼,邊走進臥房,「黑子?」但不看還好,一看才真是要命,「你、又在做什麼。」他扶了扶額說,眉間跟著皺了起來,這一句話用意不在詢問,而是訝異與無奈的綜合。
「唔、嗯嗯——赤司、君,你回來了……」黑子嘴裡喘息不止,身上裹的衣物不是制服也不是之前給他的便服,而是赤司平時在家慣穿的休閒衫,下半身自不必說,早脫得一絲不掛。他用滿溢慾情的聲線央求著,將短衫稍稍撩起,用嘴囓住前襟,平坦的小腹整個袒露出來,連瘦弱的胸膛也能窺見大半,一手在側腹摩娑一陣,接著往上掐捏、玩弄胸前兩粒顫巍巍挺起的朱蕊,左右交替直到腫脹,另一手則情色地在大大張開的雙腿間揉搓、撫弄。
在赤司眼前的儼然是活色生香的自瀆場面。看來不過忙了幾天,這隻小貓就自己玩得這麼愉快,而且十成十是掐準了他回到家的時間點,明擺著的意圖啊,他想。
「啊、嗯……請、快、幫我、哈嗯……」逐漸攀向高峰卻遲遲到不了的感覺讓他極為難耐,細瘦蒼白的身軀焦躁地扭動起來,他見赤司依舊站在門邊沒有上前,忍不住鬆開嘴催促道,同時手加速套弄著自己完全勃起的肉莖,脹大的龜頭不停湧出透明的腺液,再沿著手指和柱身滑下。
「才不過幾天就這副模樣了?」赤司語帶調弄地說,想到自己才一回到家就突然被挑釁,不教訓一下不就太便宜他了?眼見黑子的下體處早已一片狼藉,連底下的床單都染得濕黏,從色澤與黏膩程度來看明顯已經射過一回、不,也許是二回……想到這裡,殷紅的眼跟著瞇了起來,「我要是就這樣答應你,不就以後都沒規矩了?」
「嗚、不、嗯……求你、這裡要、哈、啊……」黑子將食指與中指併攏,抵上濕濡的精孔處,輕輕畫起圓,將上頭的蜜液沾滿在指尖,接著另一手扶住自己的大腿內側,往外分開,再將濕潤的手指移動到臀縫間,裡頭粉嫩的穴口彷彿期待已久而不停歙張著,急促的呼吸明顯更趨燥熱,他將兩根指頭壓上,就著緣口的皺褶細細按摩起來,示意要對方快點插入的模樣簡直淫靡得不得了。
「想要就把手指插進去啊,明明自己來也能高潮吧,嗯?」黑子到底想要什麼,還有自己呢?自己又是為什麼動搖?赤司表面上那樣說,內心卻不禁疑惑著。
「咦、嗯唔……」黑子聽話地把兩根手指插進自己的穴內,充分潤滑又輔以事前按摩的結果,手指毫無阻礙地在裡頭來回抽插,他在赤司的視線下撫慰自己,強烈的羞恥感讓身體更加興奮,穴內的媚肉熱切地吸吮著手指,然而那依然不是他所冀求的,真正想要的不只是這樣,「啊、不是的、嗯……喜歡、赤司君、嗚嗯、不一樣、啊……」淺淡的眼彷彿急得要哭了。
赤司見狀,舌尖不禁打了個嘖音,分明只把他當作一個「對象」,或更直接一點,一個玩伴而已,還說什麼喜歡什麼不一樣呢……
「這種話可不能隨便掛在嘴邊啊。」赤司沒好氣地說。
那天,他再一次地與他一同墮落下去。
描述到這裡,實渕突然打斷了他,「小征,好了!可以了!」
只見實渕激動地阻止了赤司再繼續把床事暴露下去,畢竟以他們的關係要他聽是不要緊,但這裡可是公開場合,喜歡偷聽有錢大戶花邊新聞的人可從來不少。在確保赤司轉而拿起酒杯,不再繼續,他才鬆了口氣,「那麼,需要這邊查查黑子君的身家背景嗎?」
「那方面大概不會有問題,不過還是把他的個人資料查清楚傳過來給我吧。」原因不難,想想一個未成年的高中生,突然說要跟自己同居還硬是住下,卻到現在都還沒有人上門理論或是要把他帶回去,那黑子先前描述的家庭狀況大概假不了,再者如果有什麼更複雜甚至牽涉地下社會的來歷,那更是赤司家的訊息網早已掌握的範圍,可見問題不大。赤司話語難得頓了一下,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又向調酒師要了杯相同的,「先不提黑子這人,我不明白的是、自己獨獨對他失常的理由。」
酒氣暈迷了那雙赤瞳。雖說不是生理方面有毛病,也不是不能接受單純肉體的關係,但他隱約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心裡有什麼在躁動不安,像是失控了那樣,而這種現象是遇到他才有的。
「既然如此,或許應該換個方向,與其在意一再和他上床的事,倒不如思考自己是怎麼看待他的如何?」實渕微笑一下,給了意見之後也跟著飲盡自己那杯調酒,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喝空的三角杯。
當晚,實渕的話持續盤繞在赤司的腦海裡,直到他們散會,各自打車離去,都沒有消失。
※
赤司回到家時,指針早過了十二點,日期已經換了一天。同實渕聊著,又一直思考關於黑子的事,今晚確實多喝了點,酒精作用下赤司只覺腦子有些發暈,雖然起了醉意倒不至於失去意識,他仍然保持著一定的理智和行動能力,但身體已然疲憊的狀態讓他脫完鞋襪,簡單漱洗過就摸索著進了房間,連衣服都沒換便直接躺上床。模糊的意識裡他還在想黑子跑去哪了,突然就感覺一股重量壓上自己的下腹,一抬眸果不其然看見那抹熟悉的淺藍。
