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吞活剥 - 番外六

郑岘正在批改学生的练习册，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他周末不工作的时候会去一些教育慈善机构，帮助学生学习，辅导功课。

”老师。“

郑岘放下笔，”什么事？“

此时教室里只有他和一名女学生。

”你知道，什么叫，做爱吗？“眼前的女生是高一的学生。

郑岘抬起头，他在电影中看过这种桥段。“同学，你知不知道一道四川名菜，叫笋子炒肉？“

”不知道哎，那是什么？“女生故作可怜。

郑岘拿起桌上的教鞭，”来伸出手。“

”老师……“

”啊，这个就是四川的笋子炒肉。来来来。“（教鞭是竹子做的，也就是笋子，学生的手是肉做的，用教鞭打学生的手，叫笋子炒肉）

啪-

郑岘打了女生的手，”真是想精想怪，想看老子穿吊带（川渝俗语，讽刺一个人想太多）。“

”呜呜。“

”你有没有跟人发生过关系。“

”没有。“

”最好是没有哦。是谁教你这么做的？看电影看的？“

”是我男朋友……教我的……“

“哦，想仙人跳哦。早点跟你的男朋友分手，如果他缠着你，要告诉我。以后不可以做这种事了。”

“好……我知道错了。老师。”

到这里来补习的大多是经济条件不好的学生，这种学生误入歧途的可能性更高。

“谁在门口？”郑岘也怕刚刚发生的事情传出去。

林淼渺探出头，“嘿嘿。好久不见。”

“你咋来了。”郑岘很意外，又转过头对女学生说：”今天就到这里了。”

他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你怎么来了啊。”

“我刚从新加坡回来，本来是直接回纽约的，但是想绕道台北来看看你。哎，你刚刚为什么打那个女生啊。”林淼渺问。

“等一下再说。刚好我也结束了工作，我们走吧。”

“好。”

走出慈善中心，林淼渺注意到好像有人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们。

“我感觉有点吓人啊。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盯上了。”林淼渺回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不知道哎。”郑岘并不在意这些，”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也不想管了。你从新加坡回来？“

”对，我去看了Mae，她今年考A Level，升入新加坡国立大学的牙医系了。“

”太好了。“郑岘想到了早逝的周嘉蝶，“我们都有好的结局，可是……她……”

“你……还放不下她啊。”虽然知道郑岘是恋爱脑，但林淼渺没想到他会恋爱脑到这种程度。

“怎么会放下呢，她的出现对于我来说，就像童话一样。”

“你当时读高中啊，台湾偶像剧看多了。哦哦，我算了一下啊，你遇到周嘉蝶的时候17岁，嗯……2012年啊，那你的青春期是在2010年到2013年，哇，再算上你的初中时代，妈呀，你六年的中学时光，刚好是台湾偶像剧很盛行的时期哦。你该不会就是看偶像剧变成恋爱脑的吧。”

“嗯……我都不看偶像剧的，我很少看电视哦，最多就是看东森幼幼和康熙来了。一个星期看三次这样。”

“好吧。你不看电视，那你平时怎么消遣啊？”

“看书学习咯，有那么多书可以看，干嘛要看电视啊。”

林淼渺：“……好吧。你怎么这么爱学习啊……Mae也是，你们都好爱学习啊。”

“你也是啊。你不是考了DSE和IB吗，你DSE是十优状元，IB也是45分啊。”

“我真的不爱学习，我都是被逼的。我要是不好好读书哦，我的八百亿就有可能被人弄没。我学习完全是为了守住我的八百亿啊。我并不是像你和Mae那样，是从心底就爱学习的人。我不想学习，我只想摆烂。“

”明白了。你在纽约的华人圈里，认不认识一个叫贺新明的人？“

林淼渺思考为什么郑岘会想找这个人。

贺新明，她还记得郑岘的第一个名字是贺明瑞。“不认识。他是……你的第一任养父吗？”

“嗯，是。第一任养父，好奇怪的说法。但，确实是。”

