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切故事的開始,我當初想也沒料想到後來所發生的事。
我一如往常的躺在離家附近的一片大草皮上。那片草地,不管我何時去總是如此的翠綠,像一片綠色的海洋一般,這色彩獨佔了我的視覺,我沉浸在它的懷抱中。每當我躺下去時,沒有其它草皮刺扎著妳皮膚的不舒服感,相反的,它是如此的柔軟,彷彿羽毛般的細緻、輕柔,且時常散發著一種清香,那是屬於大自然賦予草才有的特殊氣味。我喜愛躺在那片草皮上,瞻望著頭頂上一無邊際的藍天,這對我而言是無限的享受。
那天,陽光暖暖的灑在我身上,天空襯托著幾朵蓬鬆的白雲,草地又如此的親切接待我,我的眼皮不知不覺就沉重了起來,進入了夢鄉。
當我再張開眼睛時,我以為自己已沉睡了許久,卻發現天空依然湛藍,陽光依舊暖和,不一樣的只有一件事:在我身旁的幾哩處,多了一個女孩。她身穿一件象牙白的細肩洋裝,長長的秀髮在她背後隨風飄盪,修長的四肢讓她看起來如此的輕盈。然後,她起身,轉過側臉對我回眸一笑,便安靜的走向草地旁的一片森林。我當下愣了好一會兒,在好奇心的促動下,我也起身跟著她走進森林。
我真的不知道我當時怎麼有勇氣,能獨自跟著一個不知打哪裡來的女孩,走進一片不知道有甚麼且從沒進入過的樹林中。
當我走入樹林中時,我的第一個反應是訝異,我以往對森林的印象是陰森、潮濕、危機重重且有一堆不知名的爬蟲及危險動物的邪惡大本營,然而這裡卻給我溫暖、舒適、且安詳的感覺。
她站在前方的一棵松樹下,那棵樹挺直的伸出它深綠色的枝葉,像個看守兵般的守護它身後的那片樹林。我走上前,想知道她為何站在那裏。
她伸出一隻白皙的手,輕輕的撫摸著松樹的樹皮,雙眼裡充滿的盡是感慨之情。樹的樹皮上感覺有些異狀,但我卻說不出哪裡奇怪。或許是我對樹本來就沒有甚麼研究吧!我在心中如此感嘆到。雖然不知道奇怪之處,但我仍靜靜的站在樹旁,頭輕倚著樹,閉上雙眼,那一剎那間,我彷彿聽見樹的心跳聲、內心的激昂波濤洶湧的將我拋向天際,忽然,又有種說不上來的感傷將我重重的摔回地面。
我踉蹌的跌坐在地上。
我怔驚的看著她與樹,女孩走向我,輕柔的握住我的手,一股平靜、安寧的感覺流遍全身,原本的驚嚇已轉成安息。
「妳是誰?妳怎麼在這裡?」我問她。
她沒有回答我,反而是搖搖頭。
「回答我!妳不要走啊!回答我的問題……」我的話沒說完,她就轉身背對著我往森林的深處走去。
我心急的起身想追上她,卻一個重心不穩跌了一腳,微微的刺痛感蔓延開來,我卻絲毫不在意的往她曾經走過的路追上去,不知道就這樣跑了多久,汗水從髮絲流過我的頸子濕透了衣裳,我吃了一驚,因為她就像消失一般不見蹤影,而且我發現自己又回到相同的地點,眼前同樣是那棵松樹挺拔的英姿,但在我看來它像在嘲笑我的笨拙,一氣之下,我上前使出我最大的力氣狠狠的踹了它一腳。一陣強風把它吹的沙沙作響,像在表達它的憤怒一般。一隻蟲從樹上跳下來,也狠狠的咬了我一口。我痛得叫了一聲,離開那棵怪裡怪氣的樹,離它較遠的另一棵樹下坐了下來。
我兩手抱住雙腿,額頭頂著膝蓋,將自己縮成一團,放空所有思想,就這樣漫無目的的等待。
一個細微的聲響隱沒於林間。
我仔細的想抓住遠方的聲音,後來發現那是潺潺的溪水聲。我的雙耳成了身體的主導者,引領我穿越一棵棵像雙胞胎般看似相同的樹木。最後我在灌木叢後停下,有道涓流在陽光照耀下閃爍的潺潺流瀉。
而她就坐在溪水旁的草地上。
我走到她身旁,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坐下。
她轉頭看我,眼神原本是平靜的,但一看到我馬上就變成驚訝。