「赤司君,你回來了。」
黑子張著腿跨坐在赤司身上,乾淨的音質總讓人誤以為是純潔無瑕的玉,然而赤司很清楚這名少年並不是那回事。視線往下掃過,很好,自己的家居服又被他偷穿去了,還有他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就算在家下半身也要穿褲子?至少把內褲穿上啊……
「黑子別鬧,今天不做。」但現在的他已經懶得念叨,只是冷淡地要黑子退開,便重新闔上眼皮。
「咦、請別這麼說,我、會努力讓赤司君舒服的……」黑子自顧自說著,他覺得赤司有些奇怪,平常總是很快就壓倒自己的,現在卻反常地拒絕了他,還有今晚怎麼突然和人約出去了呢,黑子雖然疑惑但他不想多問,不想被赤司覺得自己在意太多。他一面擔心,一面動著腰臀在赤司下體部位上頭磨蹭,怎樣也不肯作罷,手挑逗性地隔著襯衫撫觸底下結實的肌理,另一手則滑到領帶結上,先解開領帶,接著是扣子。
「我說了不做,還不快停手。」而那廂赤司只覺得壓在身上的小貓不聽話,一個勁地在搗亂,眼看扣子全被解了開來,他蹙起眉,一把揪住黑子的手腕,語氣也不禁添了一絲嚴厲。
「唔、赤司君,很痛……」
黑子秀氣的臉上滿是無辜,空藍色的眼底倏地泛起了濕意,軟嚅的哀鳴讓赤司不禁覺得自己未免也太過激動,嘆了嘆氣便鬆開他。
「是我不好、」
「既然這樣,那請答應我的請求。」
赤司一句歉意才剛說出口,就被黑子搶先截斷了。正打算拒絕,黑子卻突然伏下身,吻了上來。軟軟小小的舌尖像小動物那樣舔舐著唇,接著滑進口腔內,執拗地糾纏上來,勾吻著赤司的舌。黑子挑弄的意味十足,加上赤司生性不喜作為被動方,他伸手自黑子後頭部往自己方向一帶,瞬間反客為主,吻得黑子直喘不過氣。
在赤司放開他時,黑子轉而從頸部、襯衫敞開後坦露的胸腹,一路舔吻下去,最終停在包覆著下體部位的褲檔處,他張開嘴,隔著褲子布料將微微突出的地方含住,唾水很快將之滲濕出一小塊漬痕,空藍色的眼濕漉漉地往上望著赤司,眼神和動作充滿了媚惑。
「請好好地疼愛我,赤司君。」
即便有布料阻擋,不論是赤司本身還是黑子都知道,原先蟄伏在底下的男根已然轉為熱硬。
事情似乎在往兩人都沒預料過的方向進展,而不論是赤司還是黑子都全無所覺地逐步淪陷下去。
04.
時值六月,一個梅雨季中難得的晴天,清爽的禮拜五早上。
「黑子。」赤司手裡執著刀叉,切著自己盤裡香嫩多汁的醬烤雞腿肉和牛奶煎蛋,旁邊有少量的蔬果沙拉,盤子前方的小竹籃裡盛著金黃酥脆的炸薯條,是頓豐盛可口的早餐。看著眼前黑子手裡拿著咬了一半的薯條,眼睛卻不知何時已經閉了起來,持續亂翹的淺藍腦袋點啊點地,從坐進餐桌到現在已經半小時,盤裡的食物——有著濃郁蛋奶香的蓬軟鬆餅,上頭錯綜淋著楓糖與巧克力——還留了一半左右,一旁玻璃小碗裡小兔子形狀的蘋果更是一口也沒動。
「嗯?唔……」黑子微弱地應了一聲,但他顯然沒有要清醒的打算,眼皮連一點縫都沒張開。
赤司嘆了嘆氣,與黑子同居至今將近兩個月,根據實渕的調查回報對方的身家背景確實沒有半點問題,他們依舊維持著成天做愛的不正常關係,而黑子早上貪睡的情形也和剛來的時候沒有改變,早晨一直以來都是他最大的弱點。
在赤司而言,即使對工作對外都沒有出什麼紕漏差錯,但在私生活上卻有很大的不同。自從黑子來了,他逐漸習慣身邊有著這樣一個少年,像是早點回家、煮飯會煮兩人份,甚至連酒吧或聚會都去得少了,也不如以往在需要的時候找人上床。
而黑子則維持著一貫的模式,像隻調皮的小貓,想發情就發情,但除了這點之外,倒還是挺乖巧的,學校和社團從不缺席,回了家還會幫著做家事,連赤司說不用的生活費都固執地硬要塞給他。
雖然兩個月以來相安無事,但赤司仍是在意著與黑子之間的關係,還有自己失常的理由。他想如果單單維持現狀,與黑子不過是每天上床,似乎會永遠在原地打轉,所以他決定突破僵局,要作點不一樣的。
赤司一邊估算著出門的時間,一邊起身橫過餐桌,拿起紙巾幫黑子擦了擦嘴邊的巧克力,「吃到沾了都不知道,昨天、不對,每天都說了要早點睡,不聽還一直鬧,早上又叫不起來……」隨後坐回位子,一面盯著好不容易睜開眼皮的黑子,要他快點吃,一面改端起自己放涼的黑咖啡啜了一口,不意外地聽見對方咕噥著我有在吃、請不要無視我的努力等等毫無說服力的抗議,唇邊不自覺地勾起笑彎,他接著轉了話題,「我記得你說今天下課不用練球?」
這時黑子好不容易解決完最後一口鬆餅,赤司邊說邊起身,先將用完的餐盤刀叉收回廚房流理台,然後將裝著小兔子、不對,將裝著蘋果的碗還有甜甜的鮮奶茶移到黑子面前。
