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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腐敗人生

涅克羅 涅克羅
Jul 8, 2024 89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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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名不見經傳的小酒館裡，吟遊詩人手足舞蹈、歡唱著冒險者眾人如何將邪惡龍后趕走、並打倒萬惡死靈法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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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頂著帥氣金髮熟練地彈著魯特琴，唱到激動處甚至直接躍上圓桌引起觀眾歡呼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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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酒館熱鬧擁擠，大多是慶祝提亞瑪特滅世失敗一事，畢竟世界重返光明，誰能不為撿回一條命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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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這傢伙唱得比說的好聽，」滿臉厚重鬍子的矮人壯漢大口喝酒，他坐在刻意墊高的木椅上興奮拍著桌角喊道：「確實是做吟遊詩人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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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同桌的半精靈女子一身輕便皮衣短褲，她似乎不太認同隔著一個座位遠的矮人說詞，皺著眉頭抱怨道：「我根本聽不出來你是在讚美還是挖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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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我當然是在讚美他啊，妳們精靈就是愛跟我作對！」矮人壯漢又灌進一大杯麥酒入喉，嘴邊鬍子沾滿酒氣沖天的泡沫，「就算妳只有一半的血統也一樣啦，眼睛長在頭上的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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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腦子裡只長肌肉的臭傢伙在說什麼？要不要我拿刀子剖開你的石頭腦袋看裡面塞了什麼廢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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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精靈不知從何處抽出匕首插在桌上，雙方開始互瞪，誰也不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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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坐在兩人之間的白髮老者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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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著舊到不能再舊的巫帥帽，身穿補丁過的灰色法袍，即使夾在半精靈和矮人之間的爭吵裡仍心如止水，聆聽著吟遊詩人的歌聲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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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曼，」半精靈女盜賊提前結束和矮人鬥嘴的戲碼，她拔起匕首在老者眼前晃了晃，確定這名年過半百的人類老頭沒有進入痴呆狀態，「你該不會又在想那個死靈法師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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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什麼？皮可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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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人急著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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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克羅，」蒼白長鬍子垂到了胸前，老者拿起桌上的酒杯微微顫抖，看在半精靈跟矮人眼裡都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深怕杯子對老者而言太重灑了出來，「他叫涅克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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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啦，涅克羅！」矮人用力拍了下大腿，大笑三聲道：「哈哈哈，在月海一帶惡名昭彰的大壞蛋，聽說用邪惡的死靈法術屠了好幾個村子，只為了收集屍體實驗出更加瘋狂的不死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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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險他死了，」半精靈確定老者沒痴呆後收起匕首，跟著拿起酒杯小啜一口，「不然又不知道有多少個無辜人民遭受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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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是個狂熱份子，」老邁的法師將顫抖的酒杯放回桌上，眼前雖然是熱鬧酒館，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冰冷的地下實驗室，佈滿幽暗、屍臭和迴盪不止的低鳴聲，「偶而卻意外的有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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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人和半精靈面面相覷，懷疑老曼的腦袋是不是真的衰老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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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本來應該老死在地下牢裡的，」滿臉皺紋的老者撫了撫鬍鬚，就像在回想昨天剛發生的事一樣鮮明，「但他發現了我，問老夫有沒有什麼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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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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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精靈望向矮人，矮人抖抖肩並嘟嘴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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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就是指皮可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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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人小聲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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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三年前被抓進來時老夫的孫子才剛出生，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在死前看看孫子，還有妻子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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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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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精靈與矮人異口同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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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老夫家鄉太遠了，便搖搖頭說『這遺願麻煩死了，我才不想幫你這個忙呢』，」老曼難得笑了，臉上的皺紋像波紋般散開，「然後他就放了老夫，還塞給了老夫一千枚金幣，叫我養好身體後馬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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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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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打細算的半精靈眼裡開始冒出金幣形狀，而以小氣聞名的矮人壯漢則搖搖頭，打死不相信死靈法師會如此慷慨給老曼這麼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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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你就這樣離開了龍巫教的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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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半精靈的疑惑，老曼只有點頭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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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惡貫滿盈的皮可羅殺人如麻，聽說他每天都要喝處女血、啃食幼童的心臟欸，最好會大發慈悲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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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曼想起那短暫的相處時光，一名墜入邪道的男人每天和屍體為伍，嘴裡說著尋找永恆要成為巫妖般的不死生物，「他身邊雖然站著一堆會動的屍體，但似乎和活人在一塊兒時……該怎麼說呢，比較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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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精靈和矮人不再插嘴，他們專心聽著老曼說話，連在圓桌上賣力唱跳的吟遊詩人歌聲都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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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休養身體的半個月時間裡，老夫就在他實驗室裡幫忙，說是幫忙其實也就整理一些文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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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曼拿起酒杯抖著喝下一口，每晚睡眠都當成是最後一晚的他非常豁達，畢竟他已經完成最終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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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健健康康，妻子的墓地翻新種了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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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而他的上司、一名嚴肅的龍裔會帶著女性吟遊詩人找來他商討事宜，老夫看得出來，他把這裡當成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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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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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不提關於自己的事，但有時候還是會透露出蛛絲馬跡，」老曼比在場所有人都還要瞭解這名邪惡的死靈法師，「例如幼時的家不是家，父母不像父母，既然活得不像人，長大也不會成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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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老曼，你在婉惜死靈法師的死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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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精靈直接了當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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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確實該死，老夫記得他曾經對著身邊的活屍說話，問它們『死亡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或許品嘗死亡，也是他眾多計劃中的一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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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別再聊這種沉重的話題啦！」矮人高舉酒杯，剛倒滿的麥酒還不小心灑出了一些，嚇得半精靈抬起美腿閃開，「為了慶祝今天的小隊任務順利完成，今晚讓我們喝個痛快，不醉不歸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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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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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叫吟遊詩人一起來乾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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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的，他在賺外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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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天一亮這臨時小隊就會解散了，但冒險者不就這樣？今朝有酒今朝醉，醒來任務再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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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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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曼看著對面空椅子抬起酒杯，彷彿忘年之交的涅克羅就坐在那裡，一如往常地瘋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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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遺願麻煩死了，老夫就勉強幫你這個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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