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無聲的憂愁瀰漫著整座天,平時話多的杜盛此時安靜的可怕。許歲有些愧疚的看著他,他們這樣模糊不清的關係實在有些曖昧,他不想讓對他百般好的男孩傷心,也不想讓他誤會。許歲揣著這樣的心態時就該明白了,他還是在意杜盛的,只是心裡的過往堆得太滿,擋得未來的事物進不來,像是總是塵封在回憶裡。
但人不能一昧的停滯不前,不能活在過去。
「總要向前走吧,會有新的人,用新的方式去愛你。」
杜盛輕輕地開口:「許歲。」聲音有些啞,眼眸也低垂的蓄著陰霾。許歲嗯了聲,空氣又寧靜了一瞬。
杜盛:「我真的…真的很怕失去你。你好碎,我怕我接不住你。」
許歲其實是有點蒙的,他和杜盛的關係也就止於同事,而小男孩對自己的欣賞應該也是因為能力和個性,怎麼會突然說這種話呢,是因為剛剛的事嗎?雖然理不清頭緒,許歲卻清晰知道男孩對自己的喜歡實在不是一時興起,於是她鼓起勇氣,決定把男孩推走,脫離她這座萬丈深淵。
許歲故作冷漠的神情,帶著淡淡的憂愁,她望著杜盛,一會才開了口。
許歲:「杜盛,謝謝你的喜歡。但很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希望你能遇見更好的女孩。」
杜盛看著她,眼裡情緒翻湧,許歲不忍心看,她實在不會傷害別人的心,她捏了捏手心,見杜盛不說話又自顧自的開始說起。
許歲:「我有個很掛念的人,我的心裡只有他了。我很喜歡他,我閉上眼全是他彈起鋼琴的樣子,我或許這輩子非他不可了。對不起,杜盛。你是個好學弟,好醫生,也會是個好朋友。」
杜盛嚥了嚥口水,再抬起頭,靜靜的看著許歲。
良久,才說了句「我知道了。」
氣氛逐漸僵硬,許歲也實在待不下去,找了個理由變匆匆離開醫院了。
她走得太急了,所以聽不見杜盛的啜泣聲,聽不見他的呢喃。
杜盛:「可是,我已經遇到最好的人了。我也是,非你不可啊。」
秋天的夜被城市的萬家燈火點亮,許歲縮了縮脖子,有些後悔今早沒帶圍巾出門。在等公車的同時,有家店和一旁耀眼的LED裝潢不同,招牌是手寫的紅白配色,寫著大大的「照相館」。裡頭暗沉沉的,感覺一間停業了一段時間,不過想想也是,舊時代的東西總在被淘汰。許歲瀏覽著牆上以往客戶留下的照片,一張張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看得許歲也溫暖起來,裡面竟然還有高中生呢!真青春啊,這好像是附近的重點高中吧,他們學校的制服做的好看,許歲搭公車時總會被頻頻吸引,想著要是學生時期的制服也那麼好看就好了。可惜他壓根沒關於「青春」的記憶,所以這樣的時期對他來說陌生又特別。對呀,我的青春是怎樣的呢,我的青春裡有他嗎?答案無人能傾訴,彷彿只能自身體會。
搭上了車,拿出隨身攜帶他隨身聽,許歲又回想起今天還杜盛說的話,想著杜盛不同以往的反應,許歲的愧疚湧上心頭,是不是再更委婉一點呢。
「雖然迎著風雖然下著雨我在風雨變之中念著你」
曲裡的歌詞彷彿又在提醒著,訴說他心裡那個難忘的人,依舊令他念念不忘,連失去記憶都執著成這樣,許歲早有預感這個人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彼時,母親的電話打來。其實許歲和父母並沒有什麼濃烈的情感,畢竟該忘的都忘了,現在的她實在沒有餘力去對付人之常情,心裡的人早已纏得她日日輾轉難眠。許歲接起電話恭恭敬敬喊了聲媽。
許茹芸溫柔敦厚的聲音傳來:「小歲呀,這個月是什麼時候複檢?」了得了幾句
許歲:「17號。」
許茹芸:「媽和爸兩天後就回國了,會待到月底,能陪你一起去醫院。」
許歲:「不用啦,你們剛回來也得倒時差,挺累的。不用陪我,我都25歲了。」
許歲沒有童年的回憶,他清醒來時腦袋一片空白,只有現實在告訴他他是大人,他要孤獨堅強的自己走過許多路。
許茹芸也沒拉扯,嘮叨了幾句便結束了通話。
許歲的眼眸倒映著不斷後退的街景,滄桑有力的歌曲仍在耳中蕩漾。許歲收起隨身聽,下了公車。
碩大的透天屋只有許歲一人,看著孤零零的屋子總覺得寂寞。許歲把黑膠唱片放進唱盤機,客廳裡有一台保護的極好的古典鋼琴,許歲的肌肉記憶彈起鋼琴十分流暢,她猜測大概是兒時學的,所以才會也那麼明顯的使用痕跡。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是有磕痕的蓋板。
白皙的指尖在琴鍵上舞動,配合著音樂彈奏的依舊是那首《大約在冬季》。這不禁讓許歲想起影片裡的男孩,也是這樣彈奏著。是那樣的好聽,那樣的令人掛念。
許歲輕輕闔上眼,指節仍在漫漫舞動,屋裡的音樂彷彿越來越大聲,響徹天際。每一個節拍,都狠狠的貫穿心臟。
一陣頭暈目眩,許歲皺著眉,忽的停下手的動作,緊了緊手心,依舊抵不過那逐漸發白的光景。一聲重低音響起,像是什麼重物砸在了琴鍵上,許歲的演白茫一片,腦袋昏的她沒力氣動,也感覺不到什麼知覺。空氣裡除了歌曲的聲音外靜若寒蟬,眼前光影交錯,許歲感覺身體晃了一下,頃刻間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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