「是,因為要準備考試,今天停……」
但最後那個練字還沒說出口,赤司就看見那雙天空藍的眼睛再度不受控地閉上,連頭頂都彷彿可以看見一個一個的瞌睡泡泡,他終是忍不住了,放下喝完的咖啡杯,伸手過去就往黑子軟軟的臉頰上捏了一把。
「唔、赤司君痛!」本還在睡的那張臉登時睏意全消,黑子一邊用手揉著被捏紅的地方,一邊直呼著疼,剛睡醒的他表情變化比清醒的時候還豐富一點。
「那放學在側門口等我,我去接你,跟我出門一下。」赤司看他終於醒了,才說出話題的重點,至於黑子的那些不滿他是一點也不在意。
「咦?」
「咦什麼,快點,我們該出門了。」
※
天色漸趨昏黃,早早下班並且接下來是兩天連休的赤司已經回家一趟,將上班的西裝換下,改穿了橫條紋短衫與米灰色長褲,再套上偏休閒款式的黑色外套和便鞋,然後才開車要去接黑子,一路上他想著待會打算去的幾個地方,心情莫名地感到輕快。駛經車站,再過幾個路口,來到了今早和黑子約定的地點——誠凜高中的學校側門,由於表定的放學時間已過,門口早沒了人潮。才剛找到一處空位暫停好車,馬上手機就震動起來,螢幕上來電顯示是實渕,以時間判斷八成是公事方面,他很快按下接通鍵,果不其然是為了工作上的問題而打來。
『喂喂,小征嗎?我是實渕。抱歉,下班了還打擾你。』
「啊啊,是我。無妨,你先說什麼事?」
『好,是這樣的,因為小征休假完隔天就要開月報會議,關於營業部那邊提上來的報告,上次你說的問題……』
赤司一手將手機拿在耳邊,同實渕說著月報會議前的準備事項,另一手則慵懶地支在方向盤上,食指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敲著邊緣,貓似的紅瞳專注望著車前不遠處的門口。
不一會,那抹熟悉的淡色身影出現了,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黑子是跟在另一個同樣穿著誠凜制服的男生後方出來的,外表上同樣是這所高中的學生,倒是看不出是黑子的同學還是學長學弟。
赤司待在車裡,定定地看著他們,並未急著行動,同時與實渕的電話仍舊應答如流。只見黑子拉住那人的衣袖,對方才總算回過頭面對黑子,兩人接著交談一陣,那人便抽回手先行離去,留下黑子一個人在原地,隔著一段距離赤司仍是眼尖地瞧見了黑子臉上有著一點落寞。他挑了挑眉,還在思考那兩人會是什麼關係,黑子卻先回過了神,小小的腦袋左右晃了晃,一下就發現赤司的車,然後朝這個方向小跑步過來。
「……所以就照我剛才說的那樣處理,後續麻煩你了,實渕。那麼我接下來有事,先掛斷了,再聯絡。」
『啊啦,是小哲吧?我明白了,加油囉小征。』
一切斷電話,赤司便解開車鎖,讓黑子方便上車。
「赤司君抱歉,讓你久等了。」黑子一坐進來就這麼說,慌忙堆起的微笑與偏高的聲線不知怎地,在赤司來看都顯得有些不自然。
「不會,我才剛到而已。」但赤司立刻將這樣的念頭歸類為想太多,他邊回應,邊橫過半身,幫坐在副駕駛席的黑子繫好安全帶,「我們先去吃點什麼,然後你陪我去添購一些東西,夏天已經到了。」接著赤司踩動油門,話裡壓根沒提到半點剛才那人的事。
「我記得今天是上次說的那本小說發售的日子?」
「嗯……嗯?啊,抱歉,請再說一次。」
「……我說,前幾天你說的那本小說,要不要順道帶你去書店一趟?」
「如果不麻煩的話,那我會很高興的,非常謝謝你。」
話題又一次地終結。
在開往市區方向的這一路上,雖然兩人本就都不是話多的個性,但今天的黑子卻特別心不在焉,不論誰都能感覺出他的異常,更別說是心思敏銳的赤司。
幾次下來,赤司看黑子那不對勁的樣子也沒再繼續接話,而黑子也真的就這樣兀自盯著車窗外發呆,連赤司停好了車,帶著他一同進了餐廳,他都還沒什麼反應。
直到赤司端著餐盤回到坐位上……
「嗚、好冰!」本來一臉呆滯的黑子頰邊突然一陣冰涼,嚇得他瞇緊了眼,身體也跟著往內縮了下。
「終於醒了?」赤司邊笑他,邊把手上的飲料杯放到黑子面前,自己在對面位子坐下,將另一手裡的餐盤放到桌上,上頭還有一份漢堡套餐,「沒錯的話,那應該是黑子喜歡的?」伸手指了指黑子那杯飲料。
黑子愣愣地眨著淺藍的大眼睛,在赤司示意性的舉止下吸了口飲料,那瞬間赤司簡直看見黑子身旁開出一朵朵的小花。「是香草奶昔!」黑子說,心滿意足的模樣像是把什麼煩悶都拋開了一樣,「不過,赤司君怎麼會……」怎麼會知道呢,他好像從來沒說過自己喜歡這個,黑子疑惑地問道。
「當然知道。」赤司語帶調笑地回應,將附餐的雞塊給了黑子,同時拆開漢堡的包裝紙吃了起來。