我事後真覺得,自己該看一下當時有多狼狽:上衣沾滿了泥土;髮絲批散在臉上;因跌倒而留下的傷口,在腳上成了有點血腥的畫面;因一時的脾氣而被不知名昆蟲咬傷的傷口還留在手上。
她急忙起身消失在我的視線內。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油然生起,但我發現自己沒有再起身的力氣,一陣暈眩感像我撲襲而來。
一股清晰嗆鼻的氣味,竄入我的鼻腔,我的嘴被塞了一片嚐起來有點甜甜涼涼且帶著細微絨毛的的葉子,我遲疑的嚼了嚼將它吞下肚,我感覺自己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心情,似乎得到了些撫慰。
我撐開雙眼,她正熟練的將一坨白白的絲狀物纏在流血的腳上。
我挑了挑眉,「那是蜘蛛網嗎?」我只是隨口問問,因為誰會亂用蜘蛛了獵食網來包覆傷口啊!?
然而在得到她的答覆後,我倒希望當初沒有問她那是甚麼。因為她竟然一副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當下,我差點又昏過去。
接著她又抹了一些搗爛植物的泥狀物塗在我其他的傷口上,像魔法般的,我的疼痛感隨之減少。
一團吸飽了溪水的青苔遞到我的嘴邊,那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喉嚨有如撒哈拉沙漠般的乾渴,顧不得那水源是否乾淨就貪婪的大口吸了起來。
* * * *
我與她並肩走在林中鬆軟的泥土小徑上,她身上淡淡的香草香圍繞著我。
「妳是森林之女嗎?」腦中不知何時蹦出了這個字詞。
她停下腳步看著我,我看不出她眼神中的情緒。
依舊沒有言語。
但她給了我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
我無奈的聳聳肩。
沿路,她指給我看許多的花、草、樹木,我總是藉著她豐富的肢體動作與神情,胡亂猜出那些植物的名稱及一些療效。我也藉此曉得她之前在溪邊塞到我口中的葉片是何種植物,她原本想要找的是百里香,因為百里香有安定情緒的的功用,但因為一時心急找而不到百里香,就用貓薄荷代替,貓薄荷若給貓咪食用會有興奮的作用,但對人卻有鎮靜的功效,能幫助睡眠及解緩緊繃的情緒 ,還可以幫助傷口的癒合等等。她還開玩笑的對我意示,她本來期待我會像貓咪一般的情緒興奮……她還沒比玩手勢,我就輕輕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打斷它的發言。她調皮的對我吐了吐舌頭。
* * * *
我與她之間,不需言語,就像朋友般,我感受得到她的喜、怒、哀、樂、活潑與沉靜的一面。
站在我與她剛開始相遇的那棵樹前,我知道分離的時刻到了。
那時,我才了解什麼叫做“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最後,我留住的是她的笑容。
她的身影在我眼前漸漸遠去,直到隱沒於森林的盡頭。
事後我才知道,她就是那片林的化身。
每座林都有一個和「她」一樣的守護者;每棵樹木、每株植物都有它的生命與情緒;當你徜徉於其中時,你會發現「他們」所釋放的魔力,從微小之處不斷傾瀉而出,閉上雙眼,用心去與他們接觸,你/妳也將會與我一樣有一段奇幻又真實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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