“没听过。他在纽约吗？你想找他……哎，你不会是想找人家复仇吧。”

“肯定不是啦。”郑岘摇头，“这几天老是梦到以前的事情，突然梦到了他。”

“他抛弃你去了美国啊……”

郑岘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停住了脚步，“我……用大陆贺明瑞的身份……办理了赴港就学手续，不是台湾郑岘的身份。在办理赴港手续的时候，他们问我之前是不是办理过护照，是不是……申请过美国签证……”

“啊？”

“我都不记得……不记得这件事了。他当时是要带我去美国的，是我的美国签证没办下来……他才放弃我的……”

“天啊……那他可以……”

“我没有资格要求他为了我放弃前途，我还记得，他的梦想就是成为美国人……在那个时代，他好不容易有了赴美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呢。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了，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了。”郑岘的眼泪已经不经意间落下来，“我有两位爱我的父亲，都想拯救我的人生。”

“所以你现在想找他吗？我可以帮你找找哦。”

“谢谢。”

“哎，好像有人走过来了，穿着就像小混混，好像是冲老子们来的。”林淼渺退后一步，“靠，啥情况。”

郑岘看到了这群小混混里面，好像就有白天那个女学生的男朋友。

“你退后，我保护你。”林淼渺此时已经退后好几步了。

郑岘经历了那么多，早已不怕这种场面。如果是高中时期的他，现在已经瑟瑟发抖了。

“你们要干什么啊。”

”你别跟他们讲道理，估计他们只是看不惯你而已。我们还是快点叫警察叔叔来救我们吧。“林淼渺抱住电线杆。

在警察面前，林淼渺知道怎样装柔弱，让人觉得她是受害者。

林淼渺还以为郑岘会被打得很惨，结果被打残的是那帮小混混。

“你……你……你怎么这么厉害……”被打残的小混混瞪着郑岘。

对方不知道郑岘在香港的战绩。

“你跟警察聊吧。”郑岘打通了报警电话。

“如果我还有家人的话，刚刚可能不会跟你硬刚。可是我没有家人了。”郑岘啥都没有，只有一条命了。他做事情完全可以不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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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刚才郑岘讲的那样，他的第一位父亲的梦想是成为美国人。

如果说郑泽明先生给郑岘提供了非常好的物质和教育条件，那贺新明先生对郑岘的学习习惯的养成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贺新明出身农村，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也从小就要做农活。

做农活太辛苦了。

他不愿意做一辈子的农民，所以从小就非常刻苦地念书，学习。他考进了大学，在大学期间又参加了日本的奖学金选拔，去了日本念书。

他在日本的时候转专业去读了计算机专业。那个时候，计算机在大陆还是一个非常新的行业。

他的梦想是成为美国人。为了这个梦想，他付出了很多。

在日本的时候，为了学习英语，他跑去学校的英语社团，又自己找英语老师，请同学帮他学习，为的就是在短时间内快速学会英语。因为当时大陆的外语学的都是俄语，所以他完全没有英语基础。

在日本本科毕业后，他自己申请了美国的硕士，因为优异的成绩，他得到了一份全额奖学金。

可是，在他去美国之前，他的父母逼迫他放弃了美国的奖学金。

回到成都后，由于当时的成都没有计算机相关的公司，他只能找一份完全不相关的工作来做。同时，为了防止自己的英语荒废掉，他每天都在学习英语，学习互联网的相关知识，毕竟互联网更新换代很快。

他23岁的时候，父母逼迫他结婚。

他无奈只能和父母相中的女孩结婚。

没有感情的婚姻，怎么能结出果实呢。

婚后半年，父母又开始催生。

他的一生，除了去日本留学是他自己的主意之外，没有一件事是自己做主的。

所以他决定再为自己活一次。

他瞒着父母抱养了一个男孩，父母以为有孙子了，非常开心。

在郑岘三岁的时候，贺新明的父母去世了。

没有了父母的桎梏，他终于可以远走高飞了。

他迅速跟妻子和平离婚，两个人都没有感情，这样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哪怕在那个时代，离婚是非常丢脸的事情。（七大姑八大姨和邻居的口水能把人淹死，郑岘亲生的外公就是被这些口舌逼死的，郑岘的记忆不完整，他以为养父母没有离婚）