赤司沒說出口的是,黑子在喝到奶昔而明顯變得開心之前,表情有多麼僵硬,那不禁讓他聯想到兩人初見的那夜,還有後來幾次在床上相擁的時候,那種因為難過而哭泣的模樣。每當他看到這樣的黑子就忍不住想要……將他緊緊地擁入懷裡,不管用上任何方式,只想要溫暖這名少年。但不可諱言地,在他內心有著另一種伴隨而生的,堪稱衝突、矛盾的情緒,他總是想黑子是否透過他在看著誰,尤其在看見校門前發生的那事後更是,他只是沒有言明,佯裝不在意,不去面對那些事實,彷彿就能欺騙自己真正的心情。
而另一方面,黑子心情看來總算好上許多,他邊喝著奶昔,看赤司一口接一口消滅手中的漢堡,突然失聲笑了起來。赤司見了,隨即拋過來詢問的眼神,他才老實交代,「還以為像赤司君這樣的人,和速食店絕緣呢。」臉上似乎比方才紅潤了些。
即便赤司在表面上不過是公司基層社員,但同居一段時間,黑子自然而然得知赤司事實上就是那個赤司財閥的獨生子,也實際體會到什麼叫骨子裡流露出來的有錢人氣息,那並非表示他行為舉止財大氣粗,只是環境造就的與中產階層以下不同的習性罷了。然而這些刻板印象卻又不盡然適用在赤司身上,像是自己也能妥善處理日常起居包括洗衣、料理等等(根據偶爾來訪公寓的實渕前輩表示:那是小征搬離赤司家,開始一個人住之後好不容易才改善的)。
總之,看赤司吃速食這件事在黑子眼裡多少是有點違和的。
「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形象啊。」姑且按下複雜的情緒,赤司對於和黑子在一起心情還是挺不錯的。
兩人說說笑笑,一下便吃完了餐點。走出速食店之後,由赤司帶著黑子,兩人沿著禮拜五熱鬧的街道,逛過一間間的店,添購了兩人夏季的衣物,還有少少幾樣成對的家飾小物。
事實上就算是這些東西以赤司的身分不是不能讓人直接買了送到家裡,只是從兩人同居開始他更傾向找黑子一起去買。
當然他們也如剛才說好的去了趟書店,除了本來預定要買的書以外,也一同購入了臨時看上的。購入的東西裝成了三四袋,雖然不能說少,但對同為男性的赤司和黑子來說,稍微分擔一下倒是不成問題。
走著走著,他們經過了電玩遊戲場,黑子似乎心血來潮,便提議進去玩一下,而赤司總在這種情形才會特別意識到他還是有像高中生的地方,見黑子那興奮的模樣,而且時間還早,也沒猶豫就直接答應了。
「赤司君!這個,從它出現我就一直想試試,今天是第一次玩。」黑子一進到遊戲場,馬上拉著赤司來到某個機台前,一邊說著,總是淺淡無神的表情也像跟著放光似的。
機台櫥窗裡堆疊了顏色豐富,連表情也各有特色的小雞玩偶,圓滾滾的模樣看上去很是討喜,連平常很少對玩偶類感趣的赤司都不免多看了幾眼,特別是裡頭數量最少的淺藍色小雞,那神韻感覺就像……
「嗯……是很可愛,不過黑子能夾得到嗎?」
「請別小看人了,我對夾娃娃類可是很擅長的喔。」
黑子不滿地回了嘴,赤司只得安撫著他,同時往機台投入代幣。上方金屬夾在黑子緩慢而細膩的操作下一晃一晃地移動,直到某個定點,黑子壓了壓按鈕,夾子旋即降下,一把揪住了其中一隻小雞的頭,然而上升不到幾公分,突然一陣搖晃,小雞竟然被甩掉了而且還彈到別隻的頭。赤司正想笑,卻立刻收到黑子一記眼刀,他只好忍著不露出表情,再投一次幣。
不過黑子確實如他所說,如此不出數次便順利夾到了兩隻小雞。
「赤司君!」在金屬夾鬆開,確定第二隻也掉進連接出口的通道孔,黑子看了下赤司,興奮地叫著。只見他彎身下去取出夾到的玩偶,一手一隻捧在胸前,眼裡盡是雀躍的神色,「紅色的眼睛看起來有點兇,還真像赤司君。」說著就將淺藍的那隻塞進赤司手裡,有點強迫推銷的意思。
「真要說的話,淺藍這隻也很像黑子,表情呆滯得很。」赤司接過之後隨即回以一擊,調笑的話語裡卻是顯而易見的溫柔。他揪緊了手裡的玩偶,往前半步更加靠近黑子,空著的另一手直接攬住了比自己纖弱的腰。
「赤司君嘴巴很壞、」
黑子還沒說完,赤司環在他腰後的手便使勁一帶。在夾娃娃機台之間無人注意的死角裡,將剩下的字句全融進纏綿而甜膩的長吻中。
「那個……」
離開遊戲場之後才發覺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在走到停車場路上人潮稀少,赤司空了一手牽著黑子。他們回到車上放好東西,便直接開往回家的方向,期間兩人異常默契地沒有半句言語。直到抵達公寓時,黑子才先行打破了沉默,而赤司則一邊停著車,同時給了一聲語尾揚起的嗯,表示疑問。
「回去以後把兩隻小雞一起放在床頭吧。」黑子頭低低地說著,眼睛一個勁盯著手裡的玩偶。
突然一下猛力的急煞,整車連帶人和東西都因此頓了一下,而以赤司平常慣用駕車的技術來說,這算是很罕見的狀況。赤司啞然,他轉過頭望向黑子,卻只看見對方頭頂淺色的髮旋,無從判讀他當下是什麼表情。幾秒沉默過去,才終於簡短吐了一句:「……隨你高興。」
