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崑崙》 - 第五章＜好像變成同性戀了吃點中藥調理＞

　　自從歲沉酒在十五歲行撫劍禮意外拔出碎岳後，此劍便再沒有與她分離過。無論走到哪裡，她總是或扛或拖的帶著碎岳，在眾人眼中，她與她的劍早就合為一體，不可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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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當歲塵寰見歲沉酒孤身一人，身側無劍時，可謂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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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面色蒼白，臉頰卻浮著可疑的紅暈，她神色倉皇，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做了什麼虧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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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歲塵寰知她為人，即便天下的人都做了虧心事，歲沉酒恐怕都不會做。他按下心中疑惑，輕聲問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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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呆呆道：「我來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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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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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歲沉酒應聲，伸手給他把脈。歲塵寰兩指按在她的脈搏上，只覺得其脈聲鼓鼓搏動，倒像是受了驚嚇。歲塵寰問她：「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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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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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向歲塵寰，見到那雙清澈的眼中滿溢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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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塵寰的眼睛是深棕色的，不同魚英清淺又涼薄，當他望向人時，總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俊逸又難掩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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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定定神，最後說道：「見鯊魚吃人，被嚇到了。請師兄為我抓一副安神的藥，過幾天我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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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安神藥並沒有安下歲沉酒躁動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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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許是碎岳不在身邊的緣故，她心裡總是飄忽不安。是夜，她在滔滔浪聲裡入眠，卻睡得極淺。夢魘似海浪，一波接一波向她襲來，侵蝕她的夢境與睡眠，有時是陰兵過境，戰馬哀鳴，有時是執歲山下那條龍掙扎著沖出山脈，又摔下來砸死人間萬物，把皇朝砸得粉碎，生靈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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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境的最後，是她舉起碎岳，從天而降，欲斬殺真龍，卻在巨劍刺上龍鱗的那一瞬間墜入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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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淵幽黯，冥府莫過於此。歲沉酒眼前一片漆黑，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墜落到了何處，還是眼睛瞎了。她摸索著，摸索著，摸到了一片柔軟的衣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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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順勢而上，手卻被那人擒住。擒住她的手纖細又冰冷，無端讓人想起森然白骨。她不怕白骨，但一片幽暗之中，她看見了一雙淺似琥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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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雙眼的主人，又一次，用那種輕輕柔柔的飄忽語調，對她說：「即便是在這裡，妳也貪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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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滿身冷汗，猛地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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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來時天空已微微泛白，船上換了一批巡邏的飛燕，也換了一批人在劃槳。她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卻見有二人早已在此靜立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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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歲沉酒近一些的人是低眉順眼的慧心，另一人是誰，早已不必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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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看著魚英的背影，她的背影纖細而單薄，一身水色長衫，幾乎要與海融為一片，倘若她一不小心掉下去，倒不像赴死，而似回歸弱水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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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心手裡提著一雙鞋，是一雙同魚英衣衫顏色一樣的繡花鞋。她的腳約莫比歲沉酒要小上一些，倒與歲芷差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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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挽髮，昨天掉下來的青玉簪子不知被她扔到了哪裡去，及腰的長髮如墨色的瀑布，又似綢緞絲絲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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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的脊梁很直，但肩膀鬆下來，顯得整個人都悠然。即便放鬆，也不顯褪態，不顯疲姿，像迎風盛開的花，絕不允許自己低下苞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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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美麗長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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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靜靜地注視著她的背影，慧心看見了她，卻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海風帶著鹹味吹來，魚英的頭髮也被吹亂些許，但她也不整理，只是靜靜地看著，看遠方山島綿延中探出幾許陽光，射出刺眼的光束，日炎如一團烈火，順著潑出來的酒彌漫整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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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傾倒了，灑滿了，歲沉酒看見魚英的髮梢在發光，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於是轉身。碎岳昨天被她扔在魚英的艙房外，她不擔心被人拿走，因為根本沒人拿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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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手掌握住了劍柄，歲沉酒才真正感到跳動的心歸於平靜，她好像又變成了那個淡漠生死的歲劍主，不為萬物所動，一心習武，一心得道。碎岳被她拖著走回房間，所幸劍刃鈍厚，對船身造不成什麼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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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推開自己的房門時，卻見到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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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百無聊賴地半靠在她的床上，手上捏著幾味藥草的葉子。她分辨著：「百合，蓮子，何首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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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怪，她怎麼神出鬼沒的。歲沉酒問她：「妳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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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閒閒道：「我讓妳不要離我五尺遠，妳沒做到，那就只好我自己貼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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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道：「妳另請高明吧，我幫不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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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哈哈笑：「為什麼？妳怕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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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不語，便是默認。魚英問：「我有什麼可怕的？我長得像惡鬼羅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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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不看她。魚英又問：「還是妳擔心，我會對妳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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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說著，魚英自己倒「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捧腹大笑，笑得開懷：「歲劍主若不願意，難道我還能強迫妳嗎？哈哈……妳是不是害怕自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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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道：「行呀，我很喜歡妳。不瞞歲劍主，我一看到妳，我就想與妳一番雲雨，共赴極樂……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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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越說越多，越說越忍不住笑，笑到最後，歲沉酒根本不知道她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她想，自己容顏至多只算清秀，連歲芷的一半都及不上，魚英又怎麼可能看上她？想著想著，她自己也當成了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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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只是玩笑，那太好了，她與魚英之間，萬萬不可能發展出什麼「深交」。想通了這一點，她就又覺得自己可以繼續當魚英的保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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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心立在門外，無論裡面有什麼動靜，只要魚英沒有求救，她就不會進來。歲沉酒定下心神，盡量用往日裡那種冷冰冰的語氣開口說話：「回去妳那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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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問：「妳會隨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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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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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遂領著她與慧心回到了屬於自己的艙房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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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英的艙房寬敞，除去紗幔圍繞的大床外還設有書桌書櫃，茶幾座椅，配套而制，無不精緻，無一不是鯤骨所制。鯤鵬展翅，長逾萬里，骨頭自然也是龐大粗硬，難以研磨，更何況制成這種小巧物件。歲沉酒想，恐怕半個鯤船的建造心力都耗在此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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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歲沉酒總以為魚英的愛好無非白日宣淫，夜晚宣淫，無時無刻不宣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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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料，兩人共處了一日，魚英竟是一眼都懶得看她，全心全意撲在話本子裡，還連看三本，目不轉睛。歲沉酒不免無聊，閒得乾脆撿起了魚英看完的本子看，卻越看越覺得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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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無聊又俗套的話本子，魚英是怎麼看下去的？不止看，還看得津津有味，連跟自己說一句話都嫌惹她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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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看完狐狸精報恩又看狐狸精懷孕生子，生下來的半人半狐又去報恩，然後又生下血脈更淡的半妖，半妖再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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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沉酒確信了，確信自己是個比無聊話本子還無聊的人。魚英對她，實在提不起一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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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呼出口氣，心底晴朗一片。從對魚英動情，到承認自己對魚英而言沒有絲毫吸引力，就像是從粘稠陰暗的沼澤爬上陸地，氧氣在一瞬間大量灌入到她的身心裡，心情無比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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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向魚英，見魚英全神貫注在半半半妖的愛恨情仇裡忘乎所以，心裡想，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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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渾然忘了昨晚自己為之狂躁的心緒，只一心哀愁：歲芷怎麼就喜歡上了這麼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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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好像變成同性戀了吃點中藥調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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