离婚后，他迅速向美国互联网公司投递了简历。他也凭借优异的成绩，被纽约的互联网公司录用。

至于贺明瑞，他决定带走。毕竟他和这个孩子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但是，贺明瑞的美国签证没有过。

他也曾犹豫过，要为了贺明瑞，放弃去美国的机会。

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停滞不前，他已经失去过一次机会了。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把郑岘送回去。不过，他也跟王国强（郑岘生父）承诺过，他会抚养这个孩子。还有，由于孩子的户口在他的户口本上，他不会加入美国国籍。

其实贺新明一直有寄钱回来，让王国强好好抚养郑岘，供他读书。但是毫无疑问，这些钱全部被王国强及其父母用完了，一分钱都没花在郑岘身上。

而且贺新明寄回来的钱很多，在成都能够过上相当不错的生活。

这些事情，是郑岘在成都治疗的时候，贺新明回来看他，跟他说的。

”那个不昌盛的东西，我喊他抚养你，他把钱全拿去吃了。“贺新明十分气愤，走出病房后就把王国强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

郑岘也是那时才知道，虽然养父没有带走他，但养父其实一直有寄钱回来。

只是王国强没有跟他说过。

郑岘去了台湾后，王国强为了从贺新明那里获取抚养费，隐瞒了郑岘去台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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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小混混后，他们在夜市吃东西。林淼渺听郑岘跟她讲贺新明的事情。

“啊，这样啊。”林淼渺叹气，原来郑岘本来就机会摆脱掉痛苦的人生。“哎。你的养父也不容易啊。你那个生父太气人了，太恶心了。这辈子见过最恶心的人没有之一。”

”是啊。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要遇上这样的亲生父亲。“郑岘说着又想哭了。”不过还好……“还好这痛苦的一生就要过去了。

”还好什么？“

”还好……我现在已经从痛苦中脱离出来了。“

很快他也会永远解脱了。

”你有钱用吗？没有的话跟我说哦。“林淼渺想让郑岘过得轻松一些。

”有的。我现在不怎么消费了。“

”消费欲望很低啊？“

”我是生存欲望低。我好像明白嘉蝶身上那种要死不活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是哦。我之前区分嘉蝶和Mae，就是靠她们带给人的感觉不同来区分的。周嘉蝶带给人的感觉，就是死气沉沉的，很消极的感觉。可是Mae就带给人很积极开朗活泼的感觉。不过，哈哈哈，你的黑眼圈怎么会这么严重，都快变成大熊猫了，而且你看上去很没有精神。“

”我其实是刻意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因为，之前，有个女学生跟我表白，把我吓死了。“

“啊？哎哟，不奇怪嘛，你本来就很好看啊。完全是可以出道的程度了。”

“你不懂哦。我……之前在北一女工作，然后我……收到了情书，那一瞬间觉得自己需要以死谢罪了。”

”哈哈，有学生给你写情书啊。哈哈……郑岘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啊。“

”嗯……那之后我就没有去北一女工作了，就回去建中教书了。瞬间觉得我高中的时候胆子是真大，要是老师或者教官知道我……靠，估计会被狠狠教训一顿。“

”天，当老师也不容易啊。“

”就是啊。你什么时候回纽约？“

”后天。如果你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说哦。“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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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郑岘，三十二岁，台北在地人。曾用名贺明瑞，王恩离。

曾为大陆四川成都人士，十二岁来台，加入台湾籍。

中学期间表现优秀，成绩名列前茅，品行端正，热爱学习，积极帮助同学。

初步判断死因是抑郁症和积年病症。

在死者家中发现多条绳索，刀具，以及安眠药。死者小时候遭受亲生父亲虐待，有自杀倾向。

死者的养父从纽约来台，安排死者后事。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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