赤司想如果紅的像自己,淺藍的像黑子,那擺在一起的意義是不是很明顯?但黑子究竟是怎麼想的呢?自己和剛才在校門撞見的那個男的,甚至那些曾經和黑子上過床的人,在他心中到底是什麼位置?話又說回來,他赤司征十郎竟然會在意那些以往不曾在意過的事物,這種有生以來的敗北感是怎麼回事?對黑子他不只是在性方面難以自制,向來在情事上的絕對自信也受到動搖。失常表露在各個方面,而且與日俱增,而會讓他有這樣感覺的人黑子是頭一個。
思緒越理越亂,當他解開公寓門鎖入內,才剛把東西放在玄關內側,還沒來得及彎身脫鞋,走在身後的黑子卻在那一刻抱了上來,原本在他懷裡的玩偶不偏不倚地落在玄關附近的紙箱——外表寫著回收紙類幾個大字代表它的用途,不過昨天才剛處理乾淨,裡頭空空的什麼都沒有——紅與淺藍兩隻小雞擠在一起,像在依偎取暖。
「赤司君……」黑子聲音放得很輕,赤司則靜靜等待著,還在猜想他究竟想做什麼,就聽見黑子囁嚅般地說了:「……喜歡。我喜歡赤司君。」
問題最終總是導向同一個癥結點,而黑子的話又總在過度巧合的時機切入,答案因此顯得曖昧,似是而非。
「……是嗎。那你說,剛才在學校門口的那人是誰?」
事到如今,赤司已經不想再壓抑自己,畢竟他本來就是迅速果斷的個性,能糾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所以他問了,問得簡單明瞭。
「赤司君很在意嗎?」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我說是前男友,赤司君會怎麼做?」黑子話一說完,赤司立刻反過身將他壓在門板上,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可以直接忽略,透過肌膚就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吐息。黑子雖然雙手還有腿間被赤司牢牢桎梏著,身軀仍是往上挪動了些許,鼻尖輕輕蹭了蹭赤司,「吶,來做吧,盡情地……抱我。」
再來發生的事,就如同他們相遇之後每次的失控一樣,赤司俐落地剝去彼此的衣物,把黑子按在身下,以火熱碩大的性器用力抽插濡熱的窄穴,他們在地上、床上,也在浴室裡一次又一次地交合,好像不管高潮過幾次都不能饜足似的。
那晚,赤司很清楚黑子又哭了,甚至比先前幾次更加地,悲傷。為什麼?他不禁質疑。
簡單清理過後,赤司坐在床沿,手指輕撫過黑子頰邊殘留的淚痕,若有所思。而原先落在玄關前紙箱裡的兩隻小雞也被赤司拎回房,好生安置在床頭,頓時房間裡屬於赤司的那種素雅風格多添上了一點點黑子帶來的可愛感。
突然間,被子裡那早該睡熟的人動了動,嘴裡似乎咕噥著什麼,可惜聲音實在太過模糊無法解讀。赤司在一旁看著他,不免苦笑了下,接著放輕動作翻身上床,將那抹淡色納入懷裡,不吝嗇地給予對方溫暖。
——黑子,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
05.
上回在誠凜校門撞見那事之後,黑子心不在焉的情形明顯變多了,比方說開著電視卻只是盯著螢幕發呆,或是洗澡時間特別久,還有一起吃飯的時候話題也少了許多,有些話赤司必須說兩遍他才會反應過來。真要說還有哪裡正常恐怕是做愛這件事,還有喜歡穿赤司的家居服,而且依然故我地只穿一半而下半身裸體。
對黑子的不尋常赤司雖未言明,畢竟在沒出什麼大問題的時候去糾結、甚至逼問對方原因並非他的作風,但內心卻仍是感到莫名煩悶,這股情緒與夏季氣候特有的濕熱感一樣與日俱增,毫無減弱的趨勢。
外頭自過午之後開始下起傾盆大雨,傍晚雖是稍停一陣,但如墨的夜色一垂下便又再度拉開雨幕。這天,赤司因為會議進行順利,比平常早些下班,晚上七點前就已返回公寓,但一進門迎接他的卻是滿室漆黑——那隻總是裝乖卻根本調皮成性,姓黑子名哲也的小貓不在家,而且看這樣子不是下課回來又出去,而是根本沒回來。
上哪去了?他想。
赤司一面思索黑子不在的原因,還有可能去的地方,一面放下公事包,換下淋濕的衣物。簡單洗漱過後,他從冰箱裡翻出僅剩的一份雞肉,還有馬鈴薯、胡蘿蔔與蘋果,先將白米洗淨放進電子鍋煮,接著開始循步驟料理,不一會鍋裡淺褐色的咖哩便冒著微小的沸騰泡泡,切成塊狀的食材在緩慢滾動著,傳出陣陣引人食慾的濃郁香味。轉頭一看,發覺壁鐘時針早已過了八點,但黑子還是沒有回來,同時他聽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赤司嘆了口氣,卻連他都不太明白這個反應到底是因為黑子,還是如此在意對方不見的自己。他小心地把那鍋煮好的咖哩挪到餐桌上,然後坐到椅子上,在等待飯煮好的短暫片刻,拿出手機漫無目的地點擊。十分鐘過去,電子鍋的開關嗶一聲切換到保溫模式,赤司看著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終是難耐地起身,抓了鑰匙出門。
大雨滂沱,車潮總是多上幾倍,若換作平常,赤司對這種現象一向早有預想而能冷靜看待,但此刻他卻對每個紅燈,還有每條壅塞的街道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他飛快抵達了誠凜高中,沿著校區和前後門繞了一圈,但早已放學關門的學校就連外圍也根本空無一人。他又開往市區,在速食店、書店,還有電玩遊戲場附近兜轉,依舊沒看到那抹淺藍的身影。赤司旋即決定先折回公寓一趟,停好車一上樓,卻看見他要找的人就在家門前——正確來說是全身濕答答地在門邊縮成一球,樣子就像初見的那天,看起來與棄貓沒什麼不同。
赤司好看的眉不禁皺了皺,他勉強壓下亟欲出口的疑問與內心越發膨脹的煩躁,移動腳步靠近,「黑子?」盡量放鬆語氣地喊了對方。
「……赤司君?」那雙天空藍的眼緩緩抬起望向赤司,眼神裡暈著明顯的濕意,接著在赤司開口之前,「吶,赤司君……你喜歡我的身體嗎?只要、你答應不丟掉我,我會努力讓你舒服的喔……」話裡隱忍著很輕很微小的哽咽,勉強笑著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但這番話壓根不是赤司想要的,不只是現在,從一開始他就對黑子這樣幾近作賤自己的態度感到奇怪,也對總是失控與他上床的自己困擾,甚至有些生氣,又加上前陣子的事,可以想見黑子最近還有今天的失常,一定和那個疑似前男友的人脫不了關係,原本鬱積的煩悶這下更是攀升到最高點。
「啊啊,既然這樣,你就好好用身體取悅我吧。」語調是一片冰冷。
※
「嗯、嗚……疼、」
赤司用力把縮在門邊的黑子從地上拉起,一拽進家裡便將他整個人按在門板上。背脊猛地撞上硬實的金屬質地,痛覺襲向全身使得黑子瞬間低咽一聲。
本就悶熱的室內因為雨氣,也因為兩人逐漸攀升的情慾而更加黏膩。赤司很快把黑子身上濕得可以擰出水的制服褲子解開,連同內褲一起扯下,在足踝堆疊成團。他湊上前,手指躁急地扯開浸濕成透明狀的白襯衫,腳卡進虛軟顫抖的雙腿之間,單膝曲起,抵在淡肉色的脆弱胯部底下,左右來回蹭弄著,黑子早已半勃的性器頂端不斷滲出黏膩的淫液,將膝部的褲子布料染出可恥的深色漬痕。
「不是很會嗎?剛才那個說要取悅我的到哪去了,嗯?」
「呼嗯……啊、哈啊……膝蓋、那邊、嗚嗯……」
黑子咿咿嗚嗚地哀鳴,原本黏在肌膚上的襯衫被整個褪到肘際,白皙瘦削的胸板袒露出來,隱約可見上回性事殘留的愛痕,粉嫩的乳尖在空氣裡隨著呼吸起伏。貼在前額上的瀏海滴著水,順沿過眉眼滑落,濕糊的視野裡他難以分辨赤司當下是什麼表情,能做的只有望著那雙總是注視自己的赤瞳,彷彿那是唯一的救贖。
但赤司不但沒有因此停止,反倒更加往黑子敏感的會陰處磨蹭,果不其然被壓制住的身軀很快便難耐地扭起了腰,對赤司給予的過度刺激像是要逃離又好似想要更多,同時赤司單手扣住他的下顎往上抬起,細長的殷紅眼眸裡流轉著露骨的慾念,「分明舒服得很吧。淫蕩成性的你應該知道現在自己該做什麼?」語帶嘲諷地說。
透明藍的雙眼微微怔愣了下,但在赤司催促性的視線下黑子終究沒有躊躇太久,發顫的指尖隨即覆上男人的褲腰,鬆開,而後解下,黑子細細地喘著,粉潤的鼻尖一吸一抽地讓人不禁聯想到小動物嗅聞的模樣,動作笨拙得不像平常那般放浪勾人。
「嘖。」事到如今還想偽裝什麼呢?赤司忍不住這麼想。腳步向前,熱燙的性器生生地欺壓上黑子的,唇在下一秒便吻上那張還欲呻吟的嘴。
「嗚、嗯……哈、赤、唔……」
舌不由分說地侵入、探索,從齒列到腔膜,時而舔舐,時而勾著裡頭哆嗦的軟舌,一同攪弄彼此的唾沫。熱切的吻裡滿是男人侵略的氣息與透明少年特殊的甜香,未及嚥下的唾水在唇齒動作交替之間滴落,與黑子肌膚上殘留的雨珠融合,更添淫褻。
隨著吻的持續,黑子呼吸越發雜亂無章,口鼻間溢著低吟,他依著赤司方才所說的,支起單腳勾在對方的腰際,雙手改環抱在肩上,將彼此僅存的間隙化整為零。透過相互熨貼的膚觸,不論是他還是赤司都可以清楚感知對方的體溫。
「看,這不是做得挺好的?不愧是黑子呢。」赤司截斷了長吻,一面嘲弄的同時收回了曲起的腳,他放開黑子的下顎,改而順沿著扣在腰側的大腿摸去,用整個手臂扶穩了黑子上抬的腳,空著的另一手手掌隨後將瘦窄的半臀包覆住,揉捏幾下便來到後穴的位置,雨水還有因為夏季濕熱而敞下的汗水使得那裡微微滲著濕意,併攏的兩指指尖按在緣口皺摺上,曖昧地打著圈,意思再明顯不過。
「咦?等、還沒、」
黑子這才意識到可能的危險,慌忙地想說點什麼,但得到的卻只是迎頭澆下的冷意。即便視線被眼裡滿滿的水光遮蔽,黑子也徹底地明白自己已經怎樣都不可能阻止他了。
「你以為我還會跟你在前戲耗多久,天真。」赤司說,一言一行裡沒了半點平素的細心溫柔,「再說,這副身體也不需要那些啊。你就好好認清現實吧。」語末的那聲「黑子」低低沉沉的,貼著黑子紅潤的耳廓,混著細微的吐息一同遞進鼓膜,宛如惡魔的絮語。
當兩根手指撐開穴口,緩慢卻毫不止歇地探入時,黑子幾乎是拔尖了嗓哭叫出來,就算前一晚做過,或是再怎麼習慣性愛,沒有潤滑和擴張按摩的情形下一口氣插入兩指還是太過勉強,乾澀的甬道緊密地貼合著裡頭的指節,原本總是美好的性事此刻只是痛苦,前方勃起的性器也因為疼痛而明顯萎軟許多,他不斷哭著,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但對方卻一點也沒有聽進去。深埋進穴內的手指很快開始抽送,將密鎖的肉壁硬生生拓開,然後惡劣地摩娑起黑子最是敏感的那點。
「嗚嗚、赤司君……啊、啊!嗚嗯、赤、啊……」一陣一陣的快感夾帶著痛從尾椎往上蔓向全身,黑子反覆地喊著對方的名字,直到最初的痛覺逐漸麻木的時候哭聲也轉弱下來,滿臉的水痕由原先的雨水被盡數取代成了淚。他閉起了雙眼,彷彿讓自己陷在黑暗中就能忍耐下這一切。
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赤司突地將手指抽離了黑子的體內,指尖離開時穴沿早已紅腫,覆著薄薄濕意的潤澤模樣,看起來有種殘忍的美感,同時撐扶著黑子大腿的手也隨之改換了姿勢,手掌支著那腿膝窩往前一按,黑子的大腿與膝部被壓上了門板,高高架起的單腿與早已站僵的另一腳使得飽受蹂躪的後穴一覽無遺。赤司毫不掩飾的視線下,黑子從胸膛到腹部,就連下體都在微微打著顫。
「黑子,來,把眼睛睜開。」赤司將身體再一次貼緊黑子,俊秀的臉上硬扯出的笑讓人覺得特別地哀傷,特別地心碎。他輕輕地在黑子腫脹的眼窩落吻,隨後用舌尖舐去蘸在睫毛上的淚,「看清楚了,在你眼前的、這樣對你的,是我——赤司征十郎,不是別人。」
「嗚、唔不!呀、啊啊啊!」聽著赤司的低語,黑子慢慢張開眼睛,但幾乎是與那雙赤瞳相視的同時,對方勃發而極具份量的性器便一吋一吋強硬地壓擠進了窄小的後穴。體內滿漲的壅塞感,以及劇烈的疼都是方才手指侵入所不能比擬的程度,黑子失控地喘叫,他覺得不單是下體,整個人好像連心都被撕扯成了兩半。
儘管下身被緊緊勒住相當不好受,赤司仍舊沒有要退離的意思,他扶著痛得渾身癱軟的黑子,啃吻那瘦薄的肩頭與鎖骨,隨後就著乾窒的肉壁一抽一插猛力地撞進黑子的深處。
「啊、哈啊、太大……嗚、脹脹、的……好、疼……」黑子一面承受,一面斷續地哭吟,他不禁想自己在赤司的心裡是不是已經是又髒又破的玩具了呢?正恍惚地思考這場苦難什麼時候會結束,男人卻突然停止了律動。
赤司越發鮮紅的眼審視著面前的黑子,這個人分明在意著除了他以外的人卻又總是百般地想引誘他,他無法忍受在黑子心裡自己只是替代品而已。對,他早就喜歡上黑子了,喜歡到不只是想要這副身體也想擁有他的心,所以才發怒,而自己呢?除了生悶氣,還有困擾無措之外還給了黑子什麼?沒有。結果只是和其他許多的人一樣,一次又一次地幹著這副異常淫蕩的軀體,他赤司征十郎是第一次對自己這麼失望。但是再怎麼惱怒,每當他看著黑子嘴上說要,卻在性事過程中哭泣的模樣,就又會興起莫名的心疼。在自己所不知道的過去,黑子到底遇上了什麼?還有他們的初見……如果,初見不是那樣糟糕就好了。
「唔、嗯……赤、司君……已經、滿意了嗎?」
突然一句軟嚅的話語與勉力撐起的微笑,中斷了赤司的思緒,也再度燃起了方才暫且壓下的那把心火。
「要是以為只有這樣而已,我可是會很困擾的啊。」
屬於他們的地獄,顯然還沒結束。
「嗚、啊啊……哈啊、唔!什麼、怎、咿呀!」
當赤司將虛弱無力的黑子重重地甩上床鋪,本就被雨淋得全身濕濡又再歷經一陣近乎蹂躪的性交,淚與汗水還有下體被抽插而泌出的體液和雨水交融在一起,黑子整個人就像從水裡拎出來的苔藻。晃著淚光的藍眼根本無法辨識身上的男人下一步想做什麼,他只是呆呆想著那是他喜歡的赤司君,想一直在一起的人,他必須滿足對方才行、他還沒有……。
黑子腦子裡全是一個念頭,直到赤司摸索出一個塑料製的杯狀東西,套上他因為疼痛而垂軟的性器,他才知道緊張。只是赤司沒有為此停下,他稍加使力捏住套著黑子整根性器的杯狀物,上下快速地搓弄起來,就像男性自慰的動作。
「唔啊啊啊!」
「看你這麼舒服,想必很喜歡吧,這可是特別為你買的呢。別急,還有呢。」赤司笑著說,另一手往黑子的胸前撫去,手裡則用橡膠帶綁著一個圓圓小小的球,球不停震動著,在手掌貼上肌膚時,打磨著一向敏感的乳尖,比之前都更強烈的刺癢感讓黑子叫得更加激昂。
「嗚啊啊、哈啊!赤司、君!姆嗯嗯、好、奇怪、啊啊——」
乳尖受到手指的揉弄與震動同時刺激,下體則被杯狀物內裡柔軟的海綿包裹、吸吮,如同性交時抽插的快感排山倒海地湧升,黑子從沒有這樣簡直要被溺斃般的舒爽。沒有多久就幾近射精的亢奮感讓他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腰,原本癱軟的身體這下看來就像要崩壞的前一刻,孱弱得令人不捨。
「吶,黑子,你知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很可愛?這裡,簡直情色得不得了……」赤司緩慢地說著,將放在乳尖上的小球改挪到臀縫間的穴口,本來已呈現紅潤色澤的小穴受到震動的刺激開始明顯地張縮起來,就像上頭的小嘴在急促地喘息一樣。
「啊嗚嗚、赤、姆、不……我、讓我……哈啊、要、要射了……」
赤司給予身體興奮的動作沒有一刻止歇,黑子只能無助地左右擺晃著頭,覺得腦子裡一片暈茫,濕答答的頭髮在床單上沾染出一大塊水印。眼看著黑子已經臨近高潮,赤司突地拔去套在黑子下身的杯狀物,同時扔開手上的小球,手壓開黑子白皙無肉的腿,將自己粗硬的性器再次挺進那不斷瑟縮的穴,緊貼並且濕熱的感覺比剛才進入時要好上太多。
黑子在瀕臨射精的狀態,腦子裡除了好想射之外已經難以感知其他,在碩大的男根突入並且摩擦過穴內被拉扯過的傷時也沒有意識到太多的疼痛,幾乎是在被插入的瞬間便直接射了出來。絕頂後渾身顫抖的模樣虛弱而蒼白,空茫的表情讓人不禁擔心他會不會就此消失。
但那廂赤司根本還沒要夠,隨後開始的猛烈抽插將彼此反覆推上頂端,即使黑子已經疲累得一丁點也動不了,還是因為性交的亢奮而反覆地射精、高潮。
當黑子的下腹與腿間濕黏成一片狼藉,赤司也記不清自己究竟射了幾次,那時黑子早已是泣不成聲,鼻子一吸一抽地像要斷氣了那樣,如同氣音的呻吟最後也漸漸轉弱,終在消失的同時連意識也墮進了黑暗,沉沉地睡去。
※
夜半時分,外頭的雨總算停歇下來,在窗戶阻隔下室內可以說是一片靜默。床鋪上赤髮的男人恢復了平時的冷靜,坐在床沿他看著已經睡熟的淺色少年。只見黑子臉上滿布的淚痕、凌亂的頭髮與衣著,還有長時間被壓制著插抽而未能好好閉合的雙腿,赤司殷紅的雙瞳裡若有所思。看到這裡他旋即起身,到浴室放好半缸溫熱的水,然後才回房將黑子抱過去。
赤司輕手輕腳地把人放進浴缸,讓水浸過黑子半身的高度,接著用軟綿的澡巾一遍一遍仔細地擦拭並清洗,過程中對方一點也沒有清醒或甚至被打擾睡眠的模樣。當他準備為黑子清理下體,而把那虛軟的兩腿分開時,裸露在他眼前的是桃粉肉色的穴口,連同外緣都微微腫脹著,很是可憐,赤司蹙了蹙眉伸出手指往穴沿輕輕壓下,射在裡頭的濁白摻混著體液緩緩溢出,赤司沒有看漏其中夾帶的那一縷血紅。
突然間,懷裡的黑子稍稍顫動了下,赤司旋即放下他的雙腿,還正擔心若是黑子醒來該說些什麼,卻發現對方不過蠕動著唇,軟綿綿地說了一句赤司君,顯然還在睡夢中。
赤司一方面鬆了口氣,一方面卻又因為黑子這時竟然還在喊自己的名字而感到自責。他忍不住想:自己到底都做了什麼啊……原來,自己遠比想像中的還要容易嫉妒呢,這樣只會將情緒加諸在對方身上的自己,實在是很可笑,也很可悲啊。
那一夜過去,黑子因為淋雨著涼又體力透支,結果得了重感冒大病兩天,根本無法踏出外面一步,更別提上學。
而赤司則幫黑子還有自己都請了假,在黑子昏睡還有恍惚著醒來不久又睡去的時候都待在家裡照顧他,這段時間除了那次粗暴的性愛造成的尷尬之外,也因為生病虛弱與持續昏睡讓彼此幾乎沒有幾句交談。
直到黑子痊癒之後,兩人的生活好像沒有產生什麼障礙,但不同的是赤司開始早出晚歸,盡可能地避免和黑子太多的相處。不僅如此,即便黑子想方設法纏著赤司說想要,他都會藉口太累作為拒絕,不像之前那樣輕易地接受誘惑。
另一邊,黑子雖然感到不解與難過,卻也沒有辦法。
時間的流逝不會因為人的心情好或不好而停止,夏天就在焦慮不安之中步入了